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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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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想过,把凌清河申请助学贷款的事情告诉盛悠然。如果她知道了凌清河糟糕的家境,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吗?
我犹豫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把它当作我和凌清河之间的秘密,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我不愿意告诉盛悠然。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
我不愿意承认的心里某个部分也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大小姐做派会惹得凌清河彻底厌恶她。
我没办法说出来,甚至不敢承认这是我的想法。
大一结束的时候,我的成绩仅次于凌清河。而盛悠然却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那天她没有留在宿舍,我知道她是一个人找地方伤心去了。
我和往常一样从图书馆回来洗漱上床。十一点钟的时候开始闭上眼睛睡觉。
但是闭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睡着。
悄然翻身下床,我去走廊给盛悠然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又一个,她的电话一直都是正在通话中。
我一共打了五个都没有接通。
我把电话放回口袋,重新走进了宿舍。
有时候我想,我不是一个太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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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学之后,我一直很努力。
和高中时不同,大学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他们开始追求全面发展,可我知道,我除了可以学习,没任何能比得上别人的。
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而另一个我没有告诉盛悠然的秘密是——我在图书馆的时候,发现了凌清河在看托福英语考试。
好几次我假装顺路走过他的位置,都能看见他在学习托福英语。用处不言而喻,我开始搜寻他出国的方式。
托学校论坛的福,我在上面找到了奖学金出国的可能性。一种熊熊燃烧的感觉在我的胸膛久久不散。
我想,如果我一直读书、出国、做科研、当教授,是不是璞玉也会变成明珠?
于是我也开始学习托福英语,多方面了解凌清河的情况。
那时候盛悠然每天都在忙着怎么和凌清河偶遇、吸引他的注意力,而我的闲暇时间全都放在了学校论坛上。
我喜欢逛学校论坛,匿名论坛给了每个人众生平等的机会,我可以是普普通通的李妍,也可以是美丽耀眼的盛悠然。
我最常在出国交流板块潜水,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一个求助帖子:
求一名托福口语互练对象,免费,每周三五完九点,可线上可线下,要求严格不闲聊不浪费时间。
发帖人口气古板苛刻,我鬼使神差地加了他的微信号。
我无数次在班级的大群里点开过他的头像,却从未有勇气加过他。
直到这一次。
可我还是选择了线上的方式。
我没办法不对自己的容貌自卑。
我实在太普通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丑,但我知道,在绝对光亮面前,普通就成了一种罪过。
我开始无比期待每周的周三和周五。线上的信号时常不好,但他从未有过任何的不耐烦。
每次晚上九点,他按时打来微信电话。从七点开始我就没办法再做任何的事情了,除了等待。
那是我最最快乐也最最罪恶的一段时间。
我一边听着盛悠然每天和我分享她和凌清河的故事,一边在晚上的时候和凌清河打电话。
我变成恶魔、变成罪人、变成背叛朋友的人。
但我无法放手、同时沉湎于此。
直到那天晚上,我终于得到惩罚。
凌清河发来消息:ly,我找到线下的口语练习对象了,之前和你说过我更倾向于线下,所以现在和你打声招呼,很抱歉,下次的口语练习我就不上线了。希望你找到合适的练习对象。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话时的语气,他很温和,也很坚决。
回到宿舍,我看见春风拂面的盛悠然,她欣喜万分地告诉我,她要和凌清河线下一起练习托福口语。
我想,背叛朋友总是有报应的。
不管我如何强求,命运从来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那天是我第一次为凌清河流泪。
我从前其实从未觉得我可以靠近凌清河,我觉得我是精美盒子里的塑料弹珠,我是漂亮华服上的劣质亮片,我配不上凌清河,所以我从不会觊觎凌清河。
直到那天,我发现或许我可以飞上枝头、或许我也可以变成美丽的珍珠。
更不要说,我在论坛里加上他好友的那天。
我觉得是上天旨意、冥冥之中。
我觉得我是小说里一开始默默无闻的女主角。
直到凌清河的那条微信发来。
我躲在被窝里,打出一行冷静的字:好的,没问题。也祝你口语练习顺利。
发出去,我已不是他的好友。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线上口语练习对象。
仅此而已。
命运没有选中我,小说里再默默无闻的女主角也不会是容貌普通的路人甲。
第二天醒来,我发了高烧。
身子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大脑无法思考。
盛悠然关心地摸了摸我的头,给我送来了早饭和药。
中午的时候,她特地回来,给我带回了一份外面买的鸡汤。
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恨盛悠然。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强求、是我僭越。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盛悠然变成了那时的我,每个周三周五的晚上,我都能听到她和凌清河最新的故事。
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看着她发的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把小刀在我的心脏上深深地镌刻,指甲上细小的倒刺被我不自觉地往下拽,拽出一条深深的血印。
我变成她恋爱的废话篓,她却很少回复我的消息。
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开始也不回她的消息,开始对她的快乐表示麻木,开始很少搭腔。
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究竟是因为她总是忘记回我的消息而生气,还是因为我在嫉妒?
我没有办法分清楚这其中的差别,我像一个扭曲的灵魂,痛苦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次变成恶魔。
直到那天她自己发现了不对劲,她请我去成颐公馆吃饭以求和好。
我很快就像被她哄好一般,靠近她看她手机里的照片,可我知道,我没有真正地和她重归于好。
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在“俯视”她,她如此“天真无邪”,以为友情可以这样无缝地重归于好。
但是某种程度上,我也为自己感到一种悲哀。
因我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是心思重、想得多。就是像我这样从小生活环境复杂、性格敏感而又自卑的人。
我觉得自己好痛苦、又好扭曲。
可我没有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去祝福他们。说到底,凌清河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如果我只有一种办法超过盛悠然,那么就是拼命地读书。
大二下学期,我的成绩依旧稳稳地排在凌清河的后面一位。
我和他紧紧地挨着,这种想法叫我烧得在被窝里无法动弹。
盛悠然的成绩已有了很大了进步,但是比起我和凌清河,她还有很大的距离。
大二升大三的那个暑假,盛悠然回家休息。
我留在学校寻找有没有可以进老师实验室干活的机会。
等了两个多星期后,一个相识的学长给我发消息,问我愿不愿意去给陈志老师帮忙。我原本心仪的李老师的实验室已经有一个本科生在帮忙,所以现在已塞不下更多。
我欣然同意,然后发现那个早已在李老师实验室帮忙的人就是凌清河。
一整个暑假,我和凌清河在面对面的各自的实验室干活。他其实从未和我说过话,因为他每天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伏案写东西。
虽然是对门的关系,但是由于不是一个组,我们从不串门。
我开始常常看见他的背影。
坐在实验室里,我的灵魂像是被他的脚步声牵引。每次他出门,我都能在下一秒一起跟出去。
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他的背影。他永远挺直背,永远走路从容,永远目视前方。
像是我的灯塔、我的指路明灯、我的霓虹星。
我开始更加发奋地做实验、读论文,整个实验室都知道我和对门的凌清河是两个比研究生还要努力的本科生。
每天晚上十点五十,他在宿舍关门前十分钟准时锁门离开,我就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
心里的阴暗面骂我是变态跟踪狂,可另一个角度,我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我只是顺路。
那个暑假,我独享了凌清河。
我觉得我离他越来越近了,在盛悠然这么久还没得手后,我想,他或许根本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
我感到窃喜,也感到卑劣。
我承认自己容貌普通,却又不愿意止步于此。
我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被盛悠然撞破。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大吵,也是她第一次哑口无言。
我确实没有任何义务去告诉她,我和凌清河都在这里帮忙。可我知道,她说得没错。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分享过秘密了,从前我是个没有故事的人,后来我有了故事,却失去了可以分享的“朋友”。
我没有办法和盛悠然分享凌清河。
我不愿意、也不能够。
凌清河和盛悠然,我从始至终都只能选择一个。
即使此刻我还没有拥有凌清河,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没办法再拥有盛悠然了。
吵架过后的第二天,我依旧去听了凌清河的辩论比赛。
我看着盛悠然在台上出丑,心里却没有暗自的窃喜。我在想,从前如果是这样,结束的时候我总要好好地安慰她。
但是这次,安慰她的人换成了凌清河。
我在花坛后面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那年冬天尤为的冷,我一路走回宿舍,才发现脸上流下的泪水,结成了薄薄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