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松】氪命救同期的那些年》乐正雨枫

30、第 30 章

　　11月7日上午，松田阵平准时守在化学第一系办公室的传真机前，等待着炸弹犯的传真出现。
　　正如死神所言，一到早上10点，传真机就发出了运作的声响。松田阵平拿起那张传真，发现上面的文字跟上一个世界的分毫不差：“我是圆桌武士，敬告诸位愚昧、狡猾的警察：今日正午时分以及14时，为了凭吊我的战友的首级，我将施放有趣的烟火……”
　　“有人在杯户町购物商场的摩天轮72号吊舱安装了炸弹，不排除购物商场内其他地方也有炸弹的可能性。山本，你立刻通知机动队的同事。我先赶往现场处理炸弹，其他人及时疏散群众，维护现场秩序。”
　　“松田警官，你亲自去处理炸弹？”山本明刚问了一句，就想起松田阵平是从□□处理班调过来的。只是他太久没出过外勤了，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他是个拆弹精英。

　　松田阵平赶到了杯户町购物商场，向那里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并出示自己的警官证：“警视厅刑事部科学搜查研究所第一化学科化学第一系警部补，松田阵平。”
　　他逆着慌忙逃离的人群毅然前行，顺利登上了摩天轮，开始拆除里面的炸弹。拆到一半，他就发现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那行死亡预告般的文字，随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勇敢的警察，我要称赞你的勇气……在炸弹爆炸前3秒钟，我会显示一个提示，告诉你另外一个更大烟火的位置，祝你奋斗不懈……”

　　松田阵平放下了手中的拆弹工具，从衣兜里翻出昨晚购买的打火机和烟盒，悠悠然点了一根烟。
　　他如今的身体显然无法再承受尼古丁的侵蚀，吸了没两口，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仍旧不愿停下，一口接着一口，吸得极其享受，仿佛要把这些年克制的烟瘾一次性弥补回来。
　　“旁边贴着禁烟标识，你瞎了吗？”死神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而且你现在好像不能吸烟吧。”
　　松田阵平吐出一个轻飘飘的烟圈，满不在乎地笑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还管我吸不吸烟？虽然知道你也是好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必关心将死之人。”

　　与此同时，赶到了杯户町购物商场的同期们正站在摩天轮下，急切地关注着上方的情况。可惜松田阵平所在的72号吊舱升得太高，他们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默默为他祈祷。
　　“昨晚，那个自称是时间之神的不明来历者也找了你们做交易吧？”降谷零问另外三人，“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相信祂是真正的神明。”萩原研二正色道，“那种力量太不可思议了，一定范围内的时间全被冻结，就连风声和水流都会为之静止。”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我也相信。不过，假设祂说的都是真话……那今天就应该是松田的死劫了。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瞒着我们。”

　　他们也很想阻止松田阵平登上摩天轮，可是时间之神严禁他们妨碍松田进入摩天轮吊舱，并且保证一定会让松田活下来。
　　“松田阵平不上摩天轮，就是违背了死神的交易，他一定会死。不仅如此，你们这三个被他救下的人也会死。”时间之神昨晚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降谷零握紧了拳头。“可恶，松田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等他下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摩天轮里有炸弹？最近的怪事怎么这么多。”
　　这时，购物商场的一名工作人员与他们擦肩而过，对身旁的同事说道：“我昨晚遇到一个怪人，他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独自坐了一夜的摩天轮，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看起来有点凶，所以我也不敢问。”
　　“什么？难道是……”
　　伊达航的话说了半截，就再也说不下去。
　　他看见萩原研二紧咬着牙，眸中腾起淡淡的水雾，嘴角经常扬起的弧度也垮了下去。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10分钟。
　　松田阵平想给萩原研二发一条信息，他打了很多字，最后又全部删除了。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伤感，还不如以缄默面对离别。
　　……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5秒钟。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显示屏，看见上面冒出来的第一个字，便迅速开始打字，成功在最后一秒将另一个炸弹的所在地点记录下来，发送给化学科的同事——
　　“00:00”。
　　他闭上双眼，静静等候着爆炸的热浪与狂焰席卷全身，将他的躯体与灵魂都燃烧殆尽。

　　10秒钟过去了，松田阵平始终没有等到爆炸的声响。
　　他睁开眼，发现计时器依然停留在“00:00”，讶然问道：“死神，炸弹为什么没有爆炸？”
　　“因为时间静止了。”
　　松田阵平透过玻璃窗户俯瞰下方，发觉下面的行人和车辆都在正常移动。“不对，时间没有静止。”
　　“准确来说，是只有这座摩天轮范围内的时间静止了。我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该知道是谁的手笔了吧？”
　　“……是时间之神？祂在哪里？”

　　“你想见我？先回答一个问题。”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摩天轮吊舱内响起，浸润着岁月的悠长。
　　“你认为时间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死亡是肉眼可见的，但是你看得见时间吗？”
　　松田阵平心想，如果他回答“时间是无形的”，恐怕时间之神就不愿意现身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指了指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当然是有形的，现在是中午12点。”

　　“所谓沙漏、钟表之类的计时器，也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自以为能够衡量时间的标准而已，我不承认它们。”
　　时间之神嗤之以鼻，傲然道：“没了这些工具，你还看得见时间吗？”
　　“当然看得见。就算没有钟表，我也能看见一天天的日升月落，看见树上的金色变成皑皑白雪，看见懵懂孩童长成挺拔青年。”
　　松田阵平陈述着自己的推论，掷地有声：“时间是有形的！”
　　“好吧，你说服我了。”

　　时间之神在吊舱内现身。
　　祂的眸色是初春新叶的碧绿，发色是冬雪似的纯白，上面贴着几片红色的枫叶。祂的衣袍是夏夜的沉黑，点缀着明粲星辰，周身围绕着日月光辉。
　　松田阵平以为时间之神会和死神一样拥有奇特的长相，没想到祂长着一张普通人的脸，平凡得让人看了一眼就会忘记。
　　“很失望？这就是时间。人类总是这样，错过了大好年华，想要回头，才会发现早已记不起时间的模样。时间永远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难道你会留意我们交谈的时候一共过去了多少时间吗？”
　　“会。”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拆台，笑得嚣张肆意。“我一直都在默数，自从你的声音响起以来，已经过去了2分16秒。”
　　“……”
　　时间之神淡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黑着脸道：“我现在很想打你。”
　　“真稀奇，我们两个的意见空前一致。”死神也现身了，手持镰刀飘浮在半空中。

　　“你为什么要救我？”松田阵平询问时间之神。
　　“真正救你的并不是我。”时间之神缓缓道，“时间就是生命，交易时间就是交易生命。昨晚，我找到了你的四个同期，将你与死神的交易告诉了他们……当我问他们是否愿意从自己的生命中扣除10年的时间，将它延长到你的生命里，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每个人都同意了。他们还说，‘10年算什么，就算用我的命换他活下去都可以。’”
　　“你说什么？”松田阵平愕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祂。
　　“包括没被你救过的降谷零也同意了。他知道你为救诸伏景光支付了20年的寿命，他愿意代替好友支付10年的时间。”

　　“你怎么能……”
　　松田阵平乍然得知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顿时又急又气。他恼怒同期们背着自己和时间之神做交易，又觉得这或许是自己一直隐瞒他们的报应。
　　“他们几个长命得很，就算扣了10年时间，也能比你多活几年。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可恶！”
　　时间之神等到松田阵平冷静下来，才说出实情：“我昨晚骗了他们，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和他们完成交易。我说那些话，只是想试探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诚意，也想知道你们的羁绊值不值得我出手。”

　　“你们没有交易？那我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你可以理解为神明的仁慈。这句话，死神以前也对你说过吧？”
　　时间之神轻轻地笑了，宛如雨霁后的清风拂过，吹散了笼罩天空的阴霾。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灵魂，死在这里有点可惜。毕竟这种傻瓜真的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
　　……虽然是祂救了我，但总觉得祂这句话在损人，真是不爽啊。

　　松田阵平思索着祂方才的话，问道：“你说交易时间就是交易生命，那跟你做交易，和跟死神做交易有什么不同？”
　　“交易生命只是我的其中一项业务，我最受欢迎的业务是时间银行。”
　　“时间银行？”
　　“比如说你正在考试，已经答完了题，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考场禁止提前交卷，你不想浪费时间，就可以跟我交易，把这10分钟存起来。后来你遇到了一次地震，1分钟内房屋就会倒塌，你住在高层，来不及逃生……”
　　——如果这时能多出10分钟的逃生时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松田阵平登时了悟，赞叹道：“这也太厉害了，难怪死神说每天都有很多人想找你交易。”
　　他又想，要是当初萩原能有这10分钟，也不至于死在楼上了。
　　“正是因为这样，时间银行的交易门槛非常高，限制条件也很多，真正有资格跟我交易的人寥寥无几。每人终生只能跟我交易一次，每次的交易时间不得超过10分钟，而且不得用于任何破坏公平的场合。”
　　松田阵平表示理解。“这么珍贵的时间，大部分人都不舍得用来作弊吧？估计都是留着救命用的。”

　　“等等，有人在给你打电话。不过摩天轮范围内的时间都被我静止了，电话打不进来。”
　　听见时间之神这句话，松田阵平愣了愣。“难道是萩……”
　　“没办法，那就把时间静止的范围从整座摩天轮缩小到这个定时炸弹吧。”时间之神笑了笑，“你现在可以接电话了。”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接起了电话。
　　“萩？”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停止了吧？”
　　“嗯，停止了。”
　　“很好。松田阵平，你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萩原研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笑意。没等松田阵平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嘀嘀”的电子音。
　　……看来萩气得不轻呢。这种连名带姓的称呼太恐怖了，我真的不想下去。
　　松田阵平默默握着手机，从未如此眷恋摩天轮上的风景。

　　“死神，那我的身体以后还能恢复吗？”
　　“我是神明，不是客服。你还想我包售后？”死神冷冷刺了他一句。
　　“你那个男朋友不是很擅长食疗吗？”时间之神说道，“现在死劫解除了，让他帮你慢慢调养，过几年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的七八成。”
　　……等我下了摩天轮，没被男朋友打死就不错了。
　　松田阵平一时感觉生无可恋。“那我以后能活多久？”
　　“你的死劫没了，能活多久全靠自己的本事。假如你现在跳摩天轮自杀，你的死期就是今天，不信可以试试。”

　　“废话就不多说了。现以死亡与永恒之名，正式解除我和松田阵平之间的契约。”
　　伴随着死神的语声，祂周身弥漫的黑气逐渐变成了神圣的白光，漆黑斗篷也幻化为雪白长袍。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祂肩头，惨白的骷髅头骨变成了富有生命力的人脸，鬼火似的双瞳也被璀璨金眸取代，俊美无俦的容颜令人永生难忘——那是人间千年难觅的美貌。
　　松田阵平满心震撼地注视着这一切，惊疑不定。
　　“你……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死神吗？”
　　祂再度开口，原本嘶哑难闻的嗓音已变得富有磁性，犹如醇香飘远的陈年美酒。
　　“我即死亡，我即永恒。”

　　“你应该知道，死神的别称是永恒之神。死亡有多可怕，永恒就有多美丽。”时间之神解释道，“永恒是祂的善相，死亡是祂的凶相——但祂通常都喜欢以凶相示人，很少现出善相。”
　　“因为我讨厌那些愚蠢的人类盯着我的脸看。”永恒之神漠然道。
　　松田阵平觉得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形象还挺有意思的，好奇地问：“那祂什么时候会愿意现出善相？”
　　时间之神正要答话，就见永恒之神朝祂投来凶狠的一睨，于是改口：“这个问题……就要留给你自己思考了。”

　　语毕，祂便转头对永恒之神道：“永恒，我们在这里耽误得太久，该走了。”
　　“嗯。”
　　神明微微点头，旋即从光芒万丈的永恒之神变回冰冷无情的死神，披上那身神秘危险的黑斗篷，白骨状的五指握着血色镰刀，身影缓慢飘上高空。
　　“松田阵平，我们之间的契约已经解除，你自由了。”
　　随着死神的最后一句话，松田阵平颈间的吊坠挂绳骤然断裂，骷髅吊坠随之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死神？死神？”
　　松田阵平连续唤了两声，都没再得到回应。
　　死神和时间之神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个定格在“00:00”的倒计时能证明祂们曾经来过。
　　他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将骷髅吊坠的碎片捡了起来，放进西装外套的衣兜里。
　　“谢谢你们，时间之神，还有死神……不，或许你还是更喜欢‘永恒之神’这个称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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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章结尾的隐藏剧情：

　　炸弹案前夜，松田阵平独自坐了很久的摩天轮。此后，死神前往众神之殿，找到了时间之神。
　　“永恒？难得见你主动找我。”
　　“跟你商量件事。赌约我一定会赢，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不过，我可以放弃那个奖励。”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救松田阵平。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只需要静止时间。”
　　“即使没有你这句话，我明天本来就打算救他，所以是你亏了。”
　　“……”
　　“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直接免除他的死劫，为什么要我去救他？”
　　“……”
　　“看来是你想救他，却不肯亲自出面。奇怪，你平时很少这么仁慈，为什么这次会想救人？”
　　“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可以被称为永恒的东西……那是一种不需要提前结束生命，也能够长久定格的永恒。”

　　——死神什么时候会愿意现出善相？
　　——当祂找到了真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