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焰火[免费]》雾空了了

80、重燃

　　陆峙停住动作，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墨。想到什么，他微微勾了下唇，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姐姐，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挠在耳廓，苏墨的脸颊漫起粉，没来得及羞燥。

　　他伸出长臂往后一勾，从后座那堆杂七杂八里挑出来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纸袋，单拎在冷白修长的指尖，轻掂了两下递过来。

　　苏墨：“......”
　　她这时是真不想接。

　　“和你想的不一样么？”
　　那清淡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兴味。

　　正要反驳，抬睫之间瞥见藏在他眼底不易察觉的某种期盼。

　　看到就无法拒绝，她抿着唇将那个与人和车风格都天差地别的纸袋接过抱在怀里。

　　拉开密封的胶带，直接愣住。

　　全部都是山楂棒。
　　并且，竟然是五年的那个牌子。

　　犹记得刚回来那次，陆峙送她回家的路上，也递过来一根山楂棒。
　　她没接，他是以为她不喜欢那个牌子的口味么。

　　所以，是费了多少心思去买来那个已经快要停产的老牌子。
　　这小小一袋东西变得沉甸甸，手掌几乎托不住，更无法承接的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司马昭之心。

　　她攥紧纸袋的边角，小声问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

　　也许是苏墨的声音实在太轻，被窗外刚好响起的鸣笛声盖过。

　　陆峙踩下油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声说：“今天那家菜味道不错，吃点开开胃。”

　　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谈话，不知为何眼眶里有些泪意在扑腾。苏墨盯着他掌在方向盘的手，吸了下鼻子，将山楂棒的包装拆开，熟悉的味道留在舌尖。

　　有多久没吃到过了。

　　她突然想到在英国第一次开始抽烟的自己。

　　那是在李惟风回国后的一周。

　　唯一认识的人都不在身边，周遭陌生的环境，白皮肤的人种。加上陈茉心时而反复的病情，太多的情绪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

　　无人诉说，孤单的感觉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好想回家，可又不能回家。

　　于是想通过一件熟悉的食物去寄托，去排解思乡之情。苏墨找遍了伦敦的商超和购物网站，始终没能买到心心念念的山楂棒。

　　在一个雨雾天里，她又忘了带伞，去街角的便利店看到了花花绿绿烟盒里独特的黑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颜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一眼相中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喜好穿黑衣的少年。

　　第二个理由则是，Dunhill的黑85，醒目的英文名下面有句小标语。

　　——Journey of taste。

　　烟是苦涩的，Taste of journey也是苦涩的，是一种相伴于异国旅程的奇怪精神共振。

　　至此，她与这个牌子的烟相伴了四年，直到回国。

　　带回来的那一条烟现在也只拆了一包。
　　好像回国之后嘴里那股咽不下去的苦涩都变少了。

　　现在口腔里都是山楂的酸甜，苏墨没忍住又拆了一根，吃到第三根的时候，坐在身旁的男人似乎轻叹了声。

　　但他没有制止，随后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自然而然又无奈地提醒道：

　　“少吃点，等下还要吃饭。”

　　.

　　半小时后。

　　车从市区行驶到三环外，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楼房

　　苏墨以为陆峙说的地方大概也是和上次水平相似的菜馆，这种地方能有啥好吃，莫非是什么宝藏土菜菜馆。

　　并不是嫌弃就挺奇怪的，毕竟费时这么久跑这么远来吃个饭属让人想不到理由。

　　出于礼貌，她一直憋着没问。

　　直到视野里出现正在搞基建，钢筋水泥参差不齐的施工现场，荒凉到瘆得慌。最近本来就有那种因爱生恨将昔日爱人杀人分尸又抛弃至荒野的新闻，这种地方更是省事，连搬运的步骤都省略了。

　　苏墨往座椅旁边不动声色地小小地挪了一寸的距离，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包里摸索，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陆峙，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陆峙没空注意她的小动作，这边的施工地太多总会有货车卡车突然出现，他得将注意力集中，于是顺着那问题往下，随意地问：“怎么突然关心我？”

　　摸到冰冰凉凉的金属瓶，苏墨呼了口气，“那个，我们俩没在一起过还算不上情侣，而且我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扶在方向盘的手指一顿，轻敲了两下。陆峙一副见怪不怪极为镇定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路过一个老旧的红绿灯时，他开口问：“你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啊记得。

　　苏墨看着那骨节分明泛着冷色的手，想到一些在电影里看到的血腥变态画面，后背一凉，战栗从头激荡至尾巴骨，迫使皮肤表层打了个寒颤。

　　“你现在还年轻，有什么过不过得去的呢？”苏墨闭上眼，把胡思乱想的话一股脑倒出来，“现在是法治社会，婚恋自由，人家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

　　陆峙：“......”
　　陆峙：“？”

　　他太久没见识过如此清奇的脑洞，楞了几秒，“嗯，然后呢。”

　　苏墨握拳，“就算我不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车在此时恰好驶进一个桥洞，光线被夺去，车内的气氛更是显得阴森可怖。随着下坡，男人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散出来，回响声随着上坡消散。

　　车身往桥洞前方的空路上一斜，停住。

　　陆峙侧头看向旁边缩成小小一团，紧紧贴着车门的女人，晒笑了声。
　　几年都未有过的愉悦从心里染上眼尾那泪痣，他挑着眉梢，声音闲散道：“我要是想怎么样呢？”

　　“啊？”苏墨呆呆地望着他。

　　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他半敛着眉，耐心地重复，“我要是想怎么样，你又该如何？”

　　她抿唇小声道：“人命关天，杀人犯法。”

　　“这样啊——”
　　尾音被低沉的嗓音拉长，他注视着她，单手在安全带插销处拨弄了下。

　　“啪”地声金属弹开的清脆响。

　　一张被她曾用鬼斧神工评价过的俊脸慢慢凑了过来，一并过来的还有带着暗哑挠人的低音，“那不犯法的事可以么？”

　　在狭窄的驾驶与副驾驶位的空隙里，无论是那种都是放大几倍的蛊人。

　　心脏猛地跳了下。

　　苏墨紧张得不自觉轻咬了下唇瓣，发烫的手心抓住着凉凉的金属瓶身。

　　陆峙的视线也稍停留了一秒，喉结往下滚，热攀上了耳垂。黑瞳的颜色更深之前，他敛眸，平复了呼吸后，按下金属插销。

　　怕她没反应过来被弹回的力伤到，陆峙分出几根清瘦的手指拽住安全带，边慢慢让其回至原位，边无奈道：“放心，我暂时还正常，你脑子里想象的那些可以收起来了。”

　　大起大落让苏墨确实没反应过来，她表情木然，一动不动，那双浅瞳里也睁得很圆，很干净，有层懵懵的水雾。

　　陆峙眼神微动，偏头去将车熄火，淡淡抛出一句类似恐吓的话。

　　“再不下车，我就不能保证了。”

　　.

　　店在停车位置的十米处，悬挂在门帘的白底招牌，经过风吹日晒泛黄还掉了一角。灰蒙蒙的推拉门后，总面积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个平方，大概摆放了四套桌椅。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靠近厨房的黄色四方小桌坐了下来。意外的是，漆皮斑驳的桌面出奇的干净，一点油污都没有。

　　而且虽说没有空调，走廊中间离苏墨最近的地方，放置了一个半米高的取暖器。

　　刚坐下，她就被加大的暖气出风口烘烤得有些热，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

　　陆峙从旁边亚克力盒里抽了两张餐巾纸，自然而然地伸手擦拭她那边的桌面。

　　“环境一般。”
　　他手中动作未停，神情专注，语气随意道：“能吃吗？”

　　这人好像不怕热也不冷，苏墨看了他一眼，别开脸，点点头道：“我不挑。”

　　因为在车上的尴尬事，现在不太想与他有任何视线的交汇，其实她还很想问他是不是买车破产，为避免伤害男人的自尊心，忍住了。

　　陆峙收手的同时，厨房里也走出一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周听云：“小陆来了啊！”

　　她看了眼苏墨，用梧江式普通话说：“哎哟，这次终于不是一个人啦，阿姨是说你长得这么灵光灵醒，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

　　“......”苏墨脸一红，反驳道：“阿姨，我不是他女朋友。”

　　周听云：“啊？直接领证了？”

　　苏墨：“......”
　　这阿姨思想还挺新潮，不谈恋爱直接领证这种小说的情节也能接受。

　　桌面被擦得一尘不染后，陆峙神色像完全没听到这些打趣，扫了苏墨一眼，淡淡道：“周姨，老规矩，再多加个带牛肉的菜。”

　　周听云“欸”了声，从旁边的纸箱里拿了两套一次性碗筷和铁壶过来，视线又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看出来什么，忍不住打趣：“哎哟，小年轻还不好意思啦，阿姨都是过来人了！还能看不出来啊？”说完也不给反驳的机会，转身走进厨房。

　　坐在外面还能听到她用那梧江式普通话说：“女孩子可没那么容易追到，小陆你可要多努把力呀，多跟电视里学学，别跟个闷葫芦似的！”

　　陆峙用铁壶倒出来的开水把拆开的碗筷来回冲涮，不咸不淡地说：“知道了。”

　　苏墨：“......”
　　这人乱接什么茬啊。

　　她睖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啊知道！”

　　他将烫好的碗筷推过来，抬眸，眼神散漫却也带着认真的意味，“知道要努把力，不然追不到女孩子。”

　　取暖器一波一波蒸腾了冷空气，带着暖意的气流折射了橙红色的光，畸变成了曲度的弧围在身旁。

　　先是脸颊渐渐变暖，随之体内的血液升温，传至四肢百骸。苏墨别开眼，盯着空气里的波弧，对他这种直白的话没再搭腔。

　　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几秒，耳边又传来水流涮洗碗筷的声音。又过了片刻，意识到是她率先逃避，苏墨主动找了个话题，“你和老板很熟的样子，是来过很多次吗？”

　　陆峙：“嗯。”

　　“可是这里离市区很远，”苏墨想到陆峙之前送来的食物，“而且......”厨房就在身后，她没选择说下去，这样不礼貌。

　　周听云也在此时端上了第一盘菜，是一道并不简单的梧江家常菜，红澄澄飘香四溢的......

　　胡萝卜炖牛肉。

　　苏墨：“......”

　　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几乎是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不满地看向陆峙：“？”

　　我惹你了吗？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陆峙从苏墨眼里读出了这个意思，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敛眸，夹了一筷子胡萝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沉默许久，他缓缓说了句晦涩难懂的话，“虽粗茶淡饭，足够回味无穷。”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会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小菜馆？
　　怎么吃个饭还文邹邹的。

　　总归是要给面子的，苏墨夹了筷子牛肉，舌尖触到时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味蕾被激发，她又夹了两筷子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评价道：“味道还不错！”

　　看到她鼓鼓囊囊的腮帮，有那么一瞬间，陆峙眼底的情绪晃动到快从眼眶里洒出来，手中的筷子不自觉被指骨压紧。

　　随着周听云从厨房出入几次，桌上摆齐了分量极为夸张的四荤一素。

　　不是顶级的烹饪手艺，卖相也一般，却莫名的下饭。

　　回过神的时候，苏墨已经干完一碗白米饭了，甚至还想吃第二碗，察觉到面前的人一直未动筷，鉴于友好提醒的精神以及你不吃我怎么好意思继续的态度，她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快吃啊，待会儿冷了。”苏墨眼巴巴地催促道。

　　那双黑眸凝了她几秒，长睫扫下，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好。”

　　得到这个回答后，苏墨开始新一轮的奋战，吃到八九分饱后，开始思忖这次的饭钱怎么处理。上次外卖的钱陆峙没收，这次不能再吃白食。

　　正当一双浅瞳乱转寻找借口时，对面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口了。

　　“吃完饭我想去买衣服。”

　　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苏墨不解地看他，“？”

　　“我请你吃饭，你帮我挑衣服。”陆峙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嗓音平淡地反问：“朋友之间不是很正常么？”

　　被朋友之间这四个字噎住，那司马昭之心难道是她理解错。

　　“或者，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你下午的时间也属于我。”

　　他抬眸，缓眨了下睫，薄唇轻启吐出那蛊惑人心的两字。

　　“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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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这人总是看着怪吓人的。
陆峙：老婆真可爱QAQ
我愿称小陆同学为最高级别的忍者，不争气的东西，还得苏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