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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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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抹杀的他们?”
老道没有回答,他只透过窗户,遥望着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他伸手一指,道:“那股气盘旋在皇宫中,浓郁冲天,久而不散,孟先生,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去皇宫吧。”
凤十六在外头院中等着孟流光,她走到树下,拿过一个许愿牌,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写了三字“长相守”挂在了树上。
一回头,孟流光走了出来。
凤十六笑着迎上去,孟流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一定要当上皇帝。”
凤十六疑惑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孟流光执拗道:“你得当上皇帝,将我接进皇宫。”
凤十六虽然不明白,却还是揽着孟流光拍了拍他的肩:“好,我答应你。”
“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我知道。”
“你一定不要忘记。”
“我没忘。”
孟流光这才安了心。二人一起出了城隍庙,坐上马车,在长街上慢慢行着。
孟流光觉得马车里闷,挑开帘子向外看,看见一个办年货的店铺门口,赵若欢一手拉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一手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甄晴在旁边替孩子挑选礼物,她选了一个虎头虎脑的软枕给小女儿,小女儿只顾着吃手里的糖人,看都没看一眼,大女儿似乎对此颇为不满,一把抢过了小女儿手中的糖人。
小女儿当即小嘴一瘪,哇哇大哭,甄晴立马板着脸来训大女儿,大女儿不服气地叉着腰争辩。
一旁的甄父忙过来将小女儿抱走,哄着她去看别的玩意去了。大女儿被甄晴训了,眼里也有泪花,赵若欢便将她揽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安慰。
甄怜从店铺深处走来,提着一篮子年货,甄母在柜台前付账。
孟流光隐在车帘后,看了几眼,然后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倚靠在车壁上。
真是好一派市井烟火气啊,好个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原来只要没有他,所有人都会很幸福。
将近年关,宫中却传出了皇帝病重的消息,皇帝凤天执政方才十一年,她只有六十多岁,在雌阴国并不算老,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可却猝然病重,一病不起。
不过朝野也并没有慌乱,皇帝虽然一直没有立皇太女,但世人皆知,下一任的皇帝必是东海郡王凤相。因此各方势力都开始来东海王府露露脸,刷刷存在感了。
凤十六心里烦闷,将这些人都打发了,母皇突然病重,她已是心中不安,孟流光昨夜又吐了血,请来的太医说,王妃从十年前起便郁结于心,多年来已成梗阻,无药可医,能活多久全看命数。
凤十六送走太医后,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
大年三十那日,凤十六下令一切人事不许打搅,她要和王妃一起守岁。凤十六和孟流光相约坐在桌前,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孟流光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凤十六道:“怎么不多吃些?你这样食少觉少,身子怎么能好?”
孟流光疲惫地笑了笑:“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没什么胃口了,想我当年十几岁的时候,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顿饭能吃两三碗,到底是回不去了。”
凤十六道:“可又是乱说,你上什么年纪了,你才三十岁,年轻得很呐。你瞧瞧你,跟你我当年初见时一点区别也没有。”
孟流光笑而不语。凤十六过去将他拥进怀里,一起看窗外飞雪飘扬。
凤十六抱着孟流光单薄的身躯,问:“你冷吗?”
孟流光道:“有点。”
凤十六便叫人拿来大氅,裹在孟流光身上:“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了。”
凤十六道:“今夜就辛苦你一下,我们一起守岁。”
直到今时今日,凤十六才恍然惊觉,他们二人虽为夫妻,五年来却从未在一起过一个整年,守一次岁,往年今日,她不是在皇宫中陪着皇帝,就是安抚打点文武,偶尔闲下来,也被府中那些闹唧唧的侧室们想方设法地叫走了,而她本应该陪伴在她的丈夫身边的,可她却因为孟流光过于通情达理,不争不抢,便屡屡将他忘在脑后。
凤十六抱着孟流光,额头摩擦着他的脸颊,问:“我不是个好妻子,是吧?”
孟流光道:“世人都说,东海郡王夫妇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乃是天下夫妻的表率。”
“我不管世人怎么说,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孟流光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你身边的这五年,已是我这十多年来最好的日子了。”
“那你为何这般不开心?”
孟流光淡淡垂下眸子:“世人会说,是我没有福气。”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孟流光有些困了,上下眼皮打架,凤十六见状,摸了摸他的脸,道:“不能睡,今夜守岁成功,明年一年便会喜乐安康,万事顺遂,所以不能睡,好吗?”
孟流光浅浅笑道:“你现在是越来越迷信了。”说着,努力睁了睁眼。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安静地靠在凤十六怀中,越来越困,眼皮越来越沉重,思维也越来越迟缓,他听到凤十六在他耳边说:“你再坚持一下,不能睡,再撑一下。”
可孟流光撑不住了,他已经太累太累了,他已经强撑了很多年了,真的撑不住了。
孟流光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凤十六忽然有些没来由地慌乱,明明孟流光只是睡着了,为什么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凤十六抱紧孟流光的身子,道:“你不能睡啊,我们说好了一起的,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
细听之下,声音似有哽咽。
可孟流光已经睡熟了。
一旁的下人看不过去,忍不住道:“郡王,您就让王妃睡吧,王妃白日操劳全府上下,真的很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凤十六怔怔地、木然地抱着孟流光,悲戚的神色久久不褪。
终究,他们没能在一起过完一个整年,哪怕是守一次岁。
从大年初一开始,孟流光便一直缠绵病榻,可外面的消息一直传到他床边来,听说皇帝凤天在正月十五那日突然暴毙,听闻东海郡王凤相在群臣的拥戴下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听说继位大典在三月举行,隆重而喜庆,听说新皇大赦天下,万民臣服,射月也上表称臣。
等到春风吹遍大地,百花盛放的时候,孟流光的病回光返照般好了许多,凤十六喜不自胜,这才敢派人将孟流光接进了宫中。孟流光一进宫,旁的事情一概不管,一脑门子扎进了书库之中,他夜以继日,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翻遍了所有有文字的东西,可整整两月过去了,他没有找到。
这日,凤十六下了朝,回到御书房时,孟流光在里面静静地坐着。
凤十六有些高兴,道:“爱妃今日怎么来找朕了?”
孟流光没有多余的精力跟她寒暄了,开门见山道:“你藏起来了。”
凤十六问:“什么?”
“我说过,雌阴国的秘密,如果连皇女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人会知道——皇帝。你已经是皇帝了,可我翻遍了皇宫,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记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将这个秘密藏起来了。”
凤十六屏退宫人,到孟流光跟前,坐在他身旁,道:“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国有什么惊天隐秘呢?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国原本就没有什么隐秘,你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相。”
“那射月为什么投降?射月半年内连续攻占北境两城六关,锐不可当,其间原因我最清楚,除了有我做内应开城门以外,还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枪炮,雌阴国对他们已经没有了武力压制,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势头最好的时候投降?为什么不趁势一举南下,彻底攻占雌阴国?”见凤十六不说话,孟流光道,“那是因为他们虽然学会了使用枪炮,但他们没有子弹了,他们造不出子弹,所以那些所谓的神器便成了破铜烂铁,所以他们才不得已投降称臣。我说的没错吧?
“可雌阴国在三百年的时间里一直依靠枪炮震慑四方,我说过,你们一定有兵工厂。工厂在哪里?技术工人在哪里?这些科技手段又记载在什么地方?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
孟流光扯住凤十六的衣袖,死死盯着她:“我并不是别有用心,我也不想推翻你们的统治,我只是想回家,我想知道离开这里的路。你告诉我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凤十六闭上眼沉默半晌,突然问:“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留在这里不好吗?朕已经决定,立你为皇后,今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雌阴国最尊贵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就对你的故土念念不忘?你回到那里,又能比如今好过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