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焰火[免费]》雾空了了

16、突降

　　苏墨拉拽陆峙那样子莫名的有点像小孩子非要拉着家长给自己出气的气势，杨大爷觉得特别逗。

　　“小苏啊，你说你跟你弟弟怎么身高差这么多呢？”

　　她才到他的肩膀，拉拽的时候确实有点费力，就这一小会儿，背后就有股涔涔的汗意。

　　苏墨瞪了一眼陆峙，没好气地说道：“他比我高多少就是抢了我多少碗饭！”

　　她将陆峙推到杨大爷面前，用下巴往推车一点，模样看着有些颐指气使，“长得高，就多做点活！”

　　杨大爷凑到陆峙身边，悄声说：“你姐平时都这么凶吗？”

　　“杨爷爷，我可是听到了！”

　　陆峙看着苏墨因为佯装生气显得更加生动娇气的眼睛，少见的没反驳，他说：“嗯，都这么凶。”

　　此时的苏墨并没有意识到陆峙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次没反驳她是他的姐姐，她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盛气凌人地说：“搬好没，走了。”

　　苏墨搀着杨大爷在前面走。

　　陆峙就推着车跟在他们后面，时不时还能听见她在那絮絮叨叨。

　　旁边的老人也不拆穿她，笑得佝偻的背都在颤动。

　　经过那日坠楼处时，杨大爷语气里满是惋惜的感慨：“造孽啊，遇人不淑啊，多年轻的小姑娘。”

　　老人是真的喜欢这个明媚的小姑娘，也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他伸出满是褶子的手拍了拍苏墨的肩，“小苏呀，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别遇到这种混账东西。”

　　在爱里长大的小姑娘，底气十足，“谁能欺负我呀？”

　　杨大爷点了点头，逗她说：“也对，小苏这么凶，只有欺负别人的份。”

　　苏墨嘴巴一撅，不满道：“您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啊？”

　　杨大爷笑得慈蔼：“夸你~”

　　“这还差不多。”
　　苏墨说完回头叫他快点，别慢吞吞地落在后面。

　　陆峙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前方红色的背影，他发现即使刚刚离得那么近，自己的脑海里也没蹦出来那血腥的画面，他的注意力无意识的全部放在了苏墨的身上。

　　明明都是红色，一个代表死亡，一个却是张扬炙热的焰火。

　　到二号楼脚底下的时候，他们将杨大爷送上了电梯。

　　苏墨朝着杨大爷喊：“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叫弟弟帮你搬东西。”

　　陆峙有一瞬间的失神，第一次主动询问：“你，不在？”

　　“是啊！”苏墨转身走出楼栋的门，“没想到吧，姐姐要冲到前线去啦！”

　　“前线？”
　　“方舱呀！你不知道么？”

　　方舱医院，全是收留轻症患者的地方。
　　王英仅仅是在医院和一个人住在同一间病房，就被传染去世。

　　陆峙跟上苏墨的脚步，心中有些不明的情绪，他忍不住开口道：“那里很危险。”

　　“总得有人去的。”
　　她丝毫不在意，像随口一说又像是早就想好的答案。

　　陆峙沉默了。

　　战争来临，总得有人要去冲锋陷阵。

　　可贪生怕死利己，这都是人的天性，少有人能免于常态，去做出违反本能的行为。

　　苏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仰着小脸问他：“你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

　　“没有。”陆峙表情冷淡的否认，抬腿往前走，顿了顿补充道：“随口提醒。”

　　苏墨哦了一声，也没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让他叫自己姐姐。

　　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陆峙，苏墨有点别样的情绪。她向来直白，直接就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有点舍不得你。”

　　陆峙驻足，语气不同于以往无波无澜，“那你还去？”

　　“当然，我都决定了。”苏墨的语气很坚定，这个时候对她来说，不知名的萌芽并不能阻挡也不会改变什么。

　　少女的心中有一片树林，没有哪一棵树值得她去放弃整片森林。

　　陆峙看出来她没开玩笑，心里有些烦躁，“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没救下那个女人，心中有愧，想趁来得及之前救下别人。”苏墨又恢复了平常没心没肺的模样，耸肩笑，“这也算弥补了吧。”

　　极其意外的，少年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黑眸里满是冰冷和嘲讽。

　　“苏墨，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世界上那么多人，收起你那无用的怜悯心。”

　　第一次看到陆峙这个样子。

　　印象里，他从来都是神色寡淡的像杯凉白开，从不曾如此疾言厉色。

　　苏墨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非黑即白，爱恨分明。

　　这种优越又带着蔑视的语气换做另一个人她都会直接怼回去。

　　可陆峙站在人群里沉默不语的模样深入她心。

　　此时他眼里盛着倨傲冷漠，但她莫名觉得这样的他才是卸下了防备，而这句带着警醒的话已经是耗费了面前这个人的所有力气。

　　那时，天真的少女并不理解什么叫无用的怜悯心。

　　苏墨的眸光一如既往清澈纯粹，她说：“不用担心我。”

　　一拳打在棉花上。

　　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人，是他。

　　陆峙却觉得有种自卑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一个温柔强大的神明怜悯着众生，而自己也不过是这众生里渺小的一粒尘埃。

　　落差太大，难以企及。

　　他神色僵住，直直地盯着她，瞳孔像化不开的沼泽，漆黑一片。

　　过了许久，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没办法反驳的是，落于俗套也会向往美好与阳光。

　　.

　　后来，苏墨像真的是为了告别似的，帮年纪大的人搬东西时格外卖力。陆峙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阴郁得像梧江市雨季连绵不断时，乌云满布的天。

　　但，在苏墨搬得费力时，陆峙还是会去默默帮忙。每当这个时候，苏墨都会看着他笑，然后对那些爷爷奶奶说：“以后你们可以找他帮忙。”

　　陆峙不懂她是如何这么肯定，确信他一定会帮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么。
　　还是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物资很快就分配完毕了，就剩苏墨还没领，她没叫陆峙，一个人清点数量。

　　志愿者小张问陆峙，“走吗？”

　　“你先去车上等我，”陆峙沉着脸看着某处说：“还有一户。”说完，抬腿走了过去。

　　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苏墨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丝毫不意外，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峙，眼神无一不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陆峙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拿了一个袋子将那些东西全部塞了进去，也不和她交流，拎着东西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臭弟弟。

　　苏墨在心里笑骂了一句，追上了他的步子，“今天没用推车，重不重啊？”

　　陆峙不语。

　　她继续追问：“要不要给我拿一点？”

　　见他仍是不回应，苏墨也没再继续说这个，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说：“你这样子只会让我觉得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不想让我去危险的地方是在担心我。”

　　“我去了方舱医院之后，以后就没人陪你说话了。你也可以微信找我，不过我不确定去那里之后忙不忙，要是没回你，你别生气。”

　　他冷冷地睨着她，一言不发，她却还是不管不顾唠叨着：“到时候我妈妈会出来领物资，你可以找她讲话，不要一个人闷着，容易闷出病”

　　忽然，苏墨顿住脚步，意识到什么，问：“你是在舍不得我吗？”

　　他马上反驳，“不是。”

　　苏墨小声嘟囔，“那你管我去不去呢？”

　　陆峙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眼神疏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随你。”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苏墨欲将他手中的塑料袋拿过来，可拉着袋子的那双手并没有撤开。

　　“怎么，今天不嫌重了？”陆峙今天说话像是带了刺。

　　苏墨看他这样有些想笑。

　　“嫌啊，你同事不还等着呢，让别人等太久多不好。”

　　陆峙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即松开手转头就走。

　　因为太重了，苏墨身形往下一沉，她往上掂了掂索性抱在怀里，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等解封我们再见啦！要是想姐姐了，可以打电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