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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绯红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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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燕归知道，自己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旦选错了路线，她是不可能在阴影怪物的包围下，逃到另一边的出口的。
【往左逃！左边路线很明确！】
【往右跑！右边通到外面，地方开阔多了！】
连弹幕都达不成统一意见，开始吵架了。
往大楼内部逃，是最显而易见的逃生路线，出口一览无余，附近也暂时没有被阴影怪物占领，仅地面散落着几团蠕动的暗影。而另外一边，门不知是否锁上不说，阴影怪物正好是顺着这面墙下来的，已经快要将其占满了。
但是……
沈燕归紧紧咬住牙，拔腿往右手边紧闭的门冲去。
若这怪物是追着她而来，自己绝不可以，将危险带给大楼内一无所知的人们！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伸出左手试图去按门把。而阴影怪物比她动作更快，已先一步爬到了门上，随后顺着门把，爬到了她的手上，迅速把她的手裹了起来！
同阴影接触的那个瞬间，沈燕归感到头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个声音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嘶哑而悠长。
“Ah……Hupa……”
在这个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什么，覆盖苍穹的阴影，与无边无际的迷雾……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意识正与某种存在逐渐同步，慢慢滑落至无尽的深渊。
【完了……主播完了……】
【我看不下去了，撤退吧……】
没想到，把她的思绪从无边的混乱中拉回来的，竟然是这来历不明的直播中的弹幕。
回过神来，沈燕归用力将门把手按下，如她所料，这扇门确实没有锁，作为逃生出口，无论何时都是不应当上锁的。
她用尽力量，将门拉开，周围密布的暗影发出轻微的嘶拉一声裂响，竟然同墙上的暗影分离开来，顺着门边缘的方向，有暗褐色的液体渗出。一团阴影从中落下，跌成无数支离破碎的小虫子，在地面拼命翻滚着。
狠色自眼中一闪而过，沈燕归扬起右手布带，对准自己被缠住的左手狠狠削去，如同砍瓜切菜，将裹住手的肉团一分为二。
白皙的皮肤被飞溅的怪物血液染成暗褐色，沈燕归一脚踩碎地下正蠕动不已的虫子，飞冲出门，来到了夜幕之下。
常闭式的大门随之合上，沈燕归刚想松口气，以为自己成功躲过了第二个怪物，没想到，那片暗影竟然顺着门缝渗了出来，铺满地面，随后窸窸窣窣地自地面涌出，逐渐叠高，显露出了形体。
那像是人的形状，全部由暗色物质凝结而成，没有五官，唯独在类似于脸部位置的正中央，睁开了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mglw\' nafh……”
它呢喃着不知所谓的音节，沈燕归听在耳中，再次觉得头有些晕，恍惚之间，满地的阴影纷纷现形，无数个拥有人形的暗影涌现而出，将她紧紧围在了中央。
糟糕——
沈燕归暗道不好，率先出手，锋锐的布刀将面前的人形怪物砍成两截。凝聚的人形一分为二，随后化为无数虫豸，又窸窸窣窣聚拢而来，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形状。
不起效果……
沈燕归此时是真有点绝望了。
忽然之间，包围她的人形暗影齐齐转过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一个身影穿过长廊，正蹒跚着朝她走来。他穿着病号服，身材矮小，散乱的头发诡异地变长了，胡乱地拢在耳后，露出脸颊上裂开的嘴。额外多出来的三只眼睛正在沉睡，而正脸上的双眼带着清醒的神色，直直地望着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不久之前差点掐死她，被医护人员强行带到重症区的小男孩。
沈燕归的心直往下沉，这些人形暗影已经让她束手无策了，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异变的小男孩，自己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姐姐……”
男孩居然开口了，两张嘴一起上下开合，声音显得含混不清。
“我……跑出来……是……想跟你道歉……”
沈燕归怔怔地睁大了眼。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知道，”她答道，“你不用介意。”
倘若一开始还充满了恐惧、不解以及愤懑，现在的她，已经稍微可以理解了。世界已经变得如此扭曲而混乱，那么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故，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围着沈燕归的暗影分出一部分，凑了过去，将男孩也团团包围在内。离他最近的暗影好奇地伸出手，似乎想戳一戳他脸上多出来的嘴巴。
那张嘴不满地张大，从中喷出一道火焰，瞬间点燃了暗影伸过来的手。火势迅速扩大，顺着暗影的手臂一路燃烧，只片刻便将那个人形暗影包裹在内，伴随着尖锐的惨叫声，化作了一团剧烈燃烧着的火光。
“这是……这怪物怕火！”沈燕归立刻反应过来。
男孩同时发出一声尖啸，用尽全力，从一正一侧两张嘴中喷出大量的火焰。阴影怪物措手不及，被烧了个正着，火光四溅，连远点的身体也遭了殃，痛得当场打起滚来，连人形也保持不住，慌忙潜入地下。
这一潜入地下，倒变得更加糟糕，原本分散的形体连作了一片，反而将火势连接了起来。熊熊烈火中，阴影怪物被烧得鬼哭狼嚎，最后只剩一小块形体匆忙脱离燃烧着的主体，慌不择路地逃逸而去了。
“我……帮上忙了吗……？”男孩小心地问道，“姐姐不怪我了吗……？”
就在他提问的同时，右侧原本正常的脸颊突然裂开，又出现了另一张嘴。
沈燕归看在眼中，安慰的话顿时出不了口，心里也没有丝毫逃出生天的放松感，精神反而绷得越发紧了。
“咳咳……”
男孩咳嗽出声，大片大片的血洒落地面，沈燕归敏锐的发现，他的血液不再是正常的鲜红色，也变作了和方才怪物一样的暗褐色。
“你……你……你回病房去吧！”
憋了半天，沈燕归才憋出这么句话。
她的心中还怀有一丝侥幸，也许天亮了，男孩就会变回去了……
“回去……？”
男孩茫然地重复道，他再次重咳出声，用手抹了抹嘴，随着他的动作，额头和脸颊上假寐许久的三只眼睛忽然微微地睁开了。
“啊——！”
同一时刻，男孩痛苦地抱住了头。
“怪物、怪物啊——！”
沈燕归傻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主播发什么呆呢？】
【这小孩要异化了啊！还不动手吗？】
【唉，被影子时间吞噬的人是没救的，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弹幕、弹幕在说什么呢？
沈燕归感觉，自己完全没办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男孩环抱着头，蹲了下来，身体紧紧缩成一团，似乎正在努力阻止某些事情发生。然而，一切徒劳无功，他原本纤细的四肢迅速膨胀，血管张到极致，暗褐色的血液渗出皮肤，一滴滴落在地面，腥臭的气息传来，与满场的焦糊味混在一起，形成了极其刺鼻的味道。
“我不要……变成怪物……”
“姐姐……姐姐……帮帮我……”
“我、我……”
沈燕归急促地喘息着，头脑一片混乱，手中的利刃握紧了又松，此时此刻，哪怕是他的愿望，她也无法对这个无辜的孩子动手。
而下一刻，一道枪声响彻天际，打破了寂静的夜空。绯红的月亮依旧悬挂在天空，光芒似乎更深了些，正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血月……降临……”
口中呢喃出奇怪的话语，男孩身体被子弹命中，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在地面晕开大片大片的血花。他脸上多出来的眼睛瞪到了极致，满含愤怒与不甘，最终却只能缓缓闭上，同主人一起长眠。
“永别了，亲爱的孩子。”
一道低沉而清澈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在沈燕归身侧响起。一名男人自月色下出现，穿着黑色的笔挺西装，领口一丝不苟地系了条领带，身材高挑而瘦削，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把手枪，正镇定地将手枪插回腰侧的枪套。
“你……你做了什么？”
沈燕归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男人没有回答。他站在沈燕归面前，深深地凝视着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瞳，宛若无边无际的深邃宇宙，盛满了亿万年才能抵达的星光。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如同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再也不肯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