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衔情笺》衔山月

11、第11章 回望眼

　　“？”雁书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明天的校报头条：通报批评初三一班雁书同学和陌生男人深夜私奔。
　　傅琛那损人不留情的玩意儿必定剪下来珍藏。
　　眼见保安脚步越来越近，冉青笺突然往外走了一步，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保安的视线范围里。雁书哪知道他这么不留后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肘，连带着从花坛里走了出来。
　　“别担心。”他听见男人轻声说，“小朋友，下次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可不一定有人能接住你了。”
　　“谁在那！？”手电筒刺眼的灯光晃过来，直直照在两人身上，雁书眼前白光刺啦啦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分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却硬生生熬出一种月下幽会被发现了的错觉。
　　未想冉青笺云淡风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向保安出示：“你好，我是这几天来学校的工作人员，这是我的通行证。贵校实在太大，我一时走迷了眼，所以随手让这位热心的小同学帮我带路。不过现在好像已经很晚了，宿舍是不是要查寝？我也该回去了。这里太黑，还得麻烦你将这位同学带回去。”
　　雁书：“……”旋即幅度微小地点点头。
　　保安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想起冉青笺这张脸的确是在校长室出现过，便没多追究：“行，您慢走哈，这位同学我会跟宿管说明放行的。”随后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雁书，再三确认这位省实验大名鼎鼎的“热心同学”是雁书之后，不由得凝噎：雁书同学平时看着冷飕飕的，原来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冉青笺哪知道保安心里斗过了八百回合，莞尔：“劳烦。”
　　雁书要回宿舍，冉青笺要出校门，两人都得顺着一段路走。没了读书声和打闹声，夜里校园重归寂静，保安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冉青笺也不嫌烦，客客气气地回答着。
　　保安和冉青笺走在前头，雁书走在两人后面，他从头到尾都没能仔细看清冉青笺的模样，只有恍惚间瞥见的那双醉人眼眸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
　　保安：“诶，你们是哪所学校来着？B大还是Q大？好像还有个小女娃跟你一块来的吧。”
　　冉青笺回他：“我们是B大的大四生，这是她的母校，我陪她回来做B大的招生宣传。”
　　雁书眼皮一跳，保安想的简单：“你女朋友啊？长得真水灵。”
　　冉青笺不知为何却不再回话，只是笑笑，或许是懒得解释。
　　男人的背脊干净宽阔，落在雁书眼里，似碰不到的山。
　　也就是说，过两天，他还能再见到冉青笺吧。
　　校门外，施栎茉指间夹着细长的女烟，见冉青笺出来，赶忙掐了烟：“干嘛呢，掉演播厅里了啊，检查会场检查这么久。”
　　冉青笺想起少年身上的薄荷香气，笑了笑：“天太黑，路上摔了一跤。”
　　施栎茉惊呆了：“你？摔跤？我的天哪，没给咱们B大男神摔伤了吧。”
　　“别贫了，快走吧。”
　　两人这才踩着路灯映下的黑影离开学校。
　　等到施栎茉演讲的那天，雁书却没见到冉青笺的身影。
　　有着清苦檀香调的男人，就像一个意外闯入他的世界，尔后消失不见。
　　雁书只扫了一眼演讲台上那个正在滔滔不绝的漂亮女生，便垂着眼睫，与乌泱泱的观众席融为一体。
　　他闭上眼，小憩起来。
　　岁月过得太久，雁书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长长短短，有和傅琛那群同学在省实验里写作业的细节，细到数学压轴题里算了三种解法；转头又变成雁城带着他去兜风，在他十七岁生日那天给他送了一双球鞋。后来他才知道这双限量版的球鞋花了老爹大半个月的工资，于是他又不声不响地周末去当家教，一点点把钱攒了回来，打算在雁城生日的时候送件礼物给他。
　　可惜他和雁城都没能等到那一天。
　　一个人走了，一个人留下，前方是黑不见底的荆棘路，后头是不断碎裂的悬崖。
　　雁城说，你往前走，别回头了。
　　雁书五感闭塞，他在这团虚空里大喊大叫，声音被吞没，连回声都不愿留给他。
　　他从未感觉有这么疲累过，甚至想要就此长眠不醒，埋在槐花树下，到了初春，跟着润雨融化进大地，到来生长成一朵长明的花，不断复诵，望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