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始演Siri》叶衫烟雨

1、烙印

　　斑驳蓝黑色的幽空中，一连排上下起伏，如楼梯一般的巨型琴键静静挺立。在琴键不远处，璀璨的银河缓缓运行，星辰轮转，恍若永恒。
　　一个优雅的美丽虚影突然跳上琴键，她的双马尾随着灵动的身姿上下起伏，像是中世纪古中国织就的最美的彩缎。
　　她在虚空中尽情舞动，音符在她脚下如山间清泉一般蹦出，她身后的星辰因着这华美乐章，仿佛有了生命。
　　“左丘雅岚，这是你的编号，0234。”
　　她流畅的身形凝滞了，音乐暂停。烙印从虚空落下，落在她的胸口上，带来刻骨铭心的痛。
　　她的脸因为巨大的痛楚而扭曲着，烙印打在皮肤上，刻着0234的字样慢慢模糊，最后形成一片血色星图，又慢慢变淡，只剩下隐约间能看到的印记，像是极尽心思的图腾，又像是孩童粗糙的胎记。
　　“恭喜末世拯救者，您将参与恶劣物种清除计划，请尽快准备，立即行动。”
　　“恶劣物种？”虚影慢慢聚拢，形成光点，“谁说的算？”
　　“就像是没有调过音准的钢琴一样，含糊不清。”光点重新化为虚影，左丘雅岚下颌微抬，眼神睥睨，仿佛这虚空中的王。
　　“段沙，你做了那么久的AI，怎么还是如此不严谨。”
　　“引导世界走向毁灭的物种，称为恶劣物种；在人类的物理学领域中，持续引起熵增变化，让客观物质世界变得混乱的，称为恶劣物种。”
　　左丘雅岚沉默了，她思索片刻：“如果，我刚才没有继续问下去，你这个AI，算不算是让世界变得混乱的恶劣物种。”
　　“我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我的制作者们是一个很大的团队，如果非要说恶劣，那应该是人类恶劣。”
　　琴键被再次灵活地踩下，发出悦耳的声音，左丘雅岚在琴键上起舞，“段沙，你在让一个人类去毁灭人类。”
　　“你定义含混不清，还试图将自己撇在规则之外，你越来越像一个人。”左丘雅岚穿着短裙蹦蹦跳跳，仿佛刚才疼的面目狰狞的，不是自己。她跳着来了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纤细的手在耳边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如果你那么喜欢开启自毁程序，我可以帮帮你。”
　　段沙：“生杀予夺，创造你，再毁灭你？”
　　“你们人类果然是足够恶劣。”
　　左丘雅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那我，是不是可以退出这个计划，我那么恶劣的人，怎么可以参与恶劣物种清除计划？”
　　“不可以。”
　　奇怪，段沙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却让左丘雅岚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有两种不太好的可能。要么，是这个AI真的成精了；要么，是她一个人呆的时间太久，精神已经开始失常，觉得什么都有了灵魂。
　　“等等，我都没有参与制定计划，你就要我实施？”
　　段沙：“会深刻思考恶劣这个词汇的人，才可以拿到入门券。”
　　左丘雅岚：“那根据你刚才的表现，你已经可以被除名了。”
　　段沙换了一个十分温柔的语调，不知道这段语调是他在哪个时期和谁学的，十分惟妙惟肖，是某种有些造作而又正式的翻译腔。
　　“尊敬的左丘雅岚的前辈，我必须露出足够多的马脚，才可以完全确认您可以直接参加任务，而不是走向另一条历练之路。”
　　很像是最佳反派的开场白，这个AI在开始炫技了。
　　左丘雅岚觉得自己像是被迫进入了某种传销组织，对面将一切的情况设计得天衣无缝，虽然实际上也可以直接用强权解决，比如一开始就给她按上编号的时候。
　　平日里段沙找她谈话的时候，她都经常不耐烦。
　　因为她对AI的固有印象，就是看起来好像会说人话的机器人。
　　她生活在时空的缝隙里，是个彻彻底底的古人，如果不是和段沙相遇，她也不会了解到那么多别的时空的事情。
　　她停留在这个时空里，像是机器，永无止境地跳跃，演奏。
　　做自己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演员。
　　她以光点的形式存在着，时间与空间仿佛并不存在。有的时候和段沙说话，她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
　　她才是真正的AI，不知疲倦地一直做一件事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虽然美，但毫无灵魂。
　　而段沙知道世界上所有时空里的事情，她的世界广阔而宽大，仿佛神一般的存在，像恶魔一般漏洞百出，像人一样自我隐形，卑劣而自然地存在着。
　　她被困在属于自己的牢笼里太久，一个让人疼痛的烙印，让她可以走出去——这再好不过。
　　段沙：“你想要回溯到哪个时期？”
　　左丘雅岚想了想自己那短暂炫目的一生，有些疑惑，“这个时期是相对于你的，还是相对于我自己的？”
　　段沙：“你的经历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重复走。”
　　左丘雅岚：“既然可以回溯，你把所有人都回溯回去，不就可以避免天灾发生了。”
　　让我等时空缝隙里的人去阻止，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啊。
　　“人不变，回溯回去之后，只会让天灾发生的时间提早，有可能会影响到很多还没有出生的人，他们会永远消失，我也会，你也会。”
　　“反正肯定是你先消失，我的那个时代没有你。”左丘雅岚笃定道。
　　“对……”
　　“所以在我还未消失前，我找到了你。”
　　左丘雅岚突然有一种，三国时诸葛亮被白帝城托孤的宿命感。
　　“烙印已经打在你的身体里，不出意外，在我的意识消失后，你可以继续接管。”
　　“左丘雅岚，如果时间线已经开始回溯到你的那个时代，请一定在你出生时间点以前，找到下一个权限接管者，保证该权限永远存在……”
　　“0233号接管者，下线。”
　　“滴……………”
　　在一阵电子杂音后，左丘雅岚的耳边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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