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焰火[免费]》雾空了了

21、火花

　　苏墨抱着一堆换洗的衣物。

　　白皙的手轻拢在红色的内衣上，说不上的视觉冲击力。

　　陆峙眉毛微抬了下，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提醒她，几秒后别开眼什么也没说出来。

　　气氛有些古怪。

　　手指不自觉扣着金属扣，苏墨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将私密内衣翻到睡衣下，强装镇定道：“你这么晚出去干嘛呢？”

　　混沌的光线下，陆峙侧脸的轮廓像隐没在山林雾间的月，被柔化后的轮廓失去了清孤，反而有种朦胧的温柔。

　　“夜跑。”
　　他的嗓音却也褪去了平时的冷感。

　　“啊，”苏墨有些惊讶，“这么晚出去夜跑？”

　　“嗯。”

　　毕竟一天工作下来挺累的，苏墨对陆峙上下扫视了一遭，感叹道：“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倒精力这么旺盛，果然年轻就是好。”

　　她就大了两岁，现在叫她出去夜跑，简直比穿纸尿裤还让人抗拒。

　　陆峙头微微扬着，慢慢将视线拉回一寸都没往下移，停留在她脸上。

　　习惯了他这种沉默的状态，苏墨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那你加油哦！不要跑太久，明天还要早起呢！”

　　陆峙敛目，“好。”

　　直到另外两个女生洗完澡，躺在床上追剧的苏墨，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纠缠得难舍难分。

　　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与夜露的寒意从铁门缝隙溜进来。

　　她松了口气。

　　莫名的松懈，苏墨没明白为什么，但困顿的思绪不足以让她继续探究。

　　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后，她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住处一片黑暗，陆峙轻轻打开浴室的门，扫了眼左侧第一个蜷成小团子的床铺，耷回眼皮。

　　.

　　隔天早上，苏墨拉着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厕所研究纸尿裤这玩意的穿法。

　　叶安安一直不肯穿上那劳什子东西，怎么劝都没用，黄言希最后气急了，威胁她说不穿就分手，叶安安这回安静了，也不穿纸尿裤就在那红着眼眶掉眼泪。

　　原来她们俩不是有点不对劲，人家就是小情侣啊！

　　之前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关系，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墨觉得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时不时的就往她们俩那边投以那种“你们居然在谈恋爱”的这种眼神。

　　黄言希和叶安安就不这么想了，她们在很久之前想过公布，但在她们那一圈，大家对这种女生与女生间的恋爱关系接受度不高，甚至有人知道后，会直接指着她们的鼻子说恶心。看到那种歧视厌恶的眼神，她们有时候自己都会怀疑这段感情，是否真的如同人们眼中一样，是不被接受的，是只配永远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

　　“苏墨，”黄言希拉着叶安安，试探着问她：“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们是两个女生。”

　　“你们自己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苏墨对她们眨了眨眼，眼神干净没有任何鄙夷之意，“而且，我觉得挺正常的啊，不就是女生喜欢女生么，又没哪条法律规定同性之间不能相爱。再说，你们看起来很配啊，我之前以为你是男生的时候，就觉得你们俩是情侣呢。”

　　她从袋子里将一包纸尿裤拿出，用食指和拇指夹起来，然后在叶安安面前晃了晃，调侃道：“不穿啊？不穿就要单身了哦~”

　　叶安安是恋情里被保护的那一方，单纯又脸皮薄，经不起逗，腾的一下就红了脸。

　　黄言希有些怔楞。

　　经历那么多恶言恶语，其实不信会有人毫无芥蒂的就接受。

　　女孩看她们的眼神如往常一样，甚至还有点现场看直播的意味。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没有任何轻视，眼神清澈透明到像初生婴儿，所有新奇的事物都是美好的。

　　叶安安抬头与黄言希对视。

　　也许是之前的世界太小，现在才碰到苏墨这样的人。

　　黄言希低头笑着将她手中的纸尿裤拿过来，边帮叶安安拆了外包装边说：“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话。”

　　.

　　三个女生把自己捯饬好后走出了厕所。

　　真正穿上纸尿裤倒也能坦然，无非是一个加大号的卫生巾。

　　苏墨在换防护服的时候依然被后背的拉链难住，她开口求助前突然想到她第一次垫卫生巾的笨拙。

　　陆峙是个男生，肯定没来过例假，自然应该不太懂。

　　她好心地问：“山寺弟弟，你会垫纸尿裤吗？”

　　陆峙目不斜视，淡定自若地大步走到她背后。

　　后背的拉链蹭地拉到顶。

　　男生嘛好面子，正常。
　　就算他真不会，想必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种时候就是作为姐姐好好表现的机会。苏墨把陆峙拉到一边，小声的，告诉他这纸尿裤和卫生巾的异曲同工之妙，以及非常，详细的，穿戴方法。

　　陆峙比苏墨高了二十多分公分，已经习惯听她讲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弯下腰，当他听到她开始讲“卫生巾”这个字样的时候，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这个时候，他还没穿上防护服，藏在乌黑头发下的耳垂一点一点变红。

　　苏墨察觉到他想直起身子的动作，赶紧加快了语速，她现在完全沉浸在“弟弟是个新手，我必须得教他”这种想法中。

　　余光瞥到那红透的耳垂，苏墨停顿了下，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别光顾着害羞啊，没穿好，等下全漏出来了！”

　　“苏墨！”

　　陆峙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又低又沉，他微拧着眉头，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锁住她，口罩没挡到的那一小块脸颊挂上了些许绯红，那颗眼尾的小痣映衬害羞绯色，与脸上的淡漠对比异常鲜明。

　　苏墨被他叫得不自觉一抖。

　　不会吧？他已经穿好了？她提醒晚了？

　　同时，黄言希刚好跟叶安安穿好防护服，想叫他们一起准备进医院。

　　陆峙看着苏墨这眼里的意思，就知道她肯定又脑补了什么，刚想开口制止，就听到她用一种试探又有些惊讶地语气说：

　　“弟弟！你漏出来啦？”

　　黄言希走了过来，以为苏墨出了什么纰漏，连忙关心地问道：“谁漏出来了？”

　　叶安安鹦鹉学舌：“什么漏出来了？”

　　陆峙：“......”

　　她刚想解释，嘴唇才张开，就听见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

　　“苏墨，你闭嘴。”

　　听惯了陆峙平时不冷不热的语气，这倒是挺新奇，虽然音量大了不少，但苏墨没被唬住，直愣愣盯着他，大大咧咧地说：“你到底穿好没嘛？”

　　黄言希和叶安安一听秒懂，也没好意思继续留在那八卦。

　　陆峙是真没想到苏墨心眼能大到这个地步，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偏偏她的眼神极为坦荡。

　　“你别不好意思，她们走了，”苏墨压低声音，伸手挡在嘴边，“偷偷说，姐姐待会教你。”

　　“你.....”陆峙吐出一个字，甩袖而去。

　　剩下一脸懵逼的苏某人，站在原地唉声叹气，“年龄小就是麻烦，扭扭捏捏的。”

　　.

　　进到方舱内部前，魏昭告知苏墨。

　　志愿者带动病患进行饭后运动，动静结合更利于病情的恢复。

　　其实真实原因是，别的区的大龄患者，吃完饭后，会一起在空位跳个广场舞或者打个太极什么的，九区的病患年龄比较年轻，消极懒散地跟个猪圈似的，吃了睡，睡了吃。

　　院长实在看不下去这每天等着投喂只会嗷嗷待哺的小猪崽。

　　于是吩咐魏昭想个办法，可九区的患者太难搞，魏昭以前尝试过失败了，这才把锅又甩给了新人苏墨。

　　发完早餐后，苏墨扫了一圈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刷手机的病患们，觉得魏昭拜托有点难为人，环顾四周也没有一个能独挑大梁的广场舞大妈。

　　她会一点爵士舞，却是个半吊子。

　　苏墨愁得不行，问黄言希和叶安安能不能支个好招，她们表示实在爱莫能助，而陆峙，她觉得问他还不如去向隔壁区的大妈取经。

　　少女一双眼睛滴溜溜到处乱瞟，希望能找到什么现在能解救人的灵丹妙药。

　　落定在九区的一个空位处。

　　一群小朋友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苏墨看了会儿，心中冒出个念头。

　　要不然就带着九区的人一起玩这游戏当锻炼好了。

　　这也不算急病乱投医，反正看着也挺消耗体能的。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事，队伍里好像没有小冬瓜的身影。

　　苏墨对那孩子印象比较深，小孩子还是得多费些心，她逛了几圈都没找到人。

　　“你们看到小冬瓜了吗？”

　　在被知晓秘密之后，叶安安和苏墨的关系也近了许多，她主动回答道：“你说的是上回那个胖乎乎的小男生吗？他好像回床位了。”

　　苏墨点点头，“我去看一下他。”

　　这是因为太胖了，不爱运动才打道回府么。

　　苏墨这么想着，准备将人逮回来，让他重新去参加九区小朋友的集体活动。

　　然而当她找到小冬瓜的时候，却是一种未曾预见的情况。

　　小冬瓜本名叫刘睿麟，刚刚玩老鹰抓小鸡的队伍里的三个小朋友都是和他在一个叫蔚蓝幼儿园上学，而且还是在一个大班。

　　被送到这里的原因是，他们这几个孩子的爸爸妈妈全部被感染中度或重度症状，没有办法进行居家隔离。

　　其实所有送到方舱医院的小孩应该都是这个情况，要不然谁会让这么小的孩子被送到这来。

　　苏墨觉得在同一个幼儿园又是同一个班，应该彼此会更熟悉，像她和李惟风赵明丞，就算李惟风在大班拿大红花的时候，他们俩还在小班抹着鼻涕叫妈妈，也无法阻挡他们三一起玩了十多年。

　　但，事实是刘睿麟被他们孤立了。

　　刘睿麟是跳级上大班的，他说老师都很喜欢他，经常会发大红花表扬他，可班里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小冬瓜起初以为是自己太胖了，但班里还有个比他更胖的小朋友，也有人愿意跟他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讨厌了。

　　“姐姐，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刘睿麟的眼神迷茫。

　　苏墨哑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答案，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苏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你很乖。”

　　“那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刘睿麟的眼神有些执拗。

　　“他们不是不喜欢你，”她左手牵起他胖乎乎的小手，右手对着自己比划，“等你长到姐姐肩膀这，就知道为什么了。”

　　苏墨把刘睿麟带到那群小朋友那，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等一会儿。她走到扮演老鹰的小朋友面前蹲了下来，“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老鹰的扮演者是一个扎着小丸子头的小女生，“什么忙呀？”

　　苏墨笑着说：“你们能和刘睿麟一起帮姐姐教那些大朋友们跳你们幼儿园的课间操吗？”

　　蔚恬雅看了看她身后的刘睿麟，有些迟疑，“我不想和他一起。”

　　“为什么呀？”

　　“他把大家的小红花都抢走了，妈妈也老说他比我棒，还让我放学之后也去学英语。”蔚恬雅垂下脑袋。

　　“所以你就让他们也不理他吗？”

　　蔚恬雅脑袋上的发髻随着她的摇头的动作摆来摆去，“不是的，他们的妈妈也和我妈妈一样，想要他那样的孩子。”

　　小孩子的理由很简单又直接。

　　老师更关注刘睿麟，他们的爸妈也都以此来和自己的孩子作为比较，所以他们下意识的会疏远这样一个存在。

　　苏墨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发髻，“你妈妈可能只是想让你多向刘睿麟学习，最爱的当然是你啦。”

　　她一边继续拿食指戳她的发髻一边说：“而且，是他告诉我你跳的课间操非常棒，让我来找你教大家的。”

　　蔚恬雅的头往后缩了一下，她睁着双小葡萄似的眼睛看向身后站着的刘睿麟。

　　苏墨朝刘睿麟招手，让他过来，“那你们就一起商量一下好嘛，晚饭之后咱们就开始教课间操？”

　　蔚恬雅勉强地答应了，刘睿麟有些不可置信又掩饰不住的开心。

　　苏墨对他眨了眨眼睛，“你要努力学习一下，免得跟不上他们。”她又捏了捏那对发髻，“到时候，我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花。”

　　蔚恬雅拿手捂住那对小发髻，“姐姐我的头发散了！”

　　“啊......”苏墨尴尬地收回手，“抱歉，我帮你重新扎一下。”

　　一分钟后，蔚恬雅摸着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发髻，脸上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那个，刘睿麟，你会扎头发嘛？”苏墨有些心虚的问道。

　　刘睿麟：“......”

　　小冬瓜的眼神有点呆滞，苏墨摸了摸鼻子。

　　她本想找黄言希或者叶安安帮忙，在九区扫了圈没见着人影，只有陆峙在餐车旁整理饭盒。

　　即使隔着一大段距离，他戴着白手套，也能瞧见修长的手指。

　　脑海里莫名脑补出陆峙在背后把发丝从拉链绕出来的场景，防护服和口罩之下的脸颊微微发热，她抬臂摸了摸后颈。

　　“姐姐。”蔚恬雅鼓着脸叫她。

　　苏墨回神，“等下哦，我叫一个哥哥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