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琨玉》青天坠长星

44、第 44 章

　　清晨的时候，江边的雾还没有散。

　　太阳早已升起，阳光落在江面上，显出一片粼粼波光。

　　仿佛放一张网下去，真的能捞上一网的星光。

　　每走一步，太阳也在动，仿佛它也在努力跟上人们的脚步。

　　在江的对面停着一艘只能看清轮廓的小船，江面的其他地方都是黯淡的，唯有光落在了那艘小船上。

　　温星苒和许言念往前面放风筝的地方走去了，宋琨玉和孟渊渟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吹着清风。

　　孟渊渟轻声向他叙说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洒满碎金的江面，被光眷顾的小船……

　　孟渊渟：“刚刚我突然转头去看你，光也落在了你的身上。”

　　“我的心，一瞬间跳的很厉害。”

　　……………………

　　这两天，宋琨玉他们四个人过的可谓是相当闲适。

　　每天看白云在蓝天上飘动，舒展，看阳台上的花团锦簇，绿色的藤蔓悄悄探向窗台外的世界。

　　楼下的桂花飘着香，偶尔有小猫窝在树下乘着凉。

　　偶尔能看见小孩在下面玩着你追我打的小游戏。

　　偶尔能听到一声来自妈妈对孩子的呼唤。

　　“吃饭了！”

　　宋琨玉他们三餐都是在“家”里吃的，负责买菜的、做饭的、洗碗的，分工是相当明确。

　　他们也会去小公园里看看打太极，然后走到江边散散步。

　　夕阳的残影随流水而逝，平静的一天便又过去了。

　　离开的时候，温星苒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拍拍沙发道：“真希望我老了，就过上这样的生活。”

　　安安静静的，充实又美好。

　　许言念拎起俩人的行李箱：“没事，总能等到我们退休的那天的。”

　　“也就剩下四十来年了。”

　　[哈哈哈，许言念总是一针见血。]

　　[话说，我也想过这样的生活，住在一个小城里，不是很喧闹，听听街坊邻居说说家长里短，看看每天的云卷云舒。]

　　[我觉得，夏导拍这期就是来馋我们的。]

　　孟渊渟轻轻在耳边说了一句话：“等我们老了，大概也会过这样的日子吧。”

　　两个小老头，安安静静的生活着。

　　买买菜，养养花，在摇椅上躺着看看书。

　　若是不小心睡着了，想来醒来的时候定会看到刚刚落下去的夕阳和漫天的云彩。

　　还有，身旁那个跟自己慢慢变老的爱人。

　　宋琨玉的眼眸颤了颤，隔着行李箱抓住了孟渊渟的手：“嗯。”

　　中秋节前一天，宋琨玉先是去看了孟渊渟的一场路演，然后再和他回家。

　　死刑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孩子，如果杀害了另一个孩子，那么他离死刑有多远？

　　一个孩子，待他长大成人，杀掉了害死他亲人的凶手，那么他离死刑又有多远？

　　梁永安这个名字，是他母亲给他取的。

　　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梁永平。

　　他们的母亲常说：“妈妈没有什么文化，妈妈只希望你们兄弟俩平平安安就好。”

　　对于梁永安来说，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哥哥会带着他去买汽水，带着他去河里摸石头。

　　哥哥会在天还微微亮的时候叫他起床，然后牵着他的手去上学。

　　哥哥说，他长大了想当警察，惩凶除恶。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梁永安觉得哥哥的眼睛里有光。

　　不像房间里那个灯泡那么亮，却好像又要比灯泡的灯光亮的多。

　　可是最后，哥哥死后连自己的公平都没有得到。

　　他们说，哥哥是自杀的。

　　“嘭”的一下，从楼上跃下。

　　从此，哥哥就不是哥哥了，他变成了很多块，很多块的哥哥。

　　可是哥哥啊，为什么你的眼睛闭不上了？

　　为什么你的身上，那么多的伤？

　　有些伤口已经结疤了，所以哥哥，你疼吗？

　　哥哥，你死后，妈妈开始认不出我了。

　　妈妈总抱着我喊：“永平，永平，你疼不疼啊。”

　　“妈妈不该让你忍忍的。”

　　他们说，妈妈这是疯了。

　　没过几年，妈妈撑不住了，死了。

　　爸爸哭了很久，喝了很多酒，在去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也死了。

　　哥哥，我觉得我好像也疯了。

　　哥哥，我长大了，我终于知道你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了。

　　我也知道，是谁害死了你。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会把欺凌和害死一个孩子当成他的事迹到处宣扬。

　　哥哥，我让他们下地狱，好不好？

　　影片的后续，讲述了梁永安如何为那些人织下一张无缝的网来对他们展开报复。

　　不得不说，孟老师确实是将梁永安这么一个角色的悲剧性和冲突性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梁永安杀掉害死他哥的主犯时，他拿着那把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跃跃欲试，想要插下去那刻，那种人物的脆弱、病态的神情确实让人心颤。

　　而电影中，孟渊渟和影帝张广睿的对手戏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张影帝在电影中扮演的是一名警察，从梁永安犯下第一桩血案时，便盯上了他。

　　当梁永安以为自己的一切布置都是天衣无缝时，其实一切都已经落入法网之中了。

　　梁永安最后投案自首，而他哥哥当年的案件也在张警官的帮助下得以昭雪。

　　陈导：“……这部电影呢，就是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下面有熟悉的影评人和陈导打趣道：“……您这故事就有点沉重了。”

　　陈导丝毫不慌：“讲故事的时候，顺便再跟大家一起唠唠嗑，讲讲死刑，讲讲欺凌，讲讲公正。所以，难免沉重些。”

　　“首先呢，能邀请到张老师参演，我真的是万分荣幸的，然后孟老师的加入呢，也让我十分意外。”

　　“……一部电影的上映，离不开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我在此也再次感谢各位的参与和付出。”

　　路演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散场。

　　宋琨玉与孟渊渟对视了一眼，压低了帽檐，指了指出口，表示他先出去等。

　　孟渊渟上车的时候，宋琨玉已经等了一会了。

　　他在宋琨玉嘴角落下轻轻的一吻：“怎么样，电影看的不无聊吧？”

　　宋琨玉摇摇头道：“挺好看的，反转也多，结局也不是最后坏人被感化的老套路，就是电影整体有些压抑。”

　　“结尾挺有意思的，蛮讽刺的。”

　　孟渊渟轻笑一声：“所以这部电影叫《天衣“无”缝》。”

　　宋琨玉转头看向他：“怎么会想起接这么一个角色？”

　　孟渊渟：“梁永安这个角色挺有层次感的，想要演好的话也挺有挑战性的。”

　　宋琨玉点点头：“也是，不过电影上映许是会引起一些争议。”

　　孟渊渟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不怕。”

　　“你在担心我？”

　　宋琨玉握紧他的手：“不担心，只是和你说说。”

　　孟渊渟抬起宋琨玉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想让你担心我一下，看起来有点难。”

　　宋琨玉双手贴住他的脸，眼睛里染着笑意：“因为我信任你。”

　　宋琨玉将手放下来，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可以开车了，要不然赶不上阿姨她们准备的晚饭了。”

　　“好吧，还没见面我就失宠了。”

　　宋琨玉：“你别说话了，我紧张。”

　　孟渊渟轻轻咳了一声，压住了那一抹将要溢出来的笑意。

　　再长的路程，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尤其是回家的路，看着那么遥远，却又好像离得那么近。

　　孟渊渟提过宋琨玉另一只手的礼物，牵住了他的那只手，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我在。”

　　宋琨玉扣紧他的手，睫毛轻轻颤动：“还是紧张。”

　　“比第一次演戏还紧张。”

　　孟渊渟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温柔道：“他们很喜欢你，你去见一见就知道了。”

　　“我想你也会喜欢他们的。”

　　孟渊渟：“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家，去看看我们的家人。”

　　宋琨玉的手松开了一些，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嗯。”

　　孟渊渟牵紧了宋琨玉，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妈，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孟渊渟的家人们就在客厅里坐着。

　　宋琨玉抑制住心里的紧张，依次向大家问了好。

　　“阿姨好。”

　　“爷爷好。”

　　“奶奶好。”

　　明蔓与自己的婆婆对视一眼，眼神都落在了两人紧牵着的手上，然后沁出了笑意。

　　宋琨玉的脸忍不住红了。

　　他瞥了孟渊渟一眼，孟渊渟笑着松了手。

　　有个穿着围裙的长相儒雅的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孟渊渟喊了一声“爸”。

　　宋琨玉也跟着喊：“叔叔好。”

　　孟复应了一声，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温和：“待会尝尝叔叔的手艺。”

　　“谢谢叔叔。”

　　明蔓：“来，琨玉，过来坐。”

　　宋琨玉朝着她笑了笑，依言坐了过去。

　　明蔓被他的笑晃了眼，又想起这个孩子的一些事情，心就忍不住软了软，声音也便更轻柔了几分。

　　“好孩子，我们来聊聊天。”

　　“嗯，好。”

　　宋琨玉转头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孟渊渟。

　　孟渊渟的眼神温暖又明净，带着点鼓励的笑意，让他的心定了许多。

　　阿姨和奶奶说话很温柔，会和宋琨玉聊他喜欢的东西，会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

　　爷爷的话不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时不时会应和两句。

　　宋琨玉想，他很喜欢孟渊渟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似乎天生带着温度，那股热意从舌间烫到心间，给人带来隐隐的欣喜和期待。

　　在开饭前，孟让尘总算是赶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

　　孟让尘忍不住头皮一麻，想起之前被催婚的场景。

　　他妈和奶奶催婚的方式别具一格，就是温声细语地给他讲道理，然后他爷爷就在一旁附和着。

　　不过看到宋琨玉和孟渊渟俩人，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几天可算是有人替他分担注意力了。

　　孟渊渟：“哥。”

　　宋琨玉：“孟大哥好。”

　　孟让尘笑了笑，指着孟渊渟道：“别客气，就跟他一样喊我‘哥’或者‘大哥’就好。”

　　“‘孟大哥’这三个字会让我想起我爸他们那一辈。”

　　孟渊渟接收到宋琨玉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他觉得把他喊老了。”

　　他顺便补充了一句：“年纪大了，就有些注意这些。”

　　孟让尘好笑地看着孟渊渟，孟渊渟回了他一个笑。

　　宋琨玉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哥。”

　　孟让尘对着宋琨玉笑了笑。

　　孟让尘：“我先上去换衣服，待会好下来吃饭。”

　　宋琨玉的房间在三楼，就在孟渊渟房间的旁边。

　　孟渊渟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

　　“晚安。”

　　宋琨玉以为自己或许会失眠的，但事实上，他睡得很好。

　　或许是，他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或许是，他真的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而家，不会是一个让人失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