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青山枝

38、后来

　　六月初，初夏的阳光正好，温暖又和煦，微风不燥，令人倍感舒适。

　　重江市江南苑的某幢别墅后院，有一只狸花猫趴在木桌上打盹儿。阳光洒落在猫的身上，让她的毛色看起来漂亮又光鲜。

　　贾家的公司因偷漏税一事被查封，符光道士不复存在，连喜欢闹事的王大山也被王胭脂关在猫舍，狸花猫不用再担心有人找她的麻烦，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明媚的阳光在狸花猫的身上跳跃，清风在她的周遭运动。

　　狸花猫的耳朵忽地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回来了？”

　　“嗯。”

　　狸花猫被人抱起，还被那人转了个向，面对他。

　　“今天，电影成功上映了，首映票房和口碑都很好。”杨清池抱着狸花猫坐在椅子上，跟她分享今天的喜悦。

　　狸花猫“哦”了一声，闭着眼睛继续打盹儿。

　　杨清池没有出声打扰她。

　　半小时后，狸花猫睡够了，在杨清池怀中懒懒打个呵欠，问：“蓝晨宇的救助站怎么样了？”

　　蓝晨宇的爷爷许源在今年的三月份去世了，蓝晨宇为许源办完后事后，便将当初从杨清池这儿借的卡还了回来，并表示他会通过打工等方式赚钱，将欠下的钱还清。

　　彼时杨清池一手抱着狸花猫，一手拿着卡来回看了几眼，随后做了一个决定。

　　“继续把救助站做下去吧，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当时，杨清池就是这么说的，“我可以提供资金，但其他的问题，得靠你自己解决。”

　　那段时间的蓝晨宇，因为许源的死备受打击，然而当他听到杨清池的那些话时，憔悴的脸庞竟浮现了一丝生机。

　　狸花猫和杨清池都知道蓝晨宇心里怎么想的。

　　许源因为他的妻子而维持猫狗救助站的生计二十余年，许源对蓝晨宇有恩，蓝晨宇当然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做二老做的事情。

　　而且，蓝晨宇的身份特殊，他有那样的想法，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二老的心愿，也是出于怜悯之心想要保护和收留那些可怜的流浪猫狗。

　　可惜，当时的他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帮助其他人了。

　　就在蓝晨宇进退两难的时候，杨清池的一个念头，轻易将他从困境中拉出。

　　“重江市有不少野猫野狗，你一人必然忙不过来，有必要的话，可以请人来帮忙。”杨清池看着蓝晨宇，继续提议，“而且，随着救助站的猫狗越来越多，纵然你有心也无力一一顾全他们，所以我建议你规划一个领养的计划。”

　　蓝晨宇愣愣地看着杨清池，显然没料到最初那个冷面漠然的人，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在看到杨清池怀中的狸花猫后，蓝晨宇了然了。

　　杨清池，一定是受了她的影响。

　　后来，蓝晨宇接受了杨清池的帮助，选地新建了一个环境不错的救助站。

　　助黄丹绛死而复生的野猫们都被蓝晨宇照顾得很好，杨清池偶尔会去救助站帮忙并看望那些猫，当然还会带上狸花猫。

　　“挺好的。”杨清池回答狸花猫的问题，“而且蓝晨宇那小子点子挺多，通过和餐饮等行业的人合作，不仅不需要我提供资金，还能反亏为盈，同时保证站里的猫狗不受影响。”

　　“崔微芯呢，考试结果如何？”狸花猫不再担心蓝晨宇的事情，而是问这个。

　　小花有时候会跑来找狸花猫，和她说崔微芯的悲惨遭遇。

　　狸花猫不想给杨清池添麻烦，便打算等化为人形后亲自去找崔微芯谈话。

　　谁知有一次杨清池撞见了小花，知道了这件事情。

　　后来，杨清池瞒着狸花猫协助鲁闲志处理了崔微芯的事儿，同时保证在崔微芯找到工作之前，资助对方上学。

　　今年六月，是崔微芯高考的时候。

　　“昨天就考完了。鲁闲志带她回了山路村。”杨清池道，“他们昨天来了一趟江南苑，但恰好我们不在家。”

　　杨清池经常不在家，大多数时候，杨清池会抱着狸花猫到处跑。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今天，狸花猫实在不想出门，就在家晒太阳。

　　她死而复生，对杨清池的影响也消失了，因此她不用再担心杨清池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黄丹绛保持猫形态的这段时间，杨父杨母总说着要见黄丹绛，杨清池默不作声把狸花猫抱着，并不多解释，只说时候到了他们自会再见。

　　杨父杨母都以为二人分手了，只有唐景明和林忽知道，其实黄丹绛就在他们的身边。

　　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罢了。

　　唐景明和林忽前段时间毕业了，林忽忙着找工作，但唐景明闲着无事，不是陪林忽就是带着芒果来江南苑。

　　黄丹绛的术法既已消失，芒果当然无法再与人交流，唐景明和芒果失望了好一阵子，但一想到黄丹绛的经历，他俩很快就释怀了。

　　“猫儿姐没事就好。”芒果说，然后闹着让杨清池翻译。

　　自那一次之后，唐景明兴奋了——对啊，他怎么忘了他哥能听懂动物说话！

　　因此，唐景明有事没事就会缠着杨清池，通过他跟动物说话。

　　杨清池对此很不耐烦，除了黄丹绛的话，他拒绝帮助任何人尤其是唐景明与动物沟通。

　　唐景明拗不过杨清池，只能恹恹。

　　自在闲适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杨清池除了带着狸花猫出去与人应酬，就是宅在家里陪狸花猫，这让他身边的人惊诧不已，纷纷开始称他为“猫奴”。

　　杨清池知道别人给他起的绰号，但一看到怀中的猫，他就觉得无所谓了。

　　猫奴就猫奴吧。

　　反正用不了多久，猫就会变成人了。

　　快到年底的时候，杨清池出了一趟国，说是他的电影获了奖，他要去参加一个仪式。

　　狸花猫不想跟着他到那么远的地方，杨清池不得不请唐景明帮着照顾猫。

　　唐景明那叫一个兴奋，别说他了，芒果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月后，杨清池从国外回来，忽视对猫恋恋不舍的唐景明和芒果，“无情”地接走狸花猫。

　　重江市的冬天很冷，但很少会下雪，尤其是在一些人群密集的市区。好在江南苑地处郊区，有下雪的可能。

　　不过，也许是郊区城市化的原因，江南苑附近也有三四年没下过雪了。

　　今年却下了。

　　雪不大，细软细软的，稀稀拉拉从天而降。

　　夜色浓厚，杨清池从超市买了蛋糕，匆匆往家赶。

　　他算了算时间，今天就是狸花猫恢复人形的日子，也是她正式成为普通人的日子。

　　姑且算她的生日吧。

　　杨清池还记得唐景明曾问过黄丹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那时杨清池无法回答，但是现在可以了。

　　思及此，杨清池看了一眼手中的蛋糕盒，浅浅笑了笑，然后加快回家的脚步。

　　走到别墅不远处时，杨清池看到别墅前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她穿着素色禅意百褶裙，身披杨清池的某套黑色长款羽绒服，百般聊赖地轻轻靠在门口。

　　暖色灯罩住她的全身，让她看起来神秘却亲切。

　　杨清池的脚步顿了顿。

　　“去哪儿了？”黄丹绛把双手放在对面的袖子里，懒懒地看着杨清池。

　　杨清池看着她，沉默。

　　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但杨清池还是觉得自己有许久许久没有见到她了。

　　如今再见黄丹绛，还真是……

　　恍若隔世啊。

　　忽然，杨清池大步走向黄丹绛，倏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黄丹绛。”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我想你了。”

　　他的动作来得猝不及防，黄丹绛不由愣了愣：“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么？”

　　“那不一样。”杨清池说。

　　黄丹绛感到好笑，但到底没有推开杨清池，反而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对了。”杨清池松开手，举起另一只手，将蛋糕放在黄丹绛的眼前，“这是我去蛋糕店借助那儿的资源亲自做的蛋糕，希望你喜欢。”

　　黄丹绛透过蛋糕盒顶部的透明塑料看进去。

　　是个灰蓝色猫形蛋糕。

　　看上去还不错。

　　“祝你生日快乐。”杨清池笑道，“也祝你，新生快乐。”

　　黄丹绛抬头，与他对视，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妖族寿命太长，每年都过生日的话，对他们来说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因此在此之前，黄丹绛真的没有过过生日。

　　这一定会成为她最难忘的一次生日。

　　诚如杨清池所说。

　　生日快乐。

　　新生快乐。

　　以往一千多年的记忆早就已经从黄丹绛的脑海里褪色了，一是时间太长，二是她觉得那些没意思的事情不值得她记住，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第一次有人为她过生日。

　　今天，更是她的新生之日。

　　雪夜寂静冷然，路灯却温馨暖暖。

　　“杨清池。”黄丹绛念了他的名字，微微仰头，含笑看着他。

　　接着，她说——

　　“我会永远记住今夜的。”

　　“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