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伊少爷》乌刃

15、第十五章

　　汽车缓缓地驶过华丽的雕花铁门，一向冷静自持的莫森突然感到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激动和惶恐，不过三年多没见，那个人大概早已忘记了他。
　　下车，跟随迎接的男仆走进古堡，公爵的管家奥尔蒂斯正在等他。
　　“欢迎来到科林菲尔德城堡，莫森！”
　　“你好，奥尔蒂斯先生。”莫森放下随身的手提箱，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贵族礼节。
　　“你好，莫森。”奥尔蒂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在圣凯恩过的还不错。”
　　莫森笑了笑，这让他稍显冷峻的脸变得生动起来，“是的，那是个好地方。”
　　简单地寒暄过后，奥尔蒂斯看了下手表，“卡伊少爷上午的课程还没有结束，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好的，先生。”

　　跟在奥尔蒂斯身后，莫森忽然想起他和那个人最后一次的见面。那时候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并不知道是公爵为了考验他而故意布的局，在生命和对那人莫名的感情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却不想正是这个看似错误的选择真正地救了他的命。
　　“卡伊·科林菲尔德才是你应该效忠的人，如果你选择忠诚于我，就注定只会成为该废弃的棋子。”
　　公爵的话再一次提醒了莫森，从被父亲作为赌资抵押给科林菲尔德家族的时候起，这条命就已经不是他的了，他这辈子都注定是科林菲尔德家的奴仆，而卡伊·科林菲尔德则是他唯一效忠的主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莫森并没有什么不满，幼年的经历让他过早地看透了现实，也让他比常人更隐忍，况且和那些被送到地下拍卖会的孩子相比，他的经历甚至称得上是幸福了，虽然这种“幸福”并不是无偿的，但又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呢？
　　莫森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但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不再拥有自我，守护那个人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一个不再是13，另一个也不再是27，这对昔日搭档的重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事实上，因为公爵的原因，这次会面显得有些诡异。
　　在莫森的印象当中，少年应当是孤僻而危险的，眼下在公爵面前温顺并带着些忧郁的人看上去和曾经的27截然不同。
　　“怎么样，喜欢吗，卡伊？”公爵微笑着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少年，“这是你18岁生日礼物的一部分。”
　　卡伊只是淡淡地扫了对面的青年一眼，随即就垂下了眼睑，恭敬站着的样子显得顺从而乖巧。
　　“我很满意，父亲。”
　　“嗯。”公爵现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少见的郑重起来，“他会成为你最忠诚的助手，为你奉献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你是他唯一的主人，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有权利命令他，包括我。”
　　“是，父亲。”
　　短暂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自始自终都没有莫森说话的余地，而且面对那样的卡伊，莫森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感觉自己看见的不是那个人。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莫森暗想，本来就应该这样的，他们其实根本不是同一类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莫森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训练，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已经和呼吸一样成了他的本能。
　　他做着新上任的执事应该做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是向奥尔蒂斯确认所有和卡伊·科林菲尔德有关的细节——合格的执事会让主人无可挑剔，即使是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方面。

　　晚些时候卡伊让莫森去他的房间。
　　“Check yourself。”
　　“？”没有任何解释的简短命令让莫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努力回想少年的声音，因为早已过了变声期，对方的嗓音成熟了很多，但是依旧冷漠。
　　莫森的疑惑让卡伊有些不耐，随手扔了一个东西过去，那个小东西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青年的脚边，他捡起来看了一下，那是个□□。
　　莫森诧异地挑了挑眉，听话的检查了一遍。
　　“Clear。”经过严格训练的他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面无表情地打量了青年一眼，卡伊终于稍微放松了下紧绷的神经，放任自己陷进身后的沙发里。
　　“下个月我会去英国，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
　　莫森沉默了一会儿，他发现三年的间隔让他不太容易理解少年的意思。
　　“少爷，我是您的执事。”
　　“我知道。”卡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把你给了我，让你离开是我的权利，他无权干涉。”
　　莫森注意到在说到“他”的时候，卡伊的语气里有一种模糊的压抑的憎恶，当然，现在莫森没有精力去深究这个，他需要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少爷，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希望我离开吗？”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喜欢和人接近，但他一般会说“离我远点”，而不是“让你离开”。
　　青年的疑问让卡伊有些疑惑，他看了看东方人的眼睛，“我以为你更喜欢没有拘束的生活。”他曾经的搭档虽然很善于照顾他，但并不是甘愿做人奴仆的人。
　　莫森怔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这让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我是你的执事……”
　　“我不需要！”卡伊皱了皱眉，“你救过我两次，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那个时候公爵安排我去训练营就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救他本来就是自己的职责。
　　“我不管这些。”卡伊的眉皱的更紧，“我只看结果。”
　　“But……”
　　“我会保证你离开后的安全，没人会去找你麻烦。”卡伊烦躁起来，其实这几年他无所顾忌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是莫森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一直压抑的本性也露出了苗头。
　　莫森认真地看了少年一会儿，不，也许不该用少年来形容了，这个人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并且没有丝毫稚气，实际上他在训练营第一次受伤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天真和稚嫩仿佛一夜之间没有了踪影。
　　莫森的沉默让卡伊认为是默许，不再理会他，随手拿起一旁的书翻看起来。
　　“不……我会留下来，我是您的执事，卡伊少爷。”
　　卡伊抬头扫了莫森一眼，随即又低下头，“……随便你。”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另外，我讨厌麻烦。”
　　“是的，少爷。”
　　青年牵动嘴角，冷峻的脸因此柔和下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说完他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卡伊说的对，他确实更喜欢没有拘束的生活，但过去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下属，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成为主人的助手，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最重要的是，他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科林菲尔德古堡已经在社交界沉寂了很久，出于某些原因，科林菲尔德公爵一般不在古堡里举行宴会，他更青睐市中心的酒店或者展馆。
　　不过这一次这座壮丽而神秘的古堡向人们发出了邀请，公爵的第一候选继承人将在18岁生日这天正式踏入社交界，这个消息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科林菲尔德古堡上次举行宴会还是在现在的公爵正式亮相的时候，这个时间跨度足以说明公爵对这个继承人的重视。
　　虽然在公爵面前用笑容表示了自己的愉悦，但卡伊对此很不以为然，也漠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宴会结束后他就可以离开这座古堡。
　　“好了，亲爱的卡伊，我们该下去了。”
　　公爵站起身，满意地打量了身边的人一会儿，这个孩子拥有一种超越性别超越年龄的美丽，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以让所有的陪衬物黯然失色，这是只属于他的最完美的作品。
　　“是，父亲。”卡伊微微垂下眼睛，乖顺的走到公爵身边，保证公爵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他。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但他不能反抗这个人的任何命令和暗示，这种顺从并不是出于主观意识，而是来自潜意识的命令，他无法反抗。

　　卡伊跟在公爵身后慢慢地走下台阶，当灯光没有任何阻挡地照到他身上时，人群里传出小小的惊呼，紧接着便是窃窃私语。
　　“别紧张，孩子。”公爵稍稍弯腰靠近青年的耳朵，声音里含着得意的笑意，“他们只是太过惊讶于你的美丽罢了。”
　　他一点都不紧张，卡伊无所谓的想，只要这个该死的宴会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焦躁，对视线敏感的他很不喜欢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公爵的发言十分简短，而卡伊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果然是公爵的审美，不过和你预料的似乎很不一样？”
　　“不，拜尔德，你太注重表象了。”
　　“我想很难有人能忽略他的容貌……嘿，你去哪？别告诉我你现在就要去挑衅他！”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男人端着酒杯耸了耸肩，“啧，这就生气了？”

　　卡伊没有一直跟在公爵身后，见了几个必须见的人物后他就退到了角落的阴影里，隐藏在黑暗之中才让他觉得安全。
　　“少爷。”熟悉的嗓音从后侧传了过来，“您可以吃点东西。”
　　看了看递到面前的餐盘，上面放着一些他经常吃的几种食物，卡伊并没有拒绝。
　　莫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着卡伊，曾经共同生活的经历让他懂得怎样控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引起卡伊的排斥。
　　“你好，介意我和你们共同分享这个安静的角落吗？”
　　一个少年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略显娇小的个子让他看上去最多只有16岁，少年的外貌十分出色，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甜美。
　　卡伊打量了少年一眼，没有搭话，不过少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和卡伊交谈起来。
　　“我叫艾弗里·赖特，很荣幸见到您，卡伊少爷！”说着艾弗里冲卡伊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孤零零地停在半空中，就在莫森以为他的少爷会沉默到底时，卡伊终于有了反应。
　　伸出手和面前的那只短暂的交握了一下，卡伊的声音冷冽而淡漠。
　　“卡伊·科林菲尔德。”
　　一个人面无表情，另一个人笑容满面，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各不相让，良久，艾弗里移开目光向大厅中央看了一眼，接着回头笑道：“很期待和您的游戏，但愿我们不会让彼此失望。”
　　“Me，too。”
　　卡伊轻轻吐出两个字，看着少年转身离开，视线习惯性地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某一处。
　　公爵的目光穿越人群远远地看向他，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嘴角的笑意暧昧而模糊。

作者有话说

　　为了赶榜单，晚上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