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吉良与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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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哨响。
随着进球有效的判定哨响结束后的2秒钟，比赛结束的哨声随之响彻赛场。
黑白相间的球咕碌碌滚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跳了两跳，划过禁区线粉笔画出的一道白，耀眼的阳光晃得人眼前恍惚，一难高中的队员们瞬间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彼此激动万分地拥抱在一起，因胜利而泪流满面。
他们能进全国了！
全国高中足球锦标赛，埼玉县决赛：一难vs松风黑玉，最终以2：1比分小胜落幕，上半场0：1落后的一难却在下半场45分钟逆转比分连进两球，而且最后一球在竟然是在倒计时阶段被一记吊射踢入球网。
门将根本来不及反应，连起跳也没有，谁也想不到怎么会有人挑这个时间段破门。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平局的时候，最后一分钟里彼此做好了点球大战的觉悟，谁知道胜利与失败会来得如此突然。
大势已去。
吉良凉介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一样，他的心神仍久久地留在那场比赛里，双手撑膝愣怔地调理着呼吸，他们黑玉这边的人三三两两站着，意识到失败后的神情灰暗不甘。
沉默将球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海洋，有人仰头望着灿烂的太阳久久不语，有人躺在草坪上一动也懒得动，甚至有人将头埋在膝盖里拒绝被摄像头排到自己哭泣的模样。
而他们……去不了全国了。
这就和一难高中的盛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吉良攥紧了手中教练递过来的矿泉水瓶，他尽力掩盖自己难堪的神情，却还是忍不住紧紧咬住下嘴唇。
在咔嚓声不绝于耳的拍摄背景音里，几乎未尝败绩的Alpha满脸阴鹜地望向一难围起来庆祝的球员们，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围在正中间的、那个下半场梅开二度、读秒进球、导致他们淘汰的罪魁祸首——
黑色发丝被汗水浸湿，软软地贴在洁白的面颊上，少年拉着球衣擦着脸，露出弧线优美的腰腹，脸上确实有兴奋残留，但对于胜者而言似乎平静了点，他似乎不大喜欢身体接触，即使是兴奋地要抱起他的队友也被他微笑着摇摇头拒绝掉了。
忽的，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少年往这边看了一眼，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随之轻飘飘移开。
吉良被这一眼看的一惊，他仿佛烫手山芋似的扔掉手中的矿泉水瓶，狼狈地别开了脸，瞬间他感到一阵羞耻和烦躁，不知是出于被胜利者高高在上的无视态度触痛，还是单纯不想被对方看到这副丢人的样子。
肩膀被拍了拍，吉良侧过头，是他们队内的三年级前辈，前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也随之看向一难球员们的位置，目光也同样的，落在了那个少年前锋身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没办法啊，毕竟是那个……洁世一。”
『洁世一』
对埼玉县所有期望出线全国的高中队来讲，这算是个过于耳熟的名字。
从小学到高中，被称为县内最强前锋，初高中都进过全国大赛的新星球员——
一难高中的洁世一。
“洁，刚刚为什么不传球？”
明明脸都快笑开了花的教练，却还硬要挤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教训他：“告诉你多少遍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哪一次你改过？”
“县内还好，去了全国，你这单打独斗的毛病又要惹出大祸！忘了第一年怎么输的了？”
洁安静地听着，睫毛黑压压地盖住眼底的情绪，他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乖巧地嘴上道了声是。
他的队友嬉皮笑脸地勾住教练的脖子，哥俩好地叫嚷：“得了吧教练？洁没来的时候一难都多少年没进全国了？别训我们大功臣了！”周围都哄笑起来，教练没好气地弹开对方的手骂这群小子没大没小，吵吵闹闹的，也拥挤的不行，一群血气方刚毫无分寸的alpha信息素熏人得谁进来都要翻个跟头。
洁世一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微微侧过头，海水一般湛蓝的眼眸看向队友，队友就善解人意地让开了一条通道，这是洁的习惯，他不大喜欢过密的身体接触，也不喜欢队友信息素胡乱散发的样子，也因此总是被吐槽扫兴的天才。
我去趟厕所，洁错过头说了句，就也没等队友反应从侧门离开了场地，教练在身后大声告诫别被媒体拉了去采访没完没了的，待会他们还要一起合照领奖。
洁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他这个态度，说不上是不敬，但也说不上恭敬，嘛，反正和洁相处这么久，该习惯的也都习惯了，天才嘛，有点小怪癖是正常的。
一难的诸位，谁不是沐浴着洁的荣光才能全国的舞台上呢？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理，所以对洁的态度一向很包容，何况这个乖宝宝天才平时相处起来也很好说话，就是球场上独裁了点。
那又如何，能赢不久行了？
另一边，吉良凉介深呼吸，他终于调理好了呼吸频率，直起身，教练已经来到场上和他的球员们说着话，皱着眉招呼吉良也赶紧过去，Alpha的目光沉沉留在洁离开球场的背影上，最终还是回到了队伍中。
对于高二因父母工作原因屈尊转入埼玉县的普通高中，实际早在东京时就已大名鼎鼎的“足球瑰宝”吉良凉介来说，那个黑发蓝眼的前锋简直如一把包裹在红丝绸尖锐的刀，残酷地撕裂了他在全国大赛发光发热的梦。
中途教练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队友又说了什么？观众呢？裁判呢？之后是不是还要接受媒体采访，问他高中后到第一次败北是什么滋味。算了，没什么好在意的，他还没有结束，他还有下一次——有的是机会让知名俱乐部注意到他，没关系，大不了高三暂缓学业，反正他一定会走职业道路……
但这样的自我安慰仍掩盖不了内心的郁卒。
他自认已经发挥能力的百分百！但区区埼玉县一个小有名气的前锋，难道比他更具备才能吗？
在东京时次次都能出线全国，来到琦玉反而要在县内沉寂一年，他都想得到那几个紧盯着他吸血的无良媒体会怎么评判他。
“可恶……”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披着白毛巾站在厕所门口，手指搭上门把手——他烦躁地现在只想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回家狠狠睡一觉。
“……你觉得……”
然而，一阵私语声从里面传来。
“……什么变故，全国不是很好吗……哈哈，总不能突然把我捉进监狱让我不去参加吧？”
……！
是洁。
吉良的脑子迅速根据内容和声音判断出厕所内说话的是谁。
他愣在门口。
不对吧，这都多久了，他记得好像十分钟前洁就以去厕所的名义离开了，怎么现在还在……身体不舒服吗？
不对、听声音也不像啊，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吉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耳朵贴近了门扉，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洁世一在……和谁说话……
他不自觉地抠住了自己的手指，屏息凝神。
“哦……原来就在这几天吗，你一直卖关子……”
“嗯，就是这样……还是受不了那股信息素的臭味……以后？无所谓吧，反正没人规定一定要拥抱庆祝吧——”
接下来的话被断断续续的水声掩盖，应该是对方打开了水龙头。吉良来不及分辨对方话中的意思，也许是情报战术什么的原因，他只想确保听的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比如保送，黑哨，买通裁判什么的。
果然……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败北。
吉良一边唾弃自己的小肚鸡肠，一边又抑制不住这股摧毁性的好奇心。
突然，门被从内而外地拉开。
过于把重心靠在门上的吉良险些摔倒，但好在他身体素质很好，晃了晃稳住重心，定神看向眼前的人。
洁世一比他矮了一个头，所以微微仰起头和他对视着，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点疑惑，他手里拿着手机，停在一个电话挂断后的页面，旋转的电话符号像是无声地质疑着为何会有人一动不动站在卫生间门口——
这尴尬的一刻，吉良想了很多。
第一想他回到两分钟前暴打脑子有病的自己一顿，第二他想感谢多年来孜孜不倦的媒体养成了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的能力。
他僵硬地笑着伸出手：
“吉良凉介。”
万幸，这个话题还真成功转移了，洁世一愣了下，被水清洗过的洁白俊秀的面庞粘着散落下来的几缕黑发，也腼腆地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洁世一。”
他手上传来冰凉干燥的触感。
吉良心中微微一动。
洁世一的脸没有刘海遮掩的样子，确实很显眼，也很显小，他突然想起，听说过洁世一还未分化，以防比赛突然分化影响状态，所以后颈一直贴着抑制贴。
一般人在出生时决定第一性别，在五六岁时分化决定第二性别，一道分水岭隔开天辙，生来各项指标更为优秀的alpha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随即百分之九十组成社会工蚁的beta，最后是堪称珍稀动物的omega……脆弱易折，拥有优秀的染色体让他们能够生育拥有惊艳天赋的后代，也使他们生活中处处充斥着危险和限制，大部分国家的政府都会对日渐稀少的omega进行强制保护。
当然，也有极端个例的，就像洁一样，还未分化的，不具有第二性别的人。
这种人，好像是天生的基因缺陷，导致分化来的格外晚，也使他们自然而然落后于社会分配给他们的角色，更何况——一日不分化，法律就不会承认他们成年。
吉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看向对方后颈，踢球的时候还好，现在他在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还未分化的小孩，刚才心情就变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虽然洁看起来以后也肯定会分化成alpha的样子吧……
洁世一见对方半晌不说话，疑惑地歪歪头，看起来跟只涉世未深人畜无害的兔子似的，吉良不禁内心吐槽，场上他可不这样，活脱脱一个支配狂大魔头。
他一边脸上挂着笑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随即松开，主动散发友好的气息：
“洁不去接受访谈吗？你现在可是要成为大明星了呢。”踩着他的影子。
洁世一摇了摇头，声调低了下来：“我让教练推掉了，没有必要。”
哇，真是有够低调的啊……
“啊，对了，没关系吗？”他突然想到什么，像个善解人意的前辈，假惺惺地提醒：“洁还没有分化，就随意进出alpha的卫生间吗？”
没有俱乐部会要未分化的球员，那相当于雇佣童工——这对任何一个渴望走向世界的球员都是致命的打击，就算洁现在踢得再好，一个“未成年”永远也只能竞选u20了吧？
而对方仍然一副无知无觉的迟钝样子，仿佛半点也没有被他的话刺痛：
“无所谓吧，那些事情分化后在考虑吧。”一副真的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那副对于自己的小心思完全无视的模样，让吉良有些挫败。
一声哨响，差不多该是时间归队谢场了，于是洁缩回手进袖子里，将小脸埋在黑色的外套里领子里，冲他点了点头，侧开身绕过吉良往门外走，没走两步他突然定住，回头看向自己的手下败将。
“吉良，”他客客气气地叫他的名字，却无端让人心一揪：“我们应该很快会再见的。”
他转过身，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头了。
吉良站在原地良久，最终也转身进入洗手间，用凉水冲洗着自己运动后发烫的脸，他思考着洁世一没由来的话。
“再次见面……”
难道是友谊赛吗？
可是，接下来明明就是假期了啊。
好奇怪……
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呢，洁？
谢场过后，归校的大巴里，一难高中校队的球员恨不得在车里开party，沾满alpha气味的衣服到处乱飞，最大的功臣反而一脸嫌弃地按住自己后脖颈上的抑制贴，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谁发着消息。
“世一！”队友们鬼哭狼嚎：“别成天摆弄你那个破手机了！什么人能比我们胜利更重要啊！”
教练护犊子似的给扑过来的两个alpha一人一拳，让他们滚回后座去，别带坏了还没分化的洁世一，虽然洁大概率也是个alpha，但一想到将来要变成那副标准的aloha精力过剩模样，眼下的乖巧可爱就愈发珍贵了起来。
再不济，分化成beta，杜绝了发.情期的苦恼，就是体力上注定要逊于真正的alpha了，但幸好洁是个头脑型球员……
他半点也没考虑，万一洁世一分化成omega会如何。
就像，洁世一本人也从没考虑过这一点一样。
“说起来，你每天到底都在和谁聊天打电话啊？这频率也太高了吧？”把队友们隔开的教练总算有时间去关注洁，他皱了皱眉头，心理其实也有数，懵懂的青少年嘛，更何况他们都是球员，私底下玩玩也没什么，言下之意是最好不要耽误训练。
洁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夕阳投射下一层朦胧的红光，他摁灭了手机，蓝色的眼睛仿佛也被夕阳落下一层温暖的暖色。
他想了想，回答到：“在和自己对话。”
连你小子也会打趣我了，教练都懒得理他，转过头吆喝一群更不省心的高中生别去骚扰开车师傅，把洁一脸无辜留在原座。
洁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地摩挲手机屏幕。
一条还没有发出去的信息：
From：洁
【isagi，你什么时候比完赛啊？】
落日的余晖落在手机荧荧的屏幕上，洁按下了发送的按钮。
信息发了出去。
可收件人，明明是个空号。
洁继续瘫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窗户玻璃上画图案，直到手机嗡嗡声下次响起。
他一脸兴奋地直起身，脸颊红红地看着回复。
【isagi：快了】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洁世一的信息，一定会诧异万分——因为这是一个根本没有号码的空号，凭空出现在了手机信息里，没有来源，没有时间，但洁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他继续打着字：
【洁：我们晚上通电话吧！今晚我一定要问出来，你瞒了我那么久的惊喜到底是什么，还有今天和曼城的德比如何orz】
洁世一放下手机消磨时间，快回到学校了，才发觉车内突然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原来队友们大闹一通终于感觉累了，在座位上睡得昏天暗地，连教练也披件衣服毫无形象地躺在座位上打着呼噜。
洁不由得羡慕起了他们的精力，站起身来一个个给这几个alpha盖上衣服，以免着凉，但说实在，也就是羡慕而已，因为他内心深知，他有一项他人绝对无法拥有的能力——
叮咚。
手机又响了起来。
【isagi：惊喜说出来就没意义了，至于德比，赢的会是我。】
他没有撒谎呀，教练。
【他是真的能够——】
洁看完信息后，清楚对方估计要开场了，也不再打扰，将手机揣进兜里，脚步轻快地坐在前排座位上。
【——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对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吉良与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