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之行春

2、第 2 章

　　“所以回家不到五个小时，你就遇见了初恋情人？”视频那头的女孩哼笑出声，手搭住一旁的引体向上器，脸上身上都是汗，看了眼镜头，笑着问。

　　“不是我说，他这人也太邪门了，你们之前不是同学吗？他毕业之后怎么会来z市？”何醉墨吐槽道：“他家不是x市本地的吗？这不科学。”

　　谢邀把手机随意放在洗脸台上，何醉墨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跟她家的壁灯大眼对小眼，骂骂咧咧：“我又去医院给我爸妈送东西都战战兢兢，生怕再次碰上。”

　　“但凡人家没有想跟你重燃爱火，就不会痴汉一样蹲门口等你再次光临。”谢邀洗了把脸，懒洋洋地回答：“我跟他是同学时你们还没在一起，又不熟，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是你的第一个男友。”

　　看着何醉墨拧着的眉头，谢邀总算发了善心：“不然我帮你去找之前的同学打听打听？就说舒云至大学时的那个女朋友想打听他的消息。”

　　何醉墨冲谢邀翻了个白眼，无情地挂了电话。

　　指尖敲在手机玻璃背板上的声音清脆，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何醉墨在床上翻了个身，重新拿起手机，又给另一个人发去消息。

　　九点多钟，城市里年轻人的夜生活不过刚刚开始。

　　光线暧昧的酒吧里人还不算多，舒云至坐在角落里，手机屏幕光投在他眉目之间，冷清又惨白。

　　“稀客啊，今天可是工作日，居然能见到我们舒老师。”从吧台走过来的男人一手一杯花里胡哨的液体，还没放下，就听到舒云至的拒绝。

　　“等下要开车，明天早八，不喝。”舒云至的声音冷冷淡淡，头也不抬。

　　男人也不介意，一屁股在他一旁坐下，总算得到他的回应，被嫌弃地推开：“压着我衣服了。”

　　“知道工作日不喝酒，给你来了杯工业糖精，”男人把绿油油的那杯推到他面前，八卦地问，“遇见什么难题了？”

　　“没什么难题，突然想起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来碰碰运气。”舒云至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说话时非常真诚，可惜受话者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男人叉起桌上的锅巴，笑起来：“咱俩从娘胎里就认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能顺便来z市发展，有小秘密还不让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转转眼珠，猜测：“当初问你为什么要来z市就业，你不说，现在总不能猜都不让我猜吧？今天碰上前女友了？”

　　舒云至仍旧看着手机，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男人反倒笑起来：“别装了，你能骗过别人，还能骗过我吗？”

　　摘下眼镜，舒云至将手机页面展示给他，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清浅啜饮，慢悠悠道：“在给学生改论文。”

　　“真有你的，来酒吧改论文？”

　　舒云至把手机锁屏，拿起牙签扎住锅巴，慢悠悠说：“下午去医院拿体检报告碰上了，今天可真冷。”

　　男人听了，总算忍不住喷薄而出的笑意：“可以的舒老师，精通守株待兔啊，有结果吗？”

　　再次把手机点开，看着桌面上孤零零的打车软件，男人言不由衷地夸赞：“真有你的，我要是遇见这样的前男友，扛起车就跑，神经病吗你是？”

　　舒云至没说话，一手拿着眼镜腿漫无目的地晃。好友起身去跟熟客寒暄，他看着好友眉目间爽朗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是挺神经的。”

　　时间越晚，酒吧的客人越多，烟味儿和喧闹的人声渐起，他起身，将果汁一饮而尽，拿出手机给好友留了言，拾起搭在一旁的风衣离开酒吧。

　　身为孝女，何醉墨难得有机会在假期展示，作为已经成年女儿，她已经是一个能照顾父母的成熟大人了。

　　雪没能下一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地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来过的痕迹，偶有过了夜的车顶可以看出冬天来过的痕迹。

　　早上八点钟，z市早高峰已经顺利开启。十几分钟的路程，何醉墨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车里只有小铃铛响起的悦耳响声，车外人车交错，刺耳的喇叭声是不是响起。等红灯的间隙，何醉墨将目光放到窗外，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穿过拥挤的车流拔足狂奔，忍俊不禁。

　　医生查房之前，小张已经吃完了女儿做的爱心早餐，点评道：“这个粥放糖太多了，下次注意。”

　　何醉墨乖巧点头，看着小张虚弱但容光焕发的脸她试探着问：“爸，你觉得我真的回来继承你们张家的祖业怎么样？”

　　“什么你家我家的，是咱们家，我早就不想干了。”小张纠正到，

　　像是被打开话匣子，他继续向着女儿大吐苦水：“我感觉你们文创跟咱们传统篆刻行业还是有关系的嘛，之前在c市的摊子积攒来的经验现在刚好用得上。”

　　父女俩嘀嘀咕咕，一大群白大褂蜂拥而入，何女士也在其中，正抱着臂核善地瞅着他俩。

　　“哎呀，墨墨回来了，张叔要享福了。”为首的医生何醉墨认识，邻居家的哥哥，比她大五岁，走精英路线，一路硕博，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巧了小林哥。”何醉墨冲他摆手，问：“好久不见了，你先忙，改天一起喝一杯。”

　　医生摆手，例行检查后离开病房，何女士倒是没跟着走。

　　“宝贝，你看你小林哥怎么样？”小张确定夫人已经把门关上，悄声问何醉墨。

　　“挺好的，上进，事业有成，一表人才。”何醉墨收拾着餐盒，敷衍地回答小张的问题，丝毫没注意父母之间的眉眼官司。

　　“如果你要回z市，考不考虑解决个人问题？”何女士直接帮小张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正收拾东西的手停下，何醉墨明白了：“哟，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可惜我暂时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打算。”

　　“要考虑了吧，你哪怕找个男的不生娃都可以，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女儿，等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你？”小张装模作样地抹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抬起眼睫瞥向女儿。

　　“那你们争取活长点，给我送终。”何醉墨淡定道。

　　病床上的小张开始表演：“哎呀，我胃疼，老婆，你看看是不是给你女儿气的？我是要她给我养老送终的，她倒好，居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何醉墨并不排斥结婚，但也极少考虑结婚。只在一二十岁时年少轻狂、尚且稚嫩，和舒云至在一起时想过永远。

　　跟舒云至分手后的几年里，何醉墨又谈过几个男朋友，不过下场也都跟他一样，成了前男友。

　　“结婚能跟你上菜市场买白菜一样吗？”何醉墨放下手里的餐盒，叹口气：“您要是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直接找那种能领退休金的，一步到位让我享福。”

　　连何女士都忍不住拍了何醉墨一巴掌。

　　“而且您确定找到的不是我给别人当保姆？”何醉墨小声说：“就小林哥这工作性质，您可是跟医生过了一辈子的人，还不知道医院什么样？”

　　小张活泛的眼珠子一轮，抓住机会得寸进尺：“行，那我就给你找找别的适合做保姆的男的，能赚钱养活自己还顾家，万一过不下去了咱们再换个身强力壮的。”

　　何醉墨不明白，问：“那为什么非要结婚？找男朋友不就够了？”

　　“你不懂，”小张眼睛瞪成铜铃：“不受法律保护的关系没有任何沉没成本。男人这东西我了解，道德约束不了，有了法律保护，犯了错咱们就换，好歹能拿回点青春损失费买下一匹千里之驹。”

　　懂了，直接预判男人全都不是好东西。

　　何醉墨跟小张科普：“离婚冷静期成立好几年了，不是你想离就能离，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婚内被鲨，你想为我报仇，只有跟他同归于尽这一条路可走了。”

　　小张说出了跟全天下所有家长一样的降智言论：“那只是个例，爸爸相信以你的眼光，不会找个这样的男人。”

　　为了能不当场气死亲爹，何醉墨没再继续跟小张杠。

　　母女俩对视一眼，何医生更是个狼灭：“我觉得你还是有个固定伴侣比较好。”

　　“……”何醉墨淡定反驳道：“我没有不固定的伴侣。”

　　“我说的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那种，天天冷锅冷灶的，之前的男朋友不知道有什么用，感觉法律才能约束你。”何女士挑眉。

　　“没事还要去小谢家打扰，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要爸爸伺候你一辈子吧？”何女士瞥了一眼床上的沧桑中年人。

　　说来说去，还是想找个男保姆。何醉墨灵机一动：“妈妈，我也去找个女朋友？”

　　“你自己就是个女孩子，居然还想欺压别的女孩？”何医生拧眉。

　　何醉墨明白了，这事儿看来只有男人才能解决，当即滑跪：“行，我知道了，你们要非想让我相也不是不行，找点知根知底但又不怕得罪的，不然我怕人家父母找上门来要说法，你们不好解释。”

　　她以为这么吊儿郎当的态度会打消父母离谱的念头，何医生回了工作岗位，病房里的何醉墨眼睁睁看着小张躺着还不安分，当真翻起通讯录挑挑拣拣。

　　“差不多得了小张同志，我不打扰你们病房烛光晚餐了，约了晓晓一起吃饭。”何醉墨打断爸爸的畅想。

　　“行，爸爸这几天物色物色，争取我出院就能喝上女婿茶。”小张眉飞色舞，不知脑补了什么。

　　何醉墨出发前，又被小张叫住：“还有咱们家的那摊子你不要忘了，相亲可以直接带着男孩子去，告诉他，这是咱们张家祖祖辈辈打下的江山。”

　　回应他的是女儿无情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