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听雨》钟离的柱子

30、第三十章

　　医院走廊内的长椅上，感觉到旁边坐过来的动静，瑜陌彦费力的挑起了眼皮，侧目。

　　“彦彦，我刚才在附近转了转……这个时间只能买到汉堡了，你先垫垫吧。”蒋嘉文把手里一个大纸袋递给了瑜陌彦。

　　瑜陌彦困意正浓，还是接过了吃的，笑着道了句：“谢谢小姨。”

　　凌晨一点半有人给送夜宵，太贴心了。

　　南峪距离兰城不算远也不算近，规模却不及后者，兰城夜生活丰富，即使是在春节期间也有很多正常营业的餐馆，南峪就不行了，大过年的在街边想找个开着的便利店买个面包啃啃都费劲儿。

　　蒋嘉文看着他咬了一大口汉堡，脸上散开了些许笑意：“小时候你就喜欢吃汉堡，看来现在也没怎么变。”

　　瑜陌彦愣了一下，腮帮子鼓鼓的，哦了一声。

　　他其实也没多喜欢吃汉堡，只是吃了这个，就可以不用吃那些会令他胃疼的芹菜胡萝卜和西兰花。

　　蒋嘉欣也知道他吃这些胃不舒服还偏偏就总做这几样，说不能惯着你挑食，你就是吃的少吃多了适应了就不难受了。

　　都是说辞而已，那些都是她自己吃着顺口的，瑜陌彦懒得跟她辩驳，家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吃不了少吃点儿呗，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饿死。

　　“你爷爷怎么样了？”
　　“没事，已经睡了，昨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
　　“哦，那就好，治疗方案确定了吗？”
　　“嗯，医生说我爷爷年龄太大，建议保守治疗。”
　　“哦，你姑姑呢？她没陪床？”
　　“我爷爷不想见她，她回去陪我奶奶了。”
　　“哦……”

　　瑜陌彦又咬了一大口汉堡，嚼了半天，灌了一口柳橙汁顺下，往椅子靠背上歪了歪：“小姨，大过年的你别来回跑了，回兰城陪家人吧。”

　　蒋嘉文没有接话，她跟蒋嘉欣都是Beta，虽然不怎么了解AO那些事，但她也知道大半夜的把瑜陌彦这个Omega一个人留在医院里不安全，也蛮佩服蒋嘉欣就这么彻底又决绝的抛弃亲儿子不管不问了。

　　“我开车来很方便的，没事，家里有你姨夫呢，”

　　蒋嘉文是个开朗的人，平时也会跟瑜陌彦聊聊天，这会儿听说老爷子转危为安了，便尝试着问出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男朋友……对你怎么样啊？好不好？……你现在是不是……住在他那儿？”

　　瑜陌彦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嚼着东西的声音有些含糊：“……嗯。”

　　纯靠猜的吗？女人的直觉果然准……
　　不过他和小姨之间没那么多芥蒂，不用藏着掖着，承认就完了。

　　蒋嘉文先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他学习特别好？找个学霸当男朋友好啊！可以帮你提高成绩，啊不对~你俩互相监督着学嘛~！小姨就是担心你吃亏……他有没有强迫你？有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他要是对你没安好心小姨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瑜陌彦挤了个不置可否的假笑。

　　赋启深对他确实挺好不假，学习上也帮了他太多了，但不规矩的行为……具体是指哪种？
　　他小姨是怎么知道的？
　　他妈告诉她的？

　　他细想一下，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段时间整个一中都在讨论他和赋启深是不是已经到了AO永久标记的程度，隔墙有耳，蒋嘉欣也不是省油的灯，真想打听怎么都能打听的到。

　　算了，顺其自然吧，他又管不了别人的嘴。

　　“你是不是本来要跟他一起出去玩的？他是不是要给你过生日？”蒋嘉文脸上的笑意没有散去，有些好奇的继续问：“你不是故意放他鸽子，他不会生气吧？”

　　“……嗯，他没生气。”瑜陌彦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解释他鸽的不是赋启深一个人而是鸽了他全家……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赋启深就说要陪他一起来南峪，赋传衡和柚如坚持改道直接送他到南峪市医院，但瑜陌彦最终只同意让他们送到了高铁站。

　　他不想给别人家添麻烦，何况还是这种本应阖家团圆的日子。

　　也不想太过依赖赋启深，不想模糊彼此之间的界限，他们只是情侣而已，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是最基本的。

　　蒋嘉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打趣道：“嗨~，其实校园恋情才是最纯真的，没有那么多世俗的算计，我跟你姨夫也是高中校友，那时候我也是躲着你妈跟他交往，就怕被她发现会挨骂……呵呵~”

　　瑜陌彦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同情，有点儿想说不容易啊恭喜你们没暴露……还修成正果了。

　　“但她上次闹到你学校去，确实太过分了，我以为她已经见好了，她之前还跟我说她不用吃药了，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蒋嘉文的语调带上了些许不解：“可这次呢，就算跟你爷爷奶奶没什么感情，她多少也应该过来看一眼吧，他们结婚的时候你爷爷奶奶还随了不少份子钱呢，……”

　　瑜陌彦边听边吃掉了最后一口汉堡，眼神却没有看着她：“别想这些了，咱们都已经尽力了。”

　　能怎么样呢？赋启深妈妈还给他打了两次电话问寒问暖呢，蒋嘉欣连条短信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没露过面。

　　蒋嘉欣向来这样，对她来说没用的人情从来不维系，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搞，每到逢年过节只会带着礼品登门拜访那些会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领导，从来都没跟她老公一起看过公婆，老人家给孙子的压岁钱也都被她扣下了，就没到过瑜陌彦手里。

　　医生也说过蒋嘉欣的抑郁症没那么严重，吃中药也不过是调理，身体各项指标也都很正常，说的好听点儿是常人不能跟个病号一般见识，不好听点儿就是路子越走越窄是她自己太过薄情寡义造成的。

　　人品有问题不是吃药能解决的，只能自愿改变才有救，蒋嘉文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顾全不了那么多。

　　瑜陌彦把手里的空杯子投进垃圾桶，转回身又靠在椅背上，压低了帽沿，闭上眼睛：“小姨，我眯会儿，你回去吧。”

　　蒋嘉文见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不好再问什么。

　　瑜陌彦看起来安静内敛，性子却要强的很，有着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没有的沉稳和超乎寻常的韧劲。

　　与蒋嘉欣明面上的争强好胜不同，是一种温火慢劲，家里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乍一看上去，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情绪波澜。

　　这样的个性，也好，也不好，蒋嘉文很想劝劝瑜陌彦不要勉强自己保持这副浮云淡薄的模样，觉得憋屈可以跟她说，总比憋在心里强。

　　可她已经来医院好几次了，瑜陌彦始终问什么答什么，关于他爷爷和他姑姑的矛盾多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让她觉得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她只得应了应好你多休息注意身体，然后，缓缓起身走出了医院大门。

　　深冬的夜晚，住院部一楼幽长的走廊里有些冷，只有一些病人家属进出，瑜陌彦把羽绒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眯了半天也没睡着，他索性拿出了手机划拉了几下，就看到了赋启深一小时之前发来的几条信息：

　　【在做什么？睡了？】
　　【爷爷怎么样了？】
　　【今天初三了，吃饺子了没？】
　　【你那边外卖还没恢复，我刚才下的订单又被退了。】
　　【我易感期还没结束，虽然没法出门，但如果有需要我出面解决的状况，你一定要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我好想你。】
　　……

　　瑜陌彦都看笑了，至于的么？多大状况啊还你出面给我解决。

　　他点了点屏幕打了些字，又一个一个删掉了，突然不知回点儿什么好了。

　　这几天他过的浑浑噩噩的，没时间也没心思打趣，今天他爷爷精神状态好多了，拉着他的手跟他聊了很多关于遗嘱的事，还说如果他姑再这么对待他们老两口就要起诉她然后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瑜陌彦……

　　瑜陌彦能感觉到他爷爷奶奶对自己亲闺女是真的心寒了，也是真对他爸有感情，可他跟赋启深墨迹这些合适吗？

　　负能量爆棚的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糟心事他好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意识里过电影一样不停回放的，全是两人腻在一起的那些画面，装不下别的东西，黏在一起时不觉得什么，一分开他才发觉——

　　他想赋启深了，很想很想。

　　一想到赋启深可能一直守在屏幕那头等他的消息，他就恨不得长对儿翅膀飞回去算了……

　　就算只是待在他旁边静静的坐着，靠在他肩上眯着肯定都比医院坐凉飕飕的不锈钢板座椅舒服多了……

　　瑜陌彦强迫自己撑开眼皮，起身回了一趟病房。

　　房间的过道很窄小，设施也比较老旧，晚上陪床的人没地方待，同屋的另外两位病人家属一个在强打精神撑着，另一个坐在伸不开腿的角落里，脑袋后仰着挤在墙壁间的直角处也还是止不住的一下一下往下点头……

　　见爷爷睡的挺安稳的，瑜陌彦又再次回到走廊的座位坐下，简陋的窗门缝隙不停有冷风灌进来，就这么睡着了很有可能会感冒。

　　干脆再熬一晚算了。

　　片刻后，瑜陌彦掏出手机，给赋启深回了一条微信：【睡了么？有空就上线打两盘。】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方式消磨漫长的夜晚时间+分散掉自己那些一闲下来就没头没脑往外冒的莫名思绪。

　　对方果然秒回：【好。】

　　瑜陌彦揉了一把脸，把棉服领子裹的更紧了些：【你居然还没睡。】

　　【嗯，想你，睡不着。】
　　【别肉麻了行吗？】
　　【……】
　　【你用你那个号吧，我注册了一个新号。】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