1、初 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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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兰花香气，也分不清到底是厶年的还是柳念的。
两人面对面而立，手中的利刃散发着幽光。厶年全神贯注，紧盯柳念。
柳念被这种眼神盯得厌烦，面上却是不显：“小师妹，你可真够难缠的。”
厶年神情冷漠，眼中似是带了厌恶，月光下看不真切。
“叛徒一个，你也配叫我师妹？”
柳念被怼了也不生气，掩嘴娇笑道：“哟！师姐这是瞧得上你呢。”
“我可真是谢谢你！”话音未落，厶年便冲了上去。
叮！
柳念神情一变，反应迅速，连忙用手中的匕首格挡开来。
“着什么急呀，咱们姐妹俩有的是时间叙旧。”
厶年不想听她废话，又迎了上去。
盈盈月光下，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银刃交错，激起火花无数，你来我往，短短几息间，两人竟过了数招。
柳念再次甩开厶年，落身于一颗水杉之上，她看着厶年，勾唇一笑，然后掏出了一支小陶笛。
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厶年连忙冲上去，想打断她，不料柳念早有预感，先她一步拉开了距离。
至此，幻象丛生。
密密麻麻的蜘蛛四面八方地涌过来，耳朵里充斥着不知曲调的笛音。
厶年晃了晃脑袋，再放眼望去，蜘蛛变得更多了。
厶年连忙飞跃到更高处，不想眼前一晃，便被人一脚踹了下去，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了朝她涌过来的蜘蛛......
完成任务之后，厶年便匆匆收拾行李往回赶，今日已是十三了，如果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回到暗香，现在是未时，不出意外的话，她还能赶上中秋晚宴。
紧赶慢赶，终是在酉时赶回了暗香，已到了幽谷外便是回到了家中，归家的心情没有再那么急切了，于是厶年下了马，牵着它缓缓而行，一路鸦鸫和鸣，兰香相伴，好不惬意。
回到谷中，厶年愣了一下。
天边还坠着一丝亮光，月亮是早早露出面容，谷中却是静得可怕，往年这个时候，谷中是热闹一片，师姐师弟们都已备好花灯，携手准备中秋晚宴。
待过了山门，意料之中的“师妹你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没有听到，唯有一地的尸体，刺痛了她的眼睛。
“师姐！”
厶年目眦欲裂，飞奔过去，不死心地用手探了探她们的脉搏和鼻息。
“不可能的，不可能！”厶年喃喃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奔向了香榭，医阁，刀堂，易居，一路上，师姐弟们的尸体随处可见。
眼前不断发黑，厶年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了兰亭暮春。
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躺在了地上时，她再也撑不住了，身体摇晃，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
厶年晃了晃脑袋，待到视线再次聚焦，她跌跌撞撞地爬到了他的身前。
“掌门先生，我回来了.....掌门先生......我回来了......”
厶年浑身颤抖，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在见到君先生的那刻，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了君先生漆黑的面具上。
“哈哈哈，小师妹，送给你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平地风起，紫衣女子倏地出现在厶年的眼前，嘴角挂着充满恶意的笑。
此时的厶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全是柳念的“杰作”。
“柳念！”
心中大恸，血色在厶年的眼中蔓延，忍了许久的泪水在此刻夺眶而出：“我要杀了你！”
小心翼翼地将掌门放下，厶年祭出双匕向柳念杀去，杀意与悲痛交织，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
不知何时，周围的一切已被黑暗所吞没，唯有厶年的身影、舞动的双匕是这黑暗中的一抹亮色。
嘴角含笑的柳念，则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时隐时现，且每出现一次，厶年身上便多出一道伤口，而厶年不仅抓不住柳念，手中的匕首每次即将刺到柳念的时候，黑暗便将其包围，让这挥出去的利刃刺空。
这无尽黑暗，成了她的保护伞。
心魔滋生的厶年终是在这一次次的较量中冷静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如海浪般朝她奔涌而来的疲惫。
厶年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了眼睛：“不行，我不能倒下。”她要杀了柳念！
“小师妹，既然累了，便躺下好好休息吧。”
柳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寒光毕现，厶年似乎听到了血肉被刺破的声音。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动手中的匕首了。
好累。
好想......睡觉.....
“喂！别睡啊！”
什么声音？
厶年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不行啊......太累了.....
从身到心，由内而外的疲惫。
好想睡觉。
脑子里满是想睡的念头，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厶年用力睁开双眼，努力回忆着。
想不起来了。
厶年神经一松，忽然放弃了抵抗，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有一只莹蓝色的蝴蝶，划破黑暗，挥动着翅膀向她飞来......
厶年倏地睁开眼睛。
“呵！”明南吓得一个后退，没站稳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脏怦怦跳。
“我这是......”厶年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然后发现她坐在一个药池里——深褐色的池水，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味。
厶年把目光投向了坐于池边的人身上，接着吐出了“怎么了”三个字。
明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爬起来跑了，边跑还边叫：“师姐，她醒了，师姐......”
声音清脆好听，像只欢快的黄鹂鸟。
池水微烫，但这温度不至于烫伤皮肤，就是似乎泡的有些久了，她的头有点晕乎乎的。厶年裹紧了身上的浴巾，起身坐在了池边，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她身上的伤，痛的她一个闷哼，差点歪倒进池水里。
“唉你别乱动啊！”明南拉着自家师姐出来，就看到她的病人不安分。她连忙跑过去，将人又塞进了药池里。
“唔......”厶年痛的皱紧了眉头。
“该，让你乱动。”明南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听话的病人。
“......在下泡的有些头晕。”厶年讪讪道。
看不出来，这姑娘个子小小的，力气还挺大。气性也大。
谈幼心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明南意识到了自己语气重了点，瘪了瘪嘴，低头用脚尖画圈。
谈幼心温柔道：“你醒了就好。其实这药汤你也没泡多久，一刻钟还不到呢。你头晕无力只是因为重伤未愈的原因。”
厶年了然点头：“是你们救了我。”
对于小姑娘的斥责，厶年并不反感，小姑娘语气中的担忧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谈幼心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厶年身上的伤口，见没崩开，才放下心来，“是小师妹将你带回来的。”说着她偏头看了眼安南，“不过救你的是咱们的掌门师姐——叶澜。你伤得太重，身上的毒又过于霸道，在下学艺不精，只好去请了掌门师姐过来。”
叶澜么？
云梦的掌门叶澜，她是见过的，曾与自家掌门君先生一起。在其还没当上掌门的时候，她记得，是个很温柔的姐姐。
原是被云梦的师姐救了吗？厶年环顾四周，是了，云梦的建筑风景她还是记得的。
厶年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坐在池水里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小师姐的救命之恩。”
明南瞪圆了眼睛，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话语中的揶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还会长的。”
厶年看着小姑娘认真地样子，心下更觉可爱，没控制住乐出了声，然后收获了一个白眼。
“......”
“也多谢这位师姐了。”她对着谈幼心也行了一礼：“在下暗香弟子，厶年，多亏了两位师姐，我这条命才得以保住，待我好了，再跟师姐们好好道谢才是，可否告知在下两位师姐的芳名？”
谈幼心抿唇一笑，虚扶了一下厶年：“师妹不必多礼，我名谈幼心，是这汤池居主，这是我的小师妹明南。”
明南心大，小小的不愉快她转眼就能忘，于是扬起笑容，说了声师妹好。
笑容明媚，像个小太阳，厶年想。
说“师妹”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暗含着小得意。厶年心下好笑摇头，像个孩子一样。
“如果不是明南小师姐，我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厶年记得那只蝴蝶，更加记得那道声音，它们就像一道光，撕裂了黑暗，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如果不是你自己意志坚强，很有可能撑不到掌门救你。”谈幼心明白她的意思，“这‘眠梦’药效过于霸道，如果六个时辰内无人将你唤醒，而你自己又醒不过来，那便是掌门师姐出手也是无力回天了。小师妹带你回到云梦早已过了六个时辰，你能撑到小师妹唤醒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也多亏了明南医术不错，一路为奄奄一息的人吊命，硬是撑回到了云梦，一个意志坚强想着活下来，一个救人心切拼命在阎王爷手上抢人。
两人间无意中的配合才让她活了下来。这是命不该绝。
“你先好好养伤，医者仁心，无论哪个云梦弟子见了受伤之人都不会弃之不顾，更何况咱们云梦和暗香关系甚好，就更不可能见死不救了。”
说完给一旁的明南强调了几个注意事项，便匆匆走了。
“明......小师姐，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在谈幼心和她交谈的时候，这小姑娘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虽说都是女子，身上又有浴巾裹着，可她自小比较孤僻，连跟门派里的师姐一起泡澡都没有过，因这次重伤身体让俩人看了去已经够尴尬了，偏偏这小姑娘像是对她身体起了兴趣一样，不断扫视打量，特别是胸口和腰下位置，若不是她与她同为女子，且眸光清澈无杂念，她可不会放任如此。
厶年下意识想沉下身子躲进水里，陡然想起胸口的伤口，这才连忙反应过来侧过身子，痛的嘴角微抽。
明南见此收回目光连忙道：“你别动了，小心伤口，我不看就是了。”说着便侧过身子，看着连绵的远山。
厶年这才放松身心，靠在池壁上。就在她泡的昏昏欲睡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
云梦山庄地处云梦泽畔，临水而建，山庄周围环绕着盈盈流水，厶年所泡的这泉汤池，位处偏僻，流水的声音被放大，说话之人声音轻轻的，厶年一时间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我说，你疼不疼啊。”明南抱着膝盖，目光悠远，像是在看着远山，又像是在看着云梦山庄四周的花树。
她给厶年换衣服的时候都看到了，满身的伤疤，除了心口新添点的那道致命伤和其它的细小伤疤，后背，腰侧，大腿，加起来足足有十一道大的陈年旧疤，她是医者，自然能看出来这些疤痕的“年岁”几何。大概有四五年以上了，如若当初不是受了深可见骨的伤，怎么会留下这些无法愈合的疤痕呢？
四五年前她才多大呢？想到这里，明南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眼厶年。
那目光里，有心疼，有难过，有遗憾和坚定。
厶年愣住了。
好像，从姐姐死后，再也没人会问她疼不疼了。一瞬间，鼻头涌上酸意，心中的那道墙，有个角落陡然塌了一块。厶年连忙闭了闭眼，将泪意压下，垂眸笑了笑：“都已经好了，不疼。”
意料之中的回答。
明南将下巴搁在膝头，没再说话，只是在心里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 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