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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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三月春，柳色如新，日色如旧。
今年益州的暖春来得早，几场淅沥的春雨后，便是连日晴天。暖阳如金箔洒下，似乎眨眼间，整个益州便新绿满城。
爱美的娘子鲜衣婀娜，欲与春日争妍；曲春江上香粉阵阵笙歌靡丽，系着彩幡的花船浮絮般悠荡而过。
沁茗茶舍门口。
一辆马车大剌剌地堵在大门，车辕上的赭衣小厮扯着嗓子朝茶舍二楼喊：“闻小姐，我家公子邀您去曲春江游船！”
小厮尖锐的声音饵料般投入街市，很快，熙熙的百姓便聚了起来。
“这马车……是杜大公子的马车吧！”
漆红描金，粉绡帷帐，整个益州仅此一辆，正是州尊家大公子杜茂的马车。
“听说这马车，专门拉乘杜公子看上女子们。”
“岂止是女子。”知情人士压低声音，“杜大公子可是男女不忌。”
“身为女人就不该出来抛头露面，这下被人盯上了吧。”有人斜眼冷嗤。
“这次不知又是谁？”有人淡淡惋惜。
“你没听见人喊的闻小姐……”
众人议论声中，杜家小厮满脸神气，将车辕外荡着的腿晃得老高，笑容愈发轻佻。
可腿晃了多时，闻小姐那头依然毫无回应。
小厮蹙了蹙眉，不耐烦地大声催促：
“闻小姐收拾好便速速下来，哦对，若您今日还是身体不适，我家公子也为您准备了大夫！”
他眼带戏谑，对闻小姐装聋作哑的小手段很是轻蔑。大了不说，至少在整个益州，只要他家公子看上的人，就没有弄不到的！
“哗！”的一声，茶舍二楼的窗被推开。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木窗边，白净秀丽，娇俏可爱的绿衣少女探出头来。
笑意盈盈对杜家小厮道：“小哥莫急，我家小姐还有半壶茶未喝完。”
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小厮怔了半刻，抬手掸了掸鼻尖灰尘……
那小娘们把窗摔得又急又重，摆明了是对他甩脸！
要知道他成日跟着公子横行益州，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小厮恨恨地抬头，自牙缝里挤出一句：“既然闻小姐不愿下来，那我亲自上来请！”
说完便将手中缰绳一扔，准备下马车拿人。
可他还没跳下车，身前的马却突然焦躁起来，马儿打着响鼻重重一扯，险些将人晃到地上。
小厮下意识去抓缰绳控马，手还没摸到绳，骏马陡然高抬前蹄，嘶鸣着奔驰而出！
众人纷纷呼喊避让。
小厮杀猪般惊叫，被忽然发狂的马颠得七荤八素。
马车在窄街内横冲直撞，下一刻，便把杜家小厮甩落砸晕在地！
人群呼啦一声围了过去，街上烟尘飞扬。
“怎么样，还活着吗？”
“估计不死也得残。”
“叫大夫叫大夫，杜家小厮坠马了！”
“吁——”
大夫没来，三个黑衣侍卫打马而至。
为首的侍卫乜了眼地上小厮，冷唾：“废物！”接着面无表情吩咐随从，“拿木板来把人抬去医馆。”
说完便一夹马腹径直到了茶社门口。
侍卫仰头，浓眉一凝冷声道：“闻小姐既不愿坐马车，便下来乘马吧！”
看来杜大公子对这位闻小姐势在必得啊！
众人的兴趣又被吊起，皆抱臂而望，想看今日这戏如何收场。
茶社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嗑瓜子的声音不紧不慢。
茶汤袅袅的雾气后，女子微扬的眼眸静若秋水。
正在僵持之时，人群后方，忽有银铃声声划过街巷。
铃声悠扬寥远，似从天边而来，甫一听去，便让人想到无垠大漠中，逶迤的骆驼商队悠悠而至。
可这是益州，哪来的骆驼？
人们循声回头，不远处，栗皮红鬃的马哒哒走近。那马高骏异常不似凡物，通身皮毛油亮，马面上，银甲面具凛凛生光。
竟是一匹战马！
战马身后，还套了一架乌篷马车。
骏马蹄腕翻转，不过几瞬便走到茶社门口，恰巧被骑马的杜家侍卫挡住去路。
车檐处悬着的银铃轻轻一颤。
“怎么回事！”车帘缝隙忽的探出个金灿灿的脑袋，乍看就像挂在马车上似的，张嘴就嚷，“哪个不长眼的堵了小爷的路？”
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金灿灿的是他的发冠，沉甸甸，纯金打造，险些晃瞎人眼。
金冠下，是一张俊俏飞扬脸，比之头顶闪闪的金冠也毫不逊色！
好一个昳丽夺目的少年郎！
杜家侍卫面色踌躇，他也是行伍出身，看看眼前银甲马面的神骏，立刻便知对方身份不凡！
思量一瞬后，侍卫翻身下马。
他走到马车前，朝金冠少年拱了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卑不亢：“这位公子，在下是杜家侍卫。”
“我管你什么家！要么滚，要么小爷砍了你的马！”
这嚣张跋扈的话由车帘上缀着的金冠脑袋突突而出，显得十分滑稽。
可杜家侍卫却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在唬他。
“公子……”他试图解释。
话还没说完，金冠少年却听也不听将帘子一甩，喝道：
“尘影，斩马！”
下一刻，车辕上那个宛若木雕的车夫便抽刀飞身而起。
杜家侍卫被对方阵势所慑，只能僵在原地，况且以他的功夫，就是出手也拦不及……
围观人中有害怕血腥的，也伸手捂眼。
“叶兄且慢！”
女声清泠，划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慢！”
车内少年一声断喝，尘影劈出的刀急急一转，便划空无痕回到鞘中。
金冠少年又倏地探出头来：“闻嘉？？”
“叶兄怎么现在才来！”
一团淡青色仙雾从茶社翩然而出。
青衣少女从茶舍门前拾级而下，气韵高澈清冷，五官却明丽如画美得张扬！
她的身姿并不像寻常美人般柔弱如柳婀娜款款，反倒脚步飒飒有龙章凤姿之态，似从光中踏来！
广袖翻飞，少女三千青丝在风中起落。日光中，金色的烟尘无声旋舞。
围观众人皆屏息凝神，生怕惊了仙子般翩翩而来之人。
杜家侍卫松开手掌，看向那刀下救马之人，立时便明白自家公子为何要对此人志在必得！
众人或痴或羡的目光中，青衣少女脚步不停，与杜家侍卫擦肩而过，语气轻快：
“我早与叶兄有约，今日怕是又要辜负杜公子之请了。”
姓叶、能调遣战马、还有刚才要当街斩马的张扬做派……
侍卫略一想便猜出了与闻小姐有约的人是谁。
旁人他还能拦上一拦，可对方若是叶家那小祖宗，只怕公子本人在这儿也得吃瘪！
侍卫识趣地闪开身，默默看着仙姿玉骨的闻小姐逐渐走远……
尘影不知何时放下了马扎，青衣少女踩了上去。
众人伸长脖子相望，似乎对闻小姐匆匆一瞥并不满足。
“对了。”车辕上，少女突然转身对杜家侍卫浅浅一笑，“救马一事不过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那微扬的桃花眼顾盼神飞，仿如春水濛濛，明丽风流。
众人流连不已地盯着美丽的少女，似乎想将人永远框在眼中。
无奈闻小姐只是略一回眸，就消匿在了车帘后。
车轮辚辚转动。
“叶兄，今天玩什么，牌九还是双陆？”
闻小姐悠缓带笑的声音伴随着银铃逐渐远去……
人们如梦初醒，议论乍起：
“那是……哪个闻小姐？”
“还能是哪个，自然闻记布行闻老板的千金！”
“啥？闻老板不就只有一个痴傻的女儿吗！”有人立刻升起八卦之心，“今天这个，是哪个外室生的？”
“去去去。”回答的人翻了个白眼，“闻小姐的痴症早好了，如今半个益州的年轻公子都追在闻小姐身后，你连这都不知？”
“……”
马车内。
闻嘉从车帘缝里收回目光，转头便被一身金光的叶煜熠险些刺瞎了眼！
她的好兄弟，益州经略使叶大人之子，头戴足金大发冠，脖挂鸽血红玉金项圈，一身月白锦袍不够，还加套了莹莹生光的薄纱罩衣。
这繁复堆叠的打扮，由唇红齿白俊美如俦的叶大公子穿来，偏偏不俗气，反似宝树生辉，仙郎下凡！
闻嘉眯眼适应了半刻，一转头才发现，这马车里还坐着一人。
叶煜熠身边，玄黑劲装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着，他身型颀长，衣料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虽有叶大公子珠玉在旁，可这衣饰简洁的男子却半分不输，一身渊渟岳峙之气，倨傲莫测。
裹着黑布的长刀由他虎口带茧的手握住，刀未出鞘，便见杀气！
男子微垂着头，脚边还放着一顶幕笠，显然是行走时不愿曝露长相。
闻嘉的目光，在扫到对方冷峻的下颌时便礼貌地停住。她今日与叶煜熠并无邀约，只是为躲杜茂之请才唐突上了马车，没想到马车上还有其他人。
“嘉兄，杜茂那孙子又来缠你了？！”叶大公子义愤填膺，手中自然而然地给闻嘉倒茶。
“是啊。”闻嘉接过茶盏，“幸好叶兄路过此处，不然今日又是一番周旋。”
叶煜熠右手握拳往几案上一磕：“我这就让人废了那孙子，省得他成天在你眼前蹦跶！”
“不用不用。”闻嘉摆摆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闻家乃商贾之家，哪能跟太守公子死磕，若换个人，不等叶煜熠出手，她自己也能料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