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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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崇德五年一月，我已束发，随父亲进京复命。
我从未见过燕京的雪，这里不似我们鸿雁山的雪。鸿雁山的雪是纷纷扬扬，下的痛快，燕京的雪畏缩得可怜。天是灰蒙蒙的，雪也小气，憋屈。
我索性缩回了脑袋，放下帘子。
“阿崽上次来燕京，还是你六岁的事呢！”我娘笑着跟我打岔。
我娘是燕京人，是平安侯的嫡长女。她和我爹的相见啊，据说是花前月下，明月清风。是归京的少年将军，遇上了偷溜出府的小姐。免不了一见钟情的落俗话本套路。
我娘有了身孕，不然我们何须坐马车？
我蔫蔫的点点头，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我娘便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燕京的小吃，她的童年，和我爹的爱情故事。
我撇撇嘴，又拉开帘子探出脑袋。谁都知道此番进宫凶险异常，保不好我和我娘都得折进去。
我爹听的倒是认真。
我看到宫门外的另一辆马车。
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我心想道：这样规格的马车，高低得是个王爷。……不好！要撞上了！
嗯……果真别在了一起。
之后就听到车上的小厮阿哲连忙道歉，“诶呦大人对不起，是小人驾车不当。”
多嘴的玩意，这种场合哪里需要你先说话。不过我没有说，毕竟是我们北方轻松惯了，我也不能说，燕京到处都是耳目，我爹嘱咐我要我当好吃喝玩乐的废物。
我听到对面马车上人低笑，他缓缓拉开帘子，我赶忙缩回了头，笑话，这种场合我也不能冒头。
我掀开一个小角偷偷看着他，这人长得真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皎洁如月晃了我的眼。他唇边一直含笑，谪仙降世也不过如此罢。
“多嘴的玩意，这种场合哪里需要你说话。”呜呜声音也好听……我看得痴了。
“孤还未见这是哪家小子，净是偷偷看我。”等等，孤？
此时我已经被我爹拽下去请安谢罪了。
“卑职林风城携妻儿拜见六皇子。内子身孕，不宜见风，往殿下海涵。”
我被我爹稀里糊涂的拽下来跪着，喔，这就是六皇子，那个传闻中没几天活头的六皇子。
哪有人快死了还这么爱笑的嘛。
后来的事情稀里糊涂，因为我一直在想六皇子。
后来，他跟我说，他当时都要咳死了，怎么会像我形容的那么好，而且啊，他当时刚生完一场大病，又怎么有“好皮囊”呢？当时的状态可谓面色枯黄，他说是我对他的美化罢了。我撇撇嘴，骗鬼。不过这都是后话。
进了这皇宫，我爹带我去面圣，我娘去拜见皇后。
皇帝高高的坐在台阶尽头，明晃晃的，我妄图抬头偷偷看上一眼，可这皇帝不真实的影子吞噬了我，隔着云雾似的瞧不真实，看不真切。只一瞬，我又低下了头。
皇帝开口了，是很雄健沉稳的声音：“爱卿……朕……”说了好多，我没记住，也没听懂。
但是我听见了他说：“谙小子今年都束发了吧，不如让他留在燕京，待到及冠，朕给他办完及冠礼后再回鸿雁山，可好？”
不好！头脑正常的谁愿意待在天子眼皮下做人质，可若不是我留，那便是我娘留下了……
“这，小子性情顽劣，缺乏礼教。在鸿雁山跑马跑疯了，燕京多贵人，恐怕他冲撞了人就不好了。”
“哎，爱卿此言差矣。若他真是性情顽劣，留在燕京也好多多打磨；若是缺乏礼教，在燕京也可多多学习。”
“小子出生便跟我在关外饮风沙，燕京锦绣繁华，臣也怕他水土不服，更怕他玩乐安逸。”
“爱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而再的拒绝朕，朕也不再好强人所难。”
“陛下言重。”我爹的汗都一滴两滴的掉下来，砸在这金镶玉砌的地面。
“呦，爱卿不必如此紧张，唠唠家常嘛。朕听闻令正已有身孕，几个月了？”皇帝假惺惺的挥挥手，这才让我与父亲站起来，赐了座喝茶。
“回陛下，四月有余。”我娘的肚子已经小六个月，这么说还怕皇帝以“不宜舟车劳顿，那边留在燕京养胎。”
果真皇帝这么说了，倘若铤而走险让我娘闹回小产，这皇帝便是有口也不好说。可是我爹不会让我娘小产，我也不会，这简直下策中的下下策……那就只好让我娘闹，不小产。
我可能也要闹上一闹。
回了将军府，我便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断；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惨白，汗如珠落。
皇帝大惊，连忙把六皇子府上的神医都分了过来，我躺在床上偷偷看这位神医。
这药是北境的，中原地区的神医应该看不出来吧。
我隐隐约约听到神医跟我爹说：“将军放心，我是六皇子的人……”“我会跟皇上说，身体排斥……不宜留京……”“六皇子说，鸿雁山的鹰应该翱翔，鸿雁山的狼也不应困居燕京……”
“将军放心。”
我混混沌沌地想：六皇子真好啊。
皇帝听到神医的说法，面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气压低的周围人喘不上气，但是他实在没法子了，大手一挥。
我们家的马车，在天明之时又奔波出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