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gl》景顺长安

1、第 1 章

　　在我十二岁那年，囚禁我的地方被送来了一位小女孩

　　我站在“笼子”里，看着她的无措和恐慌，凌乱的小马尾，脸上全是泪痕和灰，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衣服脏乱不堪，很丑。视线扫过，在她怀里顿住，那是一只小熊玩偶，被小手抓的有些变形

　　我盯着小熊，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个一摸一样的，但都只是曾经而已

　　想起了失去的旧物，不由心生烦闷，坐回地上拿起粉笔继续写写画画

　　开门声响起，她被推了进来

　　“姐姐”怯生生的，带着颤音

　　我没有理会，继续手下的动作

　　这里是“人”的垃圾场，所有被抛弃以及流浪的孩子被捉到后都会被送到这里，十八岁“生日”那天送往另一个垃圾场，这里的“生日”就是被送进来的日子

　　“笼子”很小，除了一张小床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每间“笼子”最少必须住两人，“旺季”的时候有些甚至会塞进去六个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一间小屋，三面墙，一面铁网，没有窗户，但是她们都叫它“笼子”久而久之，它竟也有自己的名字

　　深山老林里这样的建筑数不胜数，她们的存在不过是有钱人的消遣品，比宠物还廉价，不，她们怎么能跟高贵的宠物比呢

　　唯一的灯源熄灭，眼前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我听见小女孩小声惊呼，下一秒，怀里多了一抹温暖

　　很奇怪，明明看着很脏，我却闻到了一股奶香味

　　放在她肩上想要推开的动作一顿，任由湿润感在颈间蔓延

　　看在小熊的份上

　　我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腿已经被压到没有知觉了

　　脖子处是小孩绵长的呼吸声，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又被强行拖到这里，挣扎累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

　　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起身费力的将她抱起，放在不远处的小床上，很重，看着弱小，但是重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短短几步，仿佛要了我大半条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粗重的喘息声像极了暮年的老人

　　我虚虚的握了握拳，无声笑着，依靠在床边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杂乱，一会是一个女人狰狞的脸，一会是几个男人互相殴打，一会又是空旷无人的街道……

　　从来没有睡安稳过

　　“姐姐，姐姐”童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茫，转头看向床上，昨天离得远，没有看的很仔细，这小孩貌似也没那么丑
　　有些婴儿肥的脸，眼睛很大，右眼角处有一个小泪痣，眼里带着不安和惶恐，都说有泪痣的人爱哭，想到昨晚自己耳边的抽泣声，似乎还真是

　　这里是三层楼围起来的一个椭圆，中间空地有很多小笼子也有大笼子，小笼子是装不听话的孩子用的，被塞进去之后只能蜷缩成一团，动弹不得。大笼子是她们“吃饭”用的，不论年龄大小和人数，一“笼子”作为一个团体，打赢的可以得到很多吃的，打输的只会被分到很少很少的食物

　　前几天我的“搭档”被送去另一个垃圾场，我自小体弱，来到这里之后很少吃饱饭，若不是因为“搭档”给力，我怕早就成为尸体了

　　看着眼前天真的小孩，我想这次就算饿死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人可真是恶劣

　　转头看向地面

　　无言

　　小孩意外的乖巧，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很多问题，只是抱着小熊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她见过不少小孩，刚来的时候小笼子就是她们的归宿，每晚都有很大的哭声，很烦，但这也是除了“吃饭”时唯一的声音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沉默，一种死寂的沉默

　　“砰，吃饭时间到了”粗狂的声音响起，四个看着吊儿郎当的男人提着两桶半人高水桶走了进来，将桶随意扔在地上，撒出来不少水

　　“老规矩，开始吧”

　　“笼子”被打开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声在偌大的楼里回荡，难得的热闹

　　我起身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由于现在不是“旺季”人数不多，整个三层都是空荡荡的，二层也只住满了一半人

　　中间有五个大笼子，两个房间的人一进去就扭打在一起，呼吸声，哀嚎声，哭泣声，拳头打到肉的闷哼声，以及那几个男人评头论足的不屑声

　　更热闹了

　　很快就到我了

　　我抬脚走了进去还没有站定，身边比我高一头的人一个拳头就挥舞了过来

　　我起初抵挡了两下，后来喘着粗气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尽量护住头部，拳头密密麻麻落在我的侧腰和背部，痛，很痛

　　痛的同时我竟然还忍不住庆幸

　　庆幸今天只有一个人，要是有两人，我被揍的下不了床，又要饿上几天

　　我顶着浑身的疼痛，颤抖着腿和手，小心护着自己挨打换来的怜悯慢慢挪向属于我的“笼子”

　　再次庆幸到

　　真好，我的“笼子”在一楼，真好

　　小孩一直都没有动，见我回来，大大的眼睛看向我

　　我看到她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又迅速的暗淡下去

　　又或许是我看错了

　　我依旧没有理会，拿起食物吃了起来

　　在这里不下去可以不用挨打或者打人但是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

　　我隐约听见小孩肚子反抗的声音

　　但那又如何，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善良和爱心

　　况且我自己靠着这点怜悯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下午又是一场

　　小孩还是没有下去

　　我拿起剩下一丁点的粉笔继续写写画画，一根线条，两根线条，三根，四根……

　　灯灭了

　　粉笔也没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尽管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知道它在消失之前至少留下痕迹了

　　那我呢，如果我死了，这世上有谁会记得我

　　稀稀拉拉的动静从角落响起

　　我听见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她坐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环住了我的胳膊

　　“姐姐，对，对不起，我怕黑”

　　我低头又闻到了淡淡的奶香味

　　听着她微微颤抖的声音，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她的肚子一直在叫，吵的我很烦

　　拿出私藏的半个饼子胡乱塞给她

　　因为她吵到我睡觉了

　　第二天
　　……

　　第三天
　　……

　　第四天
　　……

　　第五天
　　小孩出来了，她跟我一样在挨打，看着她肿着半边脸捧着馒头傻呵呵冲着我笑

　　我觉得心情愉悦

　　大概是有人陪我一起挨打了

　　人可真恶劣

　　我想

　　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我和小孩住在一起五年了

　　她刚来的时候到我的腰间

　　小小一个

　　如今已经差不多比我矮一头了

　　她叫陈小蕊，今年十三岁

　　可我还是习惯性叫她小孩

　　这个“笼子”里这些年零零散散进来了很多人

　　但是如今还是像五年前一样

　　只剩下我和她

　　小孩不像我那么沉闷

　　她很开朗

　　有很多朋友

　　也很喜欢说话

　　刚开始我很不适应

　　后来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倒也是有趣

　　她总是能在不好的环境里找到些好的事情

　　然后说给我听

　　我不回话只是听着

　　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睛

　　岁月静好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

　　吃饭时间到了

　　貌似从三年前开始

　　我就没有挨过饿

　　她很能打，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把我紧紧护在身后

　　看着她凶狠异常的背影

　　我总是能想到最开始她刚挨打时的样子

　　眼睛里全是泪水，可爱到想让人狠狠欺负

　　“姐姐，你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哦～快点吃饭啦”

　　一碗热乎乎的米汤捧到我面前

　　尽管米只有底下薄薄一层

　　但是堪比这世上最香的饭菜

　　我还是有些恍惚

　　这些年我感觉自己胖了不少

　　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个全是小孩的功劳

　　若不是她，如今我的尸体怕是化为黄土了

　　“姐姐，今天隔壁的小花放水放的太明显了哈哈哈，她打我打的一点都不痛诶，要不是怕旁边那几个傻逼看出来，我都想给她翻个白眼哈哈哈哈”

　　黑暗里，我和小孩侧躺着挤在小床上

　　环着她的腰，静静听她在我耳边嬉笑

　　淡淡回应着

　　小花是去年被送进来，和小孩同岁，小孩开朗，话多，长的也可爱

　　不少人都被她的嘴甜收买

　　她也会时常分些食物给她们

　　有了小孩之后

　　这里变得有活力了许多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有些疑惑的向小孩看去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

　　只感觉小孩呼出的气体撒在自己鼻尖

　　痒痒的

　　“姐姐”小孩低声喊到

　　“嗯，我在”

　　安静了那么几分钟

　　我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只感觉怀里的人身体有些紧绷

　　放在我手上的指尖一个劲摩擦着我的尾指

　　我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腰

　　就在我刚要开口的时候

　　小孩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

　　下一秒一片柔软附上了我的唇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一时忘记了反应

　　她用牙轻轻咬着我的嘴唇

　　不痛很痒

　　小孩有些急促的气息撒在我的脸上

　　连带我的呼吸也不由的加快几分

　　我推了推她的肩膀

　　没有推动

　　松开齿间刚要开口

　　有东西闯了进来横冲直撞

　　搅起一片水渍

　　我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身体一软

　　意识似乎都飘了起来

　　“傻姐姐，呼吸”

　　耳边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稚嫩，少女应有的清朗带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握着小孩肩膀的衣服大口大口吸着氧气

　　良久才回神

　　“你……”

　　我平日里沉默惯了，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感觉有些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旋转

　　小孩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颈间一片湿润

　　这让我想起了五年前她刚来的夜晚

　　从那之后

　　我很少再见到小孩哭泣

　　心里不由的软了一软，有些微微奇怪的疼痛在蔓延

　　“不哭了，没事的”

　　环住身上小孩的腰，抚了抚

　　犹豫了许久开口道

　　小孩哭的更厉害了

　　身体一抖一抖的

　　我有些无措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话在喉间梗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将手放在小孩后颈处像给小猫顺毛一样

　　耳边抽泣声逐渐减弱

　　我被小孩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小孩似乎感觉到了

　　一手撑在我的耳边身体挪了挪

　　但还是附在我身上

　　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想她也是

　　但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在牢牢的盯着我

　　像是可以看到我一般

　　我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姐姐”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夹杂了许多我不明白的东西

　　“嗯，我在”我定了定神像往常一样回复她

　　她笑了起来

　　再也没有说什么

　　我们依旧在这小小的床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我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孩

　　盯着她右眼下的泪痣

　　不知不觉视线下移到她有些微翘的唇

　　想起她昨晚的举动感觉有很陌生的情绪在心间徘徊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感觉我的脸上有点发烫

　　有点别扭

　　但并不排斥

　　我是看着小孩一步一步长大的

　　看着她从柔弱小猫咪变成现在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我有时候也会恐慌

　　我怕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不在庇护我

　　这样我又要回到挨打和挨饿的日子

　　特别是这几天，看着她的朋友越来越多，恐慌到无以复加

　　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很安心

　　特别安心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还是我看见她笑开的嘴角

　　才发现她醒了过来

　　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但我知道它们带给我的感觉是温暖的

　　我很喜欢

　　我也对着小孩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窝在对方怀里看着彼此一直傻呵呵的笑

　　乐此不疲

　　有些破旧的小熊在床头静悄悄坐着

　　棕色的毛发在我眼里变得灵动起来

　　吃饭时间

　　小老虎变得更勇猛了

　　脸上神采奕奕连眼睛里都闪着光

　　被护在身后的我很喜欢看她这幅样子

　　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

　　今天晚上的小孩比昨晚更加大胆

　　让人呼吸凌乱的吻结束之后

　　她接来的动作让我没有缓过神来的思维更加模糊了

　　耳边的水声恍惚间以为是外面下雨了

　　到了最后一步小孩停了下来

　　附在我耳边

　　“姐姐，我不会”

　　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红着脸垂头丧气的小老虎

　　无声的笑笑

　　缓了缓粗重的呼吸，羞耻的将已经皱到不成样子的床单握的更紧了些

　　诺诺开口

　　“我，，我也不会”

　　她低声的轻喘中带着笑意

　　“没关系的姐姐，我会好好学的”说完一口咬在我的耳垂上舔舐着

　　酥酥麻麻像是有一条线将身体的两个部分连接起来

　　突然感慨

　　若是我可以看到小孩现在的表情就好了

　　一定非常有趣

　　今天小孩老是和小花她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花的眼神时不时飘过来

　　看到我浑身不自在

　　我走过去的时候小孩开玩笑般将我推远

　　说是“小孩子说话，大人不可以偷听”

　　我无奈的笑了笑

　　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落寞

　　小孩她有秘密了不告诉我

　　又到了晚上

　　我有些赌气的背对小孩，完全无视她的撒娇

　　由于床太小了

　　我即便躺到床边，也能感受到背后紧贴的柔软

　　“姐姐～姐姐～不要不理我嘛，好姐姐，姐姐”

　　耳朵被小孩撒娇的语气搞的很热

　　听见小孩语气中已经带了些许哽咽

　　我心里叹了口气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艰难翻身抱住了小孩

　　“姐姐，不生我气了嘛”还是带了点鼻音

　　我有些心疼，黑暗中摸索着将手放在她眼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我没有生气，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多说什么，但是今天看着你给小花说也不给我说，有点不开心”我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心里堵着的感觉减轻了一点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对不起姐姐，我没有秘密啦，我只是在和小花学一些事情，姐姐不要多想哦～我在和小花学……，嘿嘿”小孩有些狡猾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心里堵着的大石头彻底消失了，还带了几分羞涩

　　有些报复性的捏了捏小孩的脸“一天天净不学好”

　　“唔，痛”听到小孩的痛呼，我心里不由的一紧，赶紧松下手来揉揉，没有多想侧身亲了上去
　　我亲的明明是脸颊，碰到的却是嘴角

　　小孩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哎呀，算错角度了”

　　“狡猾的小狐狸”我虽然心下懊恼却只是宠溺说到

　　呼吸被剥夺了

　　“嘶”疼痛让我不由得吸了口气，我其实很怕痛，这几年小孩把我保护的很好，我已经快忘了痛是什么感觉

　　小孩手还在，却附身上来安抚我的情绪

　　我伸手和她另一只手十指相扣

　　这样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缓一缓

　　恍惚中听见楼外的雨声更加明显

　　咽下咬碎的音节

　　颤抖间我迷迷糊糊听见小孩在我耳边说“我爱你”那声音沙哑又魅惑至极

　　我不明白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彻底离不开她了

　　十七岁，是我短暂的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年

　　像梦一样

　　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梦

　　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当凶神恶煞的男人将这栋楼里的几个女孩拖走之后

　　我看着她们拼命挣扎的背影

　　无声的眼泪一点一点滴落

　　现实像一把利剑刺碎了这短暂的柔情

　　我不久后也会像她们一样被拉到另一个垃圾场

　　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个人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熊

　　也没有小孩

　　没有人会在护着我

　　晚上也不会有温暖的怀抱

　　这几天我格外沉默

　　看着笑的灿烂的小孩

　　我感觉我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起来

　　这几天晚上小孩异常凶狠

　　每次起床我都觉得腰间作痛

　　我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没有问

　　只是静静地抱着我，时间格外的长

　　吃饭的时候小孩好像走神了

　　被对面一脚踢在脑袋上，跌坐在地

　　我惊呼一声，第一次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和对面厮打在一起

　　没有任何技巧

　　我心里的心痛和愤怒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发泄一样揪着对面人的头发一拳两拳的砸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我意识回笼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被我打的起不来身

　　我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孩

　　她坐在地上满眼震惊的看着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我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撑起身来走向我

　　看着她红着眼睛抱我

　　看着她乱糟糟的头顶

　　雾气涌上眼眶

　　我回抱着她

　　抱的紧紧的

　　想将她融入我的骨血

　　这样就可以永远不用分离了

　　我的耳边响起了我的哽咽声

　　我听见自己说

　　“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永远待在我身边”

　　“我好爱你”

　　小孩同样紧紧的抱着我

　　但什么也没有说

　　那天晚上小老虎好像成长为最勇猛的虎王

　　我接下来三天没有下床

　　小孩会沉默的喂我饭

　　会亲我

　　但是那双曾经闪闪发光的眼睛里

　　多了压抑，多了一些我又看不懂的东西

　　这次我很不喜欢她眼里的东西

　　却又无能为力

　　一个连宠物都算不上的人，怎么能有资格谈爱呢

　　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沉默着没有挣扎

　　跟着男人走了出去

　　走出了我们的“笼子”

　　不敢回头

　　不敢看小孩的眼神

　　不敢有一丝犹豫

　　快出这栋楼的时候

　　我听见身后小孩嘶吼的声音

　　那么重的绝望，那么重的悲伤

　　听的我想把自己心挖出来

　　这样是不是就不痛了

　　我听见身后打斗的声音

　　我听见男人骂娘的声音

　　我听见一群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棍棒打在□□的声音

　　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没有回头

　　从始至终我都是个懦弱的人

　　我怕痛，怕失去，怕爱更怕被爱

　　我本就一无所有

　　我看着久违的阳光落在我的脚边

　　只要我上前一步我就可以感受到阳光

　　身后有人在喊“走啊，快走，走的远远的”

　　是小孩的声音

　　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声音

　　我缓慢的转过身去

　　看着许许多多熟悉面孔各个脸上都有至深的愤怒和绝望，甚至有些微微扭曲

　　她们一股脑的冲了上来围着几个男□□打脚踢

　　尽管力量上不及他们，但是人多，一时间让那些人也脱不开身

　　看着小孩

　　看着她红着眼炸着毛揪着男人打，看着她咬着牙嘴角含着血，眼里却满是坚毅

　　我笑了

　　我笑的好开心

　　那一刻我感觉所有的不幸都离我远去了

　　我看她将男人打倒在地随意吐了一口血向我跑来

　　帅极了

　　那头短发凌乱的在空中飞舞，不屈的眼里全是我的身影

　　她拉着我的手向外跑去

　　阳光照着我身上的那一刻

　　极致的温暖

　　我轻叹一口气

　　自由了

　　那一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由

　　她拉着我狂奔

　　我体力一向不好，没过多久便喘不上气

　　她找了一处阴暗的地方，缓下了步伐担忧的看着我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弯腰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闭着眼听着她的喘息声还有心跳

　　明明身高不及自己，依靠起来却给我很大的安全感

　　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我对她的爱不及她对我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我们在这个角落一直待到夜晚

　　听见好几个男人走动和叫喊的声音

　　小孩和我一样紧张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牵着我的手轻轻摩擦我的尾指

　　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

　　我和小孩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紧张，恐慌，刺激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的腿有些发软

　　她扶着我坐下，就这样蹲在我身边看着我

　　“后悔吗”我轻声问道

　　“不后悔”没有一丝犹豫，小小的脸绷的紧紧的，明明还带些幼稚的脸庞，这个时候却像个大人一样

　　我对着她笑了笑

　　她看见我笑了，绷紧的脸也放松了下来，傻呵呵的冲着我笑

　　可爱死了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天色渐晚

　　我抬头看见了星星

　　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星星了

　　它们一群一群的在天上闪闪发光围绕着圆月

　　月光和阳光不同

　　没有温度，有些冷冽显得无比寂寥

　　我很喜欢星星唯独不喜欢月亮

　　“小孩，以后我们要是有自己的房子，你天天陪我看星星好不好”

　　久久没有听到小孩回应

　　我疑惑的向旁边看去，她的眼里好像又在闪闪发光

　　“唔”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凶狠的亲着我

　　我抓着她的肩膀压低声音怕被别人听到

　　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对了，小孩身上还有伤

　　我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挣扎着想推开她，却被她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这种环境下的吻，让我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快感

　　但我并不反感

　　小孩像是没了力气，头靠在我肩膀上喘着气

　　“痛不痛”

　　“没事，不痛的，姐姐不用担心”她抬头看着我嘿嘿一笑驱散了我心里些许的疲惫

　　鼻头一酸

　　我有些迷恋的摩擦着她眼角的泪痣

　　一直以为她是个爱哭鬼

　　到现在感觉自己才是

　　深夜我和小孩像最初见面的那个晚上一样蜷缩在一起

　　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动静了，小孩和我对视一眼

　　起身拉起我向不远处的围墙走去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翻过这面墙，我和小孩就真正的自由了

　　墙很高，粗略的比了比，貌似比三个自己还高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

　　身边的小孩松开我的手向旁边走去

　　微微的月光下我看见她手上搬着什么东西放在墙下

　　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旁边有一堆杂物

　　但是没有靠墙，我和小孩一起将那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搬到墙角下

　　一点一点的摞高

　　周围没有杂物可以搬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小孩踩着我的肩膀上去不成问题

　　我将这个想法告诉她

　　她死活不同意

　　说让我踩着她

　　这我又怎么可能同意

　　我跟她小声软软的撒着娇软磨硬泡终于让她同意了

　　她扶着我站了上去，随后她也站了上来

　　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蹲下身去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我小声的喊了她一声

　　她才踩到我的肩膀上

　　我颤抖着腿缓慢的撑起身

　　真的好重啊

　　比小时候重多了

　　扶着墙听见她担忧的喊了一声

　　我咬紧牙关不敢开口

　　我感觉我快被压垮了

　　肩膀好痛

　　像是要骨折一样

　　但是我不能垮

　　我要是垮了小孩怎么办

　　很快小孩就利落的翻了上去

　　一手挽着墙扶下半边身子伸手拉我

　　我喘着粗气对她笑了笑踮起脚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我看见她脸上傻笑的表情凝固，紧接着闪过一道光

　　“砰”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胸腔流下，顺着小腹和背部蔓延

　　湿热的，像是热水一样

　　我没有低头，我看见小孩紧缩的瞳孔和抓着我的手因为用力而爆起的青筋

　　我只觉得心里很平静

　　什么情绪都没有

　　有雨从小孩的眼睛里滴落到我嘴角

　　我甚至还有心情舔了舔

　　好苦

　　第一次感觉眼泪是苦的

　　张了张嘴

　　已经发不出声了

　　趁着最后一点力气

　　我挣脱了小孩的手向后倒去

　　看着她红着眼睛冲着我喊

　　我没有力气回复了

　　无声的动了动嘴

　　我知道她听得懂

　　我的眼前黑了

　　我彻底看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的坠落

　　小孩的声音逐渐远去

　　但我的心情好平静

　　真的好平静

　　一点波澜都没有

　　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就是下地狱的感觉吗

　　比起在人间好多了

　　小孩，别哭了

　　逃离这里，好好活着

　　姐姐会等你

　　无论多少年

　　姐姐都等你

　　真遗憾啊

　　还想和你一起看一辈子星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