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失控》青山枝

2、选择

　　话音不轻不重地落下，让咖啡店陷入沉默。

　　周遭阒然无声，二人相视未语。

　　白重苏的这个问题着实让人有些猝不及防，但她没有多做解释，只静静地看着颜修，等待他的回答。

　　颜修认真地思考着。

　　白重苏不着急，依然安静等待。

　　“如果你是为了应付伯母，那么不必如此。”颜修说道。

　　“哦。那我先走了。”面已经见了，话也说了，白重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等等。”颜修喊住她，“我没有拒绝。”

　　白重苏没懂他的意思，看着他，等他解释。

　　颜修道：“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吗？”

　　白重苏只当颜修是打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但又要慎重考虑是否选择她这个不守时的冷漠人，没多想，答应了。

　　颜修提出要送白重苏离开，白重苏觉得没必要，没等对方再说，就先走一步了。

　　回到车上，高繁夭凑过来问：“重苏姐，你怎么去这么久？”

　　“颜修在等。”白重苏系完安全带，发动引擎、开车。

　　“颜修？就蔡姨介绍那个？居然等到现在……不过，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高繁夭的语气先是惊讶，再是疑惑。

　　白重苏说：“懒得等他。”

　　高繁夭哭笑不得。

　　这还真是只有白重苏说得出的理由。

　　“今晚去我家睡吧。”时间不早了，白重苏不想折腾，如是提议。

　　高繁夭的脸还肿着，她不想回家让母亲看见自己这样而担心，就欣然答应了。

　　白重苏的父亲还没回来，母亲蔡丹则已经洗漱完毕，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看她的模样，多半是在等待白重苏。

　　蔡丹修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颇有精神和气质。

　　蔡丹听到动静，放下书，转头看：“回来了？”看见还有高繁夭，笑着起身迎过去，“繁夭也来了。诶，你的脸怎么了？”

　　“遇到一疯男人，不过没事儿，重苏姐已经带我去医院看过了。”高繁夭挽着蔡丹的胳膊，甜甜笑，“蔡姨，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免得他们要多想……”

　　蔡丹无奈地笑笑：“你这孩子。”

　　“我先去洗澡啦！”蔡丹等白重苏回家，肯定是要问她有关相亲的事情，高繁夭识趣地先撤一步。

　　“好。”

　　高繁夭上楼后，蔡丹和白重苏先后坐下。

　　蔡丹含笑问：“这么晚才回来，看来你和小颜聊得挺来？”

　　白重苏摇摇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蔡丹，除了她主动向颜修提出成为男女朋友一事。

　　白重苏对感情看得淡，父母也都尊重她的选择，从未插手过她的感情事宜，如今蔡丹突然给她介绍对象，白重苏虽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她不想辜负母亲的好意，这才向颜修提出了那个提议。

　　当然，那件事不能让父母知道，不然他们会自责于让女儿被迫恋爱的事情上。

　　至于颜修那边，若是他答应她的提议就最好，若是拒绝……其实对白重苏的影响也不大。

　　“怎么会被追尾？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蔡丹先是关心这个。

　　白重苏道：“都妥当了。”

　　那个疯男人奇奇怪怪的，若非不认识他，白重苏真觉得高繁夭说得对——他像是在故意拖延她俩的时间。

　　“那就好。”蔡丹说完又问，“你的意思是，小颜等了你四个多小时？”

　　“嗯。”

　　蔡丹沉默了，显然没料到颜修会傻傻地、老老实实地等那么久。在这期间，他甚至没有给蔡丹打电话，让她催催白重苏。

　　蔡丹道：“你说你，手机总是没电，都不方便大家联系你。”

　　白重苏不语。

　　她对交际的需求不大，除了听音乐需要用到MP3，几乎不用其他的电子设备。

　　等等，说到MP3……白重苏摸了摸衣服兜，没摸到。

　　“在找什么？”蔡丹见状，问。

　　“我的MP3不见了。”

　　话音刚落，蔡丹的手机铃声响了。蔡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一看来电备注，说了声“是小颜”便接通了电话：“小颜，怎么了？MP3？是的，重苏刚刚还在找呢。”把手机递给白重苏，“小颜说他在咖啡店的座位上找到了一个MP3，应该是你的。”

　　白重苏接过手机：“喂？”

　　颜修和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一个纯黑色的MP3，上面刻了你名字的拼音……需要我现在给你送过来吗？”

　　原来落在咖啡店里了。

　　白重苏道：“不用，明天我去找你拿吧。”

　　“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嗯。”

　　电话挂断，白重苏将手机还给蔡丹。蔡丹犹豫片刻，没再询问白重苏和颜修的事情，而是让白重苏早些休息。

　　白重苏回到房间，给手机充上电，方便明天联系颜修。

　　高繁夭住在客房，在白重苏收拾完准备睡觉时敲门进来，扬了扬备用机：“重苏姐，公司发信息让我去明月市出差，明早六点会有人来接我，到时候我就不喊你了。车你不用管，我让牟洋开去维修。”

　　“嗯。”

　　说完这事儿，高繁夭就打着呵欠回房间睡觉去了。

　　白重苏看了一眼蔡丹发给她的颜修的所有联系方式，想了想，加了对方的微信。出乎意料地，颜修很快通过了申请，还给她发了一句“早点睡，明天见”。

　　白重苏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关了灯，睡觉。

　　第二天下午两点，白重苏终于睡醒，高繁夭和蔡丹早已出门，偌大的双层别墅里只有白重苏一人。

　　收拾完毕后，白重苏给颜修发信息，颜修秒回：【我到中心广场的甜品店等你。】

　　他只说等她，却没说他俩要几点碰面。但白重苏没追问，拿上有线耳机直接出门。

　　白重苏不想自己开车，投了两枚硬币上了公交车。她选了最后靠窗的位置，带上耳机闭眼听音乐。

　　她的手机里也有很多纯音乐，放完一轮能打发不少时间。

　　公交车上的人很少，除了司机，全都在低头玩手机。车内很安静，白重苏听着音乐，又走神了。

　　街道两旁种了树，太阳光线或穿过树枝，或被挡住，白重苏眼前的光亮明明暗暗。

　　车到站停下，白重苏恍恍惚惚感觉到有个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却又懒得睁眼看。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司机忽然大喊一声：“终点站到了，你俩还不下车？”

　　终点站？

　　白重苏在发呆的状态中听到了关键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她侧首看窗外，低楼少人多植物，一看就知道是郊区。

　　看来她坐过站了。

　　白重苏又转到另一边去看，然后愣怔片刻。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高挺的鼻梁上支着一副银边眼镜，眼镜的玻璃很干净，以至于有点反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带着些许神秘。

　　“颜修？”白重苏出声。

　　“走吧。”颜修合上书，转头对她笑了笑，率先起身下车。

　　白重苏收起耳机跟上去。

　　二人下了车，走到车站座椅边停下。

　　白重苏没问颜修什么时候上的车，也没问他上车后怎么不叫醒她，而是伸出手，摊开手心，说：“给我吧。”

　　颜修也不扭捏，拿出黑色MP3还给白重苏。

　　白重苏道了谢，正欲开口告辞，颜修先一步说话了。

　　“城北这里有一家口碑不错的烤鱼店，里面还能自行钓鱼，今晚我们就在那里吃饭吧。”颜修道，“顺便聊聊昨夜你的提议。”

　　白重苏的提议，指邀请颜修成为她的男朋友。

　　白重苏点点头：“好。”

　　颜修带路，和白重苏一起进了烤鱼店。白重苏对钓鱼没兴趣，便直接去了二楼包厢，颜修则跟着服务员到一楼后厨去选鱼。

　　白重苏坐在窗边，望着一楼的大鱼塘发呆。

　　她总是喜欢发呆，这种时候，她的大脑完全放空，不用去想任何复杂或无聊的事情。

　　不过颜修回来得很快，白重苏没有神游太久。

　　“你考虑得如何了？”等颜修坐下后，白重苏开门见山地问。

　　颜修推了推银边眼镜，反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白重苏挑挑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现在的意思跟她昨晚说的难道不是同一个内容？

　　颜修浅笑道：“这种事，该我主动一些。”又说，“我昨晚认真想过了，我喜欢和对我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所以……”他顿了顿。

　　“所以？”白重苏配合。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只需要二十一天，我想让你习惯我的存在，让你对我产生依赖，让你喜欢上我。”颜修说道，语速平缓，语气亲切。

　　话的内容很容易让一个人或惊讶、或疑惑、或紧张、或激动，可是白重苏在听完这句话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颜修，脸上依然无波。

　　颜修也不着急，用昨晚等待白重苏四小时的耐心，等她考虑。

　　“可是……”白重苏说，“被我习惯、被我依赖、被我喜欢，也许对你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她也说得认真，本以为会换来颜修很长时间的思考，但——

　　“没关系。”颜修当即回答。

　　白重苏良久不语。

　　颜修也没有多嘴。

　　包厢内弥漫着不清不楚的微妙的气息。

　　半晌，白重苏说：“我不知道我妈为何要给我安排这次相亲，但是如果我不愿意，她和我爸都不会强迫我恋爱、结婚。”

　　颜修听着。

　　“换句话说，你我的交往于我而言不是必要的。”白重苏说道，“因此，我不会为了谈对象而强行改变自己，我也不一定能满足你这场游戏的条件。”

　　白重苏心里清楚，以她的情况，她很难真正喜欢一个人。

　　颜修很好，他不该在她身上消耗太多精力和时间。

　　“那不是游戏，而是你给我的机会。”颜修却固执，“你只需要享受我在这二十一天中带给你的感受，不必考虑应该回报我什么。”又补充，“当然，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不会强迫你配合我。”

　　白重苏没有说话。

　　服务员敲门上菜，烤鱼的香味在包厢中蔓延开来。

　　白重苏低头看着色泽褐黑、铺满绿葱的烤鱼，认真思考。

　　“你有什么目的吗？”白重苏问。

　　她无法理解和接受颜修单方面地、单纯地为她付出。

　　“有，但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的目的，不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任何伤害。”颜修道。

　　白重苏抬头：“好。”

　　“好？”

　　“我答应你。”白重苏说，“二十一天。”说罢动筷吃饭，不再理会颜修。

　　这顿饭吃得很漫长，期间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颜修时不时给白重苏夹菜，白重苏第一次愣了片刻，之后就坦然地接受了。

　　出包厢前，颜修喊住了白重苏。

　　看得出来，他有话想问白重苏，但忍了很久。

　　“问吧。”白重苏很直白。

　　她这么说，颜修也不纠结了，问：“你刚才说我们的交往于你而言不是必要的，那么，你为何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白重苏沉默。

　　是啊，为什么要给他那个机会，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事么？

　　“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原因——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白重苏不喜欢撒谎，坦白道，“他也曾等过我几个小时。”

　　这次轮到颜修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