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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万圣来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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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问我,对于神魔之战打算做什么,我说这仗自然由昊天帝去打,我又不是他的神属,不用太过操心,我回豪山去,护住了烬族就行。他明显半信半疑,但也没再多问,只突然抓起我的手,我只觉得掌心一痛,再看,一滴殷红的血滴正从掌心渗进去。
冥河说:“恕我自作主张,有这滴血在,你有事可以随时唤我。当然,你若觉得我冒犯了,也可将它逼出体外。”他说得无比真诚,这位一方之圣,已不是当年那个拧巴的颟顸少年了。
我心下感激,拱手道别,冥河却执意要送我出海。
没想到刚出海面,就见南方天际突然出现异象,风气涌动,急速汇聚,天空中似有黑白二气在纠结缠斗,继而一道闪电劈裂,一瞬间天空像被撕开了一道血口子,那裂口狰狞着,一直延伸下去,看降落的方向,隐约像是子虚国的地界。但这闪电只是一瞬便没了任何声息,裂口迅速闭合,只是那裂口周遭,开始游荡出层层黑气,汹涌着,似乎想散又散不掉,左冲右突,然后重新开始漫出来道道白气,似吞噬黑气一样,双方力量开始逆转,直到黑气被尽数吞噬,天空又恢复原样。
我怔怔地望着,这是灵宝出世斗法的异象,没有任何声响,很可能是发生在了异界。
送我出海的冥河说:”昆仑镜破了!”
玄御,他还好么?
冥河望向我,似乎在分辨我眼里的神色。大概是我面色过于平静,他又说:“他来我这里时,向我打听过盘古幡的下落,我隐约记得当年在分宝崖,那东西被一只黄毛小妖扛走了,巫妖之战中妖族曾使用过一次,巫妖陨落,是鸿钧座下大弟子元始天尊和他的阐教收拾残局,想来是收了不少宝贝。”
他说完还不忘感慨:“这个家伙好歹是先天之圣,活了这么久像是睡过来的,洪荒之事似乎毫不知情。”
其实他只是不关心而已。他孑然一身,不似冥河还背负这一族的前途,他也无欲无求,因果看透不愿沾惹任何纷扰,至少在遇见我之前,他一直都是如此。所以洪荒再乱,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但偏偏撞上了我。他把这洪荒乱世又捋了一遍。
见我还是没啥反应,他又笑着说:“下回你来招呼一声,我自然来迎,以你我的交情还通报什么,实在多此一举。”
我笑道:“今非昔比,你是名震一方的大能,我一个烬族小王擅闯,怕不是连下辈子都没了。”
“你又挤兑我!”他有些愠怒:“在我心中你……”
“开个玩笑嘛!不过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尊重还是要有的,他日你若到访豪山,若要硬闯我也是不依的。”
他嘿嘿一笑,朝我拱手道:“尊者保重!”
我回了回礼,告辞。
回到重明之境,我召来玄焰、继荣等一干将帅,对他们说:“我们如今的栖身之地,就是数万年前的魔域,但它如今唤作重明之境,你们可知是何以?”
继荣说:“主君是教我们奋发图强,重振烬族辉煌。”
我笑了:“继荣你不是烬族呢,倒也能把重振烬族说得如此顺口。”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虽不是烬族,确实得了烬族天火淬炼,是沾了烬族荫庇的,自当为烬族尽忠。主君给我赐名继荣,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护法倒是会说话。
我说:“一族若想兴盛,不可违逆天道,不可刚愎自用,当持善守正,团结共进,烬族不是一族,天火之下,万物向死而生,灰烬之中,何分你我?”
玄焰带头表态明白,他若是明白了,烬族其他族众自然也无须多虑。
训诫完毕玄焰单独留了下来,一副奶狗气质:“主君你好好地突然点我,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我笑着朝他昭昭手,他凑过来,我说低点,他低了低身体,让我的手能够到他的头。那头毛发蓬松顺滑,我捋了两下说:“你在我心里,与他们不一样,你将来是要担起烬族前程的,我说那些话,你得认真体会。你看血海那个冥河,人虽然丑了些,但是多有担当呀,八荒六合哪个敢惹,那些小罗刹菜得很,也敢横着走!”
“你今天怎么还替修罗族说话了?”他忽闪着眼睛十分不解。
我说:“就事论事嘛,我只是想说,一族之君,不能狭隘和意气用事,要有大气魄大胸怀,须得忍常人之不能忍,受常人之不能受,那冥河,幼年背负血海深仇,几次九死一生……”
他打断我:“怎么冥河幼年你也了解?”
“这……我早年不是跟他做邻居么,自然知道些,你听重点。”
“我听着呢,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狭隘。”
嗯,好乖。
他顿了顿突然说:“但我觉得,你今日忽然说这些有些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笑着反问:“能瞒你什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没有就好,我是与你一起的,我从降生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你不能负我。”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却心里发涩。
若知我是当年覆灭烬族全族的人,我的小玄焰王,还会如此撒娇么?
晚间时分我去巡山,说是巡山,其实不过就是四下走走,这济山有一半荒凉,实在不算美好,可能也因此才能偏安一隅吧。这世间事大抵都是如此,太过锋芒毕露,便会难得安稳。
行至阳山山阴时,却见灯火通明,火把亮了一圈,半山腰黑压压挤满了各族精类,当然最多的还是烬族,中间是郁将军和一些族众,瞧这仪式,当是欢迎归降者。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有个眼生的烬族一手端着酒壶,正侃侃而谈:“盘古幡,你们肯定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吧?当时那白衣圣仙一手仗剑,一手执幡,周身瑞气腾腾又杀意凛凛,我生平从未见过有谁的气场能清明强大至此,原始天妖、赤螭子完全不够看,就连魔族之君月宸我也是见过的,他强大归强大,可没有这位的超然气韵!他就站在赤螭子对面,魔坛之巅,单手举起,瞬间引得风云变色,那幡迎风猎猎,见风则长,顷刻间撕裂天空,天雷隆隆,那镜中世界开始坍塌……”
是玄御吧,脑子里已能浮现出那副强大又超然的身姿……一丝笑不自觉就爬上了嘴角。
等等,他刚才说他一手仗剑,一手执幡?两只手?
我突然现身时,现场先是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纷纷跪拜。
我抬抬手让大家起来,走近了问方才讲话那个小烬族:“你从月宸那来?”
他有点紧张:“是。”
郁将军在一旁说:“他便是我之前提到的在魔族的内应。”
我又问他:“你说的那个白衣圣仙,是不是玄御?”
他回答得小心:“玄御?我不认识他……”
我再问:“你看清了,他是两只手?”
他疑惑道:“看、看清了呀……难、难道不应该是两只手?”
能执剑或者执幡,看起来是已经好了。他这只断手在我心里一直像压了块石头,他那么完美的形象,因为我少了只手,许久以来几乎要成为我的一块心病。
见我不语,郁将军解释:“今日破了昆仑镜,樊将军带徒众来归,此事玄焰王和继荣护法已经知晓,玄焰王说今日主君似乎心情欠佳,让明日再觐见,所以未曾打扰,兄弟们只在这里先聚一聚。”
我意识到刚才有些许失态,便说:“不要紧,你们继续吧。”
我在这里他们也放不开,索性还是离开。
昆仑镜破了,可能因为魔族失去了修养生息的护身之地,迫不得已要速战速决。才过了两日,魔族果然在进出幽冥血海的必经之地设了一座大阵,同一刻,月宸率军打上了东天门!
至此我突然明白了魔族寻衅血海的真正意图!几方势力中,冥界已不构成威胁,魔族虽然被我分流一部分兵力,但显然他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火云宫不养兵,灵山不出力,只有冥河一族可能是个变数,所以保险起见他要牵制冥河,给自己攻打天族留出足够的时间!
消息出来,玄焰已经点好了兵,威风凛凛地进殿,开口干脆:“干吗?”
我说:“你这是要打谁?”
他斩钉截铁:“打魔族,败兴玩意儿!”
这是要替天行道了。但让初生的烬族参战,并不在我计划内。可瞧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不打几仗,这劲头也过不去。也罢,温室里养不出像样的花。
我说:“那你带一队精锐,去幽冥血海,那里曾是初代烬族的诞生之地,去拜谒故土吧。我听说守阵的是赤螭子,这个孽畜自洪荒开始便四处惹是生非,你可以去会一会他,不过切记,阵外随你厮杀,阵内不可轻入。”
让他去幽冥血海,给冥河做个帮手,一来可以进一步缓和两族关系,二来那里是不是厮杀主战场,烬族可以保存实力。
但他很不满:“一个赤螭子有什么可打的,再说那里不是主战场,我不去!”
心气还挺高。我说:“不要小瞧了赤螭子,他能从洪荒活跃至今便不简单。再说烬族初生,我绝不能让族人当炮灰,你也不能!你助冥河破了那什么阵后,可以一起应援天军。”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我很坚决,于是他只好听命出发。
他走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上一次神魔大战,这个月宸打直球,曾直接打上了南天门。那南天门下便是南瞻部洲,人族大兴的地方,有火云宫罩着,直接派出了苍尘,月宸鏖战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来。眼下虽然天军以苍尘为首的将军和冥界的领主,伤的伤,败得败,但直接硬攻天门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虽然东天门守备相对南天门要弱,但九重天一道道门打下去,耗时耗力不说,天庭重地,我不信没有镇宫至宝,月宸是想取天帝之位而代之,目标只是昊天帝,他没理由攻天庭当拆迁队,所以总觉得这不是明智之选。
正疑惑间,掌心微痒,摊开手,竟是冥河借那滴血送来的消息:非谒魔阵,名万圣来朝!
原来魔族在血海设下的并非谒魔阵,而是万圣来朝阵!
万圣来朝,怎么会是这么个名字?区区魔族,怎会有如此大的口气?
脑子里突然间有东西炸裂,我全算错了!
攻打东天门的一定不是月宸,魔族真正的主战场,就是这座大阵!
万圣来朝,这是势要将诸天神佛一并吞噬的杀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