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娇小姐》远星星

53、第 53 章

　　许家别墅虽然地理位置好，但并不适合用来办盛大的中式婚礼。

　　上锁已久落了灰的许家老宅早在一周前就被佣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高堂满宾，座无虚席，前来参加婚宴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

　　许言蜜被喜婆从轿子里扶了出来，跨过火盆，鞭炮声如雷鸣。

　　程汀南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从喜婆那里接过她的手，蓝色眼睛里满是对红盖头下爱人无法掩饰的温柔。

　　“言言，我带你进去。”

　　“嗯。”

　　程汀南今天难得穿了件中式长山，正红烫金的料子把他整个人更衬得面若冠玉。

　　可惜头上的盖头阻了视线，许言蜜只能堪堪看到他膝弯的地方，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她都还没见过程汀南穿红色衣服的样子呢。

　　许家老宅面积很大，六进六出的宅院，正门隔着正堂有些距离。

　　虽说新郎跟新娘一起牵着大红绸是婚宴的一环，但许言蜜嫁衣的裙摆太繁复了，华丽惊艳有余，但走起路来却十足受罪，路没过一半就不小心踉跄了下。

　　媒婆伸手扶了一把，面上的笑不改，只是继续催着他们赶紧的去正堂。

　　反倒是程汀南察觉后立即停下了脚步，伴着周围人的惊呼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正堂的方向健步如飞。

　　韩茜和和爱丽在就端端正正坐在了高堂，翘首以盼新人赶紧进门，结果入眼外面送亲的人呼呼啦啦散了一片。

　　看到被儿子稳稳抱着进门的儿媳，同样拥有湛蓝眼睛的爱丽面上的疑惑呼之欲出。

　　我记着……华人的婚礼流程好像不是这样办的吧？

　　好在媒婆是个会处事儿的，跟着新郎官跑了一路虽形容狼狈，但还是扶了扶鬓角的大红花挥着手绢招呼起来。

　　“程少帅可真疼媳妇啊！这成了亲以后感情肯定好到不行！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

　　“哎呦好啦好啦~新人都来了，大家都别愣着着啊！敲起来吹起来热闹起来！别耽误了吉时啊！”

　　盖头下的许言蜜耳朵也有些发热，被媒婆引着端端正正到两对父母前开始行礼。

　　随着许管家最后一声高昂的“夫妻对拜”，好像一切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她在沈寺城待得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年，可时间却漫长的似过了大半辈子。

　　和程汀南经历了这么多事，终归心是一直一起的，这一刻她确定是自己是幸福的。

　　这个时期的婚礼已经没有十几年前讲究那么多了。

　　新嫁娘不用拜完堂就被送回新房，直接跟宾客一起入席、互相敬酒也已经不再是什么稀罕事儿。

　　程汀南当着众宾客的掀了遮掩视线的盖头，爱人娇艳的容颜现了出来，周身立即是一片“般配”“恭喜”的恭贺声。

　　他笑着用指骨轻划了下新嫁娘的脸颊，语气温柔:“累不累？”

　　许言蜜跟程汀南十指相扣，翘着嘴角晃他们相握的手撒娇。

　　“唔，有点，不过很开心。”

　　起个大早一直忙活到现在，她早就饿得不行，大大方方跟程汀南坐上进了主·席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夹了几筷子菜填肚子。

　　韩茜看她这幅饿急样儿笑着摇头，一只手拿绢布给她擦嘴角，剩下的一只手也闲不住帮她夹菜。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待会儿跟汀南一起去给族里的人敬敬酒，咱们家虽说没那么多规矩，但该尽的礼仪还是要到的。 ”

　　“知道了知道了~”

　　许言蜜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次虽然没亲自来沈寺城参加婚礼，但给两个孩子的贺礼却是早早到了。

　　程家那边的亲族不多，韩家这边儿倒是能到的都到了。

　　挨个儿敬完七大姑八大姨，许言蜜被护着滴酒未沾，只是一直帮忙挡酒程汀南有些醉了。

　　趁着长辈们说话的空隙，她让许管家帮自己泡了杯醒酒茶端来。

　　喂程汀南喝下去的空档看他还在不舒服的皱着眉，忍不住小声训了两句。

　　“你是傻子吗？干嘛给每个人敬酒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们是你的亲人，不能怠慢。”

　　指尖被吻的触感有些痒。

　　许言蜜看了看程汀南泛红的眼尾，被他带着讨好意味的蹭手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被人过于珍重的滋味太过密集，只要看到这个人，连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是甜软的。

　　所以不管爱人做什么，自己都会觉得可爱。

　　“我阿娘那边的宗亲全部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了，挨个儿实打实的敬酒就是头大象也该被喝趴下了。”

　　瞧着四下无人注意他们两个人，她笑着在程汀南嘴角亲了一下。

　　“你以后可是属四家的宗亲了，我准许你偷个懒，下次可不用这样了，嗯？”

　　“嗯。”

　　程汀南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瓮声瓮气道:“我听言言的。”

　　剩下的时间里，凡是想给两个新人敬酒的，都被两家长辈给挡了回去。

　　虽说是大喜的日子，但也不兴那些非要把新郎官灌得咛叮大醉的酒桌陋习。

　　况且天色还早，等彻底黑下来还安排了梨园的名角来唱戏，喝多了也得不偿失。

　　程汀南醉了后有些粘人，不肯被佣人扶着回房间休息，许言蜜走到哪就跟到哪，还不许她松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这幅小孩子的心性不免惹得新嫁娘有些好笑。

　　酒过三巡，宴席结束了大半。

　　个别叫嚷着要跟新人拼酒的宾客不出意料先趴了下去，被许管家指挥下人架回了客房。

　　偌大的许家老宅好似一下冷了下来，只剩碗筷机械碰撞的声音，持续时间久了，莫名激起一股诡异的暗潮。

　　许言蜜似有所感，紧了紧跟程汀南握在一起的手。

　　明明现在正午阳光炽热，突然升起的不安情绪却直接让她冷到了脚底。

　　小喜甩着辫子脚步匆匆，垫脚绕了大半个喜宴才瞧见坐在主席位的许言蜜。

　　“小姐！有人找你！是、是……”

　　表面的平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打破。

　　许言蜜顺着小喜手指的方向，跟站在正门中央言笑晏晏的人对上视线，身体如遭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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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做什么？”

　　“你结婚了，我作为前男友来祝贺难道不应该祝贺一声？”

　　许言蜜看着西装革履的周晨不答，心里却升起无尽怪异。

　　今天的周晨不管是说话，还是言行举止都很不对劲。

　　“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或许是她眼中的警惕太过明显，周晨不免意味不明轻哼了一声，将衬衣领子扯散，随手点燃了跟香烟。

　　沈寺城的初春气温凉意不减，燃尽的烟灰顺着风的方向落到脚边，带过一股熟悉刺鼻的气味。

　　许言蜜不想看见他这张脸，却不自觉按住了发闷的胸口。

　　被气味刺激到的记忆总觉得什么重要的事在被自己忽略，所有的事也在逐渐脱离掌控。

　　“许言蜜，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你这个人很好哄骗。”

　　“……什么。”

　　“家境优越，性格也好，但身边却只有堪堪几个朋友。不喜欢跟人接触，可一旦接受了哪个人，就会掏心掏肺，有时候我甚至都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精明。”

　　周晨掐灭未燃尽的烟头，笑得温柔的面容恍惚让许言蜜回想起了大学时期那个对自己好到纯粹的学长。

　　不，不对。

　　周晨是周晨，周家少爷是周家少爷，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人。

　　“你究竟想说什么。”

　　“……”

　　周晨但笑不语，越过她去看许家老宅内的嘈杂热闹，眼中的意味深长逐渐转变为讽刺嘲弄。

　　“梦做的时间长了，就真当自己是梦里世界的人了。”

　　“砰……”

　　是什么东西破裂的细微声响。

　　许言蜜不明白周晨口中“梦里世界”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后脑随之而来剧烈的疼痛却难以忽视。

　　“许言蜜，你好好想想，我是谁，你又是谁，你现在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我是谁……？

　　我当然是许言蜜，是沈寺城的许家大小姐，现在也是程汀南的妻子。

　　曾经的自己是许氏集团的总裁，也是因为被出轨的男友推下楼梯才会来到沈寺城这个地方。

　　不……这一切都不对！

　　“是不是觉得这两年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不通，许言蜜，如果你所认定的这个书中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为什么书中的原女主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自然是因为，这个梦境根本就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啊……”

　　周晨低沉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阴差，一字一句都在打碎让她沉浸的美好幻像。

　　某些被刻意忽视的记忆鱼贯而来，轻易把那些不堪的回忆血淋淋摆在不肯面对现实世界的人面前。

　　她踉跄着回头去看老宅中推杯至盏的宾客，可不知道从何时起，老宅里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宅子的房屋，青石板地在逐渐的溶解崩塌，最后只剩下一片虚空，还有朝自己招手的许尚谦夫妇。

　　“言言，过来啊，爸爸妈妈好想你啊。”

　　“爸爸妈妈……”

　　“醒醒吧，你根本不是什么许家大小姐，而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今天凌晨三点钟，由华市飞往A国的G120飞机突遭事故，全机113乘机人员全部身亡……”

　　“许氏集团控股人夫妇事故身亡，许氏集团股票正持续跌落……

　　“许小姐！您作为许尚谦夫妇独子，是否决定接手许氏集团？许小姐请接受采访……”

　　“什么？！你要休学？你想清楚了？许言蜜，你可是学校最看好的优等生，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只剩一年就毕业了……”

　　“孩子，你是老许唯一的孩子，一定要替他们两夫妻守好许氏……”

　　“许小姐，你别怪周哥，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个冷冰冰的怪物不会爱人，而我跟周哥事两情相悦……”

　　“言言！言言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许言蜜，你不许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逐渐从后脑渗出。

　　许言蜜愣愣的去碰后颈，入眼可见是触目惊心的红。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吗？

　　“许言蜜，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多爱你的天真，现在就有多恨你的无情。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不如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木仓支扳机扣动的声音对如今的许言蜜来说再熟悉不过，可她却迷茫的站在原地不知道闪躲，伸手想要抓住渐行渐远的韩茜和许尚谦。

　　“别走！爸爸妈妈别走！”

　　“言言！快躲开！”

　　“砰！”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有许氏夫妇带着引诱的呼唤，没有周晨恶魔低吟般的恶意报复，只有熟悉的带着暖意的怀抱。

　　有鲜红的液体溅到了眼睛里，顺着眼泪流到脸颊上，让许言蜜的视线蒙上了一层浓厚的血雾。

　　“阿喻？”

　　“我在。”

　　“……你也是假的吗？”

　　“不，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可我没有家了，没有人来爱我了。”

　　程汀南似乎叹了口气，下一刻，带着凉意的吻落在了眉心。

　　“言言，你该回去了，我会一直爱你，也一直在等你。”

　　许言蜜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怀抱着的身体在逐渐变得虚空。

　　梦境彻底破碎的那一刻，有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虚空。

　　她看到穿着白衬衫的程汀南超自己伸出了手，带着盛夏气息的晨风吹起了他的衣摆，湛蓝色的眼睛里尽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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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国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楼那层，嘈杂的脚步声惊扰了一众人的清晨美梦。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高呼着隔开走廊的人群，用最快的速度把病床上的人推进手术室。

　　“李医生！病人的血压在极速下降！”

　　“快把先前准备好的血包输上！”

　　“不行！根本不行！还在下降！”

　　“……”

　　“李医生！病人的呼吸停了！”

　　“准备心肺复苏！”

　　李医生额角的汗水已经在口罩内汇聚成河，可依旧在尽力保持沉着冷静。

　　“滴——”

　　仪器设备接通了，却没来得及实施急救。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面容平静，像只是睡着了般静谧安逸。

　　可身侧预测她心跳频率的仪器在刺耳的响彻整个手术间后，那些本就微弱的弧度变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