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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突降 ...

  •   “有个女人在窗台上!”
      “有个人掉下来了!”
      “啊啊啊——”

      砰——

      肉.体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

      抽气声起伏,惊叫声四起。

      一瞬间,苏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从陆峙黑色的,放大的瞳孔里,看到了人们口中述说的画面。

      撑着发软的腿,下意识的想跟寻声音的来源回头。

      “别回头。”陆峙闭眼,又睁开紧紧盯着苏墨因为惊恐睁大的双眼,沉着声说出这几个字。他用双手扶住苏墨的肩膀,力道很重,还有些颤抖。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的人生活里。

      苏墨声音有些发颤,神态像受惊的像只被吓坏的小狐狸,“陆峙,是,是有人,掉下来......了吗?”

      陆峙盯着她眼里泛起的泪花,语气不自觉温柔了些,“嗯,你别回头。”他左手扶着苏墨,用右手将手机从荷包里拿出来报警,对着电话说:“你好,这里有人跳楼了,地址是文育路36号。”

      苏墨没再说话,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面对死亡现场,心脏上方好似有块千斤重的铁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世界安静的过分,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气息,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冲的人反胃。

      今天是冬日里久违的晴天,但此刻翘首以盼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发冷。

      不知道等了多久,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响起,穿着白大褂和警服的人出现在视野里,驱散了恐慌的人们。

      警察将那块位置用隔离带围起,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被白布盖着的担架。一袭白布从头遮到尾,将里面的人牢牢盖住,血迹从里面慢慢渗透出来,从一星半点变成一大片一大片,浸染了整个担架,流到地上。

      那个女人死了?

      苏墨,那个女人死了!

      因为你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古怪,因为你想省事,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你眼前消逝了。

      你为什么不多问问?

      平时总是泛着光的棕色瞳孔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布,她皱着眉死死的盯着那处。

      脑子里尖锐的声音在不停的叫嚣,连着太阳穴的那根青筋,一突一突的连着头皮到眉心刺痛难忍。

      苏墨再次看到了眼镜男。

      他在哭,撕心裂肺地不让白大褂将担架抬上救护车。

      警察很快开始盘查信息,他们问眼镜男当时的情况。

      他哭得歇斯底里,说他妻子是失足掉下去,说他好伤心,以后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警察开始盘问女人隔壁的邻居,刘爱玲,陆峙,最后轮到苏墨。

      她没说话,盯着眼镜男,他还在哭,镜片上被一层雾气覆满。可透过镜片,明明是一双冷血的三角眼。

      刘爱玲:“你没事吧,小苏。”

      苏墨抬起手臂,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向眼镜男。

      人们的视线随着她这一指集中,哭声戛然而止,眼镜男朝苏墨这边走过来,陆峙往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眼镜男的语气温和:“我记得你,小姑娘吓坏了吧?”

      “他在骗人。”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说出的却是肯定句。

      眼镜男楞了一下,很快否认,“你在乱说什么啊?”

      镜片后的寒光乍现,苏墨看到楞住,是让人觉得瘆得慌的眼神。

      其实指正与否并不会影响最终眼镜男会被警察带走的局面,就算长发女是自杀,眼镜男也是最大嫌疑人,只不过这样当面戳穿假象确实有些执着,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眼镜男和长发女平时争吵打骂肯定不止一次,住在隔壁得邻居未必就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这钢筋水泥的隔音真的有那么好吗,还是冷漠到怕沾染麻烦,所以从未想过这种忽视能葬送一个人的生命。

      是为心中的正义,还是觉得因为疏忽愧疚,苏墨不管不顾地说,“我看到了她身上有伤,你就是在骗人。”

      眼睛男被带上车前,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宛如尖锐的刀刃,带着风变得阴恻恻,寒气从脚底蔓延直全身,背后的冷汗源源不断往外冒。

      “苏墨。”有谁在叫她名字。

      苏墨睫毛颤动着抬头,眼前的黑眸虽冷淡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她回过神,没像以前一样劈里啪啦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安静地望着。

      “别怕。”

      这声音平时只觉得有些冷,今日却觉得像定心剂。
      苏墨点点头。

      陆峙没再多说,隔着衣服拉起她的手腕说:“我送你回去。”

      苏墨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羽绒服,特别厚,他的手指只能扣在被鸭绒填充的袖子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经过那块区域。

      黄色的警戒线将围起来,地上的还有没完全清理的血迹,中间有白线画的人型。

      陆峙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僵了一下,他没迟疑拉着苏墨加快步子向前走。

      没走多远,就碰到了赶着出来接女儿,一脸焦急的陈茉心,小姑娘一见到妈妈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瘪着嘴,声音听起来委屈的不行,“妈妈!”

      陈茉心温柔看着苏墨,对着她伸开了双臂,什么也没问。

      少女瞬间卸下所有的防备像只归家的小鸟,一边掉眼泪一边扑进女人的怀里。

      “小陆,谢谢你送墨墨回来,你也快回去吧。”陈茉心向陆峙道谢,另一只手还在她背后不停安抚。

      陆峙莫名的松了口气,随即又蹙起眉。

      .

      #梧江市一小区有人跳楼#被顶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热搜。

      警方虽未公布事实真相,但因有现场原视频的加持,网友对这个话题的议论人数已经接近一亿人。有的人说是因为抑郁症,有的人说是因为封城在家没工作债务危机,有的人说纯属是意外,甚至还有些键盘侠说是因为无聊在家闷出心理问题。

      三小时后,警方发布消息:梧江市某小区,死者叶某某(女,32岁)从十二楼跳下自杀的原因,经查实,是王某某(男,35岁)的长期家暴及虐待行为。望疫情在家的各位民众谨记,若家庭矛盾上升到严重家暴行为,请及时联系警方。

      陆峙回到家后直接进了浴室。

      脑海里一直出现女人从楼上坠下的画面。

      女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临近地面时缩起腿的本能反应,砸向地面的一瞬间身体回弹的高度,最后化成一地的血肉模糊。

      他有些自嘲地想,自己这视力过于好了。

      陆峙将水温调成最低,仰头让冰凉的水从头开始淋下去。

      少年的面色苍白,口中的唾液开始大量分泌,他紧紧抓住身边的铁杆,滚动着喉结,想压下胃里涌上来的一阵阵反酸。

      硬撑的状态一瞬间被瓦解,没有想象重的若无其事。
      他终于忍不住俯到洗手池干呕了起来。

      干呕了一会儿,又用冷水使劲拍了拍脸颊,直到神智清明,陆峙才冷着脸走出了浴室。

      客厅空荡荡,整间屋子暗的让人透不过气,他走到冰箱拿了瓶冰矿泉水灌进胃里,拖着已经有些僵冷的身体走进卧室。

      陆峙走到床边,把手机扔在一旁,直直地躺在了上去。

      双眼微微阖着,眼角的褐色小痣像滑下的一滴眼泪。

      手机叮咚叮咚地响着,屏幕骤然亮起的微光,在一片黑暗里显得格格不入。

      铺天盖地的新通知盘踞了整个屏幕,每一条标题都是“梧江市一小区有人跳楼”。

      脑海里又闪过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拉扯神经,每一下都仿佛带着血液翻滚。

      陆峙忍着胃里泛起来的酸意,点击屏幕上方的小叉,全部清除。

      他从床上起来,站到窗前。

      夜晚的风很冷,外面是通明的万家灯火。

      从上往下俯视,黑暗凝聚成点,变成望不到头的深渊,楼下树影像黑色的火舌,张牙舞爪地勾着人。

      少年怔仲神情恍惚,苍白瘦削的手抓着窗框,慢慢拉开栓锁。

      浅棕色的笑眼似乎一晃而过。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窗子,盯着玻璃上死气沉沉的脸。

      过了许久,才走回床边。

      手机点开微信新朋友那一栏的气泡。

      Susu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备注,苏姐姐。
      头像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动漫少女。

      指腹滑过屏幕点击同意,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如果是之前,依照她的性子肯定会马上发来消息,甚至能想到第一句话会哪几个字,山寺弟弟。

      陆峙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到神经平缓下来,拿过手机拔通语音。

      “喂。”苏墨的嗓音有些哑,像被抽干了水分,应该是哭了许久。

      陆峙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问道:“你,好些了吗?”

      她没什么精神的嗯了一声。

      他没有安慰过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陆峙。”
      “嗯。”
      “今天谢谢你,你要是害怕的睡不着,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陆峙动了下眼皮,拇指用力摁住手机背面,仍旧语气平淡地反问她:“你呢?”

      “我不害怕,”苏墨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又有些哭腔,“我就是在想,如果我之前那通确认的电话打出去了,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我应该早注意到的,那个女人伸手过来接东西的时候,有淤青,我该早发现的,要是我早点发现,她也许就不会死......我明明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陆峙沉默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她求救的声音那么大.......没有人帮她,那楼那么高,她从那么高跳下来,该有多疼啊......”她说多疼的时候,疼字咬的特别重,好像真的能感受到从高空坠落的痛苦。

      “我应该直接把东西送过去的......不,要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问清楚,那她就不会死了。”

      她越说难过,抽泣声从话筒里传过去。

      陆峙直接打断她,“苏墨。”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要怪自己,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他说:“你没有错,不要哭。”

      对于那个死去的女人,与其忍受日以继夜的折磨,不如一了百了。

      苏墨被保护的太好,她被爱着长大,也爱着世界。

      她体会不到那些人会有多绝望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把这种无法挽救的结果怪罪于自己的疏忽。

      “真的吗?”
      “真的,死亡对有些人来说是种解脱。”

      她眼泪停住,呆呆愣愣地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才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回答,“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不对。”苏墨马上反驳。

      把台灯顺手关掉之后,陆峙往后仰平躺在床上,似乎能预料她会这样说没感觉到惊讶,“那怎样才对?”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瞳孔失去焦距,“既然人总会死去,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悖论。

      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终点,那么既知死,为何生?

      话题一下转变成哲学探讨,苏墨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没体会过生与死的沉重,只是说出最直观的感受。

      “这问题太深奥了,生与死的定义谁能真正的弄明白,但我觉得既然降临在这个世界,就会有存在的理由,只有活着才能慢慢搞懂,才会有意义啊。”

      “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他居然会追根究底,她扑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

      在这个冬天,在这样奇特的夜晚,正当风华正茂的少年少女用重量不过百克的电子媒介,讨论生与死如此沉重的话题。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是为财富,权力,理想,还是为了满足欲望。

      “我不知道。”苏墨老老实实回答,“但就我个人而言,是为了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口腹之欲,没看过的世界,没走过的山河,还有未知的明天。”

      话筒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陆峙,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你在听吗?”
      “在听。”

      苏墨在脑海里回味自己刚刚说的话,忽而笑了,她说:“这样说来,我应该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为什么?”

      “舍不得死呀,怎么想都觉得活着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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