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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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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少年没有任何哪怕一丝的反应。
自始至终犹如在唱独角戏般，柳青青也不见丝毫尴尬愤然。嘴角不受控制似地一直微微扬起，眉眼弯弯，手里把玩着一片随风飘落到掌心的青竹叶，柳青青极其自然的凝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满心欢喜。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安静的一角，零零碎碎。夏日的晚风吹来，竹林间沙沙沙一阵阵声响，零星的青竹叶脱离枝干随风飘飘荡荡。
竹林前的那一块空地上，少年写意地靠在那块巨大的青石上专注的翻看着手中的厚重书本。
他身侧不远处，安静的少女靠在一颗笔直青翠的竹竿上正低头注视着手中把玩的竹叶，嘴角始终含着一抹舒心的微笑。
两人四周不时有青翠的竹叶随风飘过。
在两人不远处，一只漂亮地秋田犬正纵身捕捉那戳到它鼻尖的竹叶。
宛如一幅栩栩如生的唯美画卷，画中岁月静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虽然不忍心打破这难得让人舒心宁静的氛围，但是夕阳已没入地面，很快天色就会迅速地暗下来，柳青青走到钟亦铭一手臂的距离询问道。
柳青青知道，相比怕狗，他更怕或者说非常恐惧的是人和黑暗。
见哪怕已经快要看不清书页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少年依然捧着手中的书本看得如痴如醉。柳青青不得不上前一步试探性地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仔细观察他细微的神情，看他是否抗拒抵触她的接近和碰触。
呼～。
似乎暂时没有，开心．jpg。
良久，少年才缓缓抬起了头，那双茶色幽深的瞳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柳青青再次笑盈盈地询问：“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初次见面，她想给少年留下一个美好印象，不再像梦境里那样：冒失狼狈。
柳青青见少年就那样静静地认真地注视着她，眸中毫无情绪波动，嘴唇也紧紧抿着。
“抱歉，失礼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说着，她便轻轻拉起了少年的衣袖，径直牵起没有一丝要反抗的少年向着北面的别墅群走去，梦境中他就是住那边。
对于在这个炎热的大夏天，少年的衣服还是长衣长裤，柳青青丝毫不觉得惊讶。因为从那个梦境中了解，少年的体质非常差，哪怕是大夏天也是身体寒凉，所以他的穿着不管在哪个时节都要比常人来得厚，即使是最炙热的酷暑，他也是长衣长袖，所幸布料不会太厚都是舒适透气的那种。
“金毛，回家了。”不知何时，路边的灯已经悄悄亮起。柳青青极为自然地唤了一声还在不远处拨弄着一处草丛的秋田犬。不知为何，明知这样毫不掩饰的熟悉极为不妥，柳青青还是不想在这个少年面前遮掩分毫。
柳青青拉着少年的衣袖稍微走在他前面一点，时不时回头查看正安安静静，非常乖顺地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柳青青并没有察觉到每次在她回头看他时轻垂眼睑的少年在她转过头去后，双眸立刻紧紧地直视着她的背影。
除了时不时会回头查看钟亦铭的情绪，这时的柳青青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没想到和梦中相比她和他会提前差不多半年相遇，而且相遇的地点也不一样。梦境中的他们相遇在北面别墅区那边一个更为隐秘更幽静几乎毫无人烟就连巡视的保安都很少会去的角落。
不过现在的钟亦铭看起来视乎比梦境中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看上去要好很多，无论是面貌上还是精神上。
但这也许是她的错觉，因为在梦镜中的第一次相遇，她当时的情况非常非常的不好，说是极为糟糕也不为过。她当时大部份的心神几乎都在自己身上，只知道自己在情绪失控精神奔溃躲起来嚎啕大哭时被一个偷偷藏在一旁的少年窥视到她的狼狈不堪，窘迫的丑态。
梦中的她当时只知道那个少年不是个好人，也是和其他喜欢看她丑态尽露洋相百出的人一样不堪入目，心思肮脏。
现在的她却恍惚想起当时的少年似乎精神面貌也颇为不佳，虽不像她当时那么情绪外漏把所有的悲伤愤怒都极尽地通过哭泣发泄出来，现在回想，少年的情绪好像也在失控边缘。
想到这儿，柳青青不由焦急凝神内视脑海里大厅中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拿着个一个手机玩游戏玩得正嗨的人：【3543，我能再看看那个梦境吗？不多，就我和钟亦铭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就可以！】
几乎每一次看到3543都会被他的颜值和气质惊艳到的柳青青这次完全忽视了3543那依然令人惊艳的颜值和着装打扮，语带祈求地问道。
“你是活在现实中，不要老是执着于那个梦境。小心有一天矫枉过正，容易得神经病。”3543头也不抬地继续着双手的操作，手机中游戏的背景音乐轰轰地响个不停，但是他说话的语气难得正经了一回。
水蓝星的游戏真的做得格外的不错。
对于3543的回答柳青青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是他也确实说得在理。收回心神屏蔽掉系统的一切包括她非常听不习惯嫌吵的嘈杂的游戏声，柳青青抿了抿唇试着平复自己过于杂乱的心绪。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的少年，要不是手中牵扯的力量，柳青青真的有一种身后跟的是抹幽灵的错觉。
哪怕微微低着头轻垂眼睑的沉默少年看不见，柳青青还是抿唇朝他弯了弯嘴角。
望着前面幽静的小路，秋田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柳青青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和柳家人一样，她都只是在梦境中像观看电影一样走马观花匆匆观看过，也并没有那么的身临其境。甚至在那个梦境中少年出场的次数和时间还没柳家人出场的零头多。
但是她面对他却无法做到同初次面对柳家人一样，犹如陌生人，除了忐忑不安、自卑的情绪外其他的情绪几乎少得可怜。
而对着刚刚才算真正地见过面的少年钟亦铭，柳青青却觉得像似有一层一直隔在两人中间的薄纱被嘭地一下轻轻被戳破，两人之间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她对他感觉颇为亲近，也不自觉的想向那个少年靠拢。仿佛他们以前是极为熟悉的亲人似的，只是很久没见过面映像有点模糊了。
反正柳青青在少年的身旁感受到了舒适宁静，不存在任何的排斥。
柳青青尴尬地撩了撩余光中的发丝，难道是因为在梦中他是她负面情绪宣泄倾倒的垃圾桶，他熟悉了解她所有的不堪狼狈和黑暗的一面的关系？
还是因为在梦境中她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她听到了他坚定的话语？
所以她在他面前，哪怕才是第一次相处她也能放下所有的心防？才能轻松自在？
因为知道他不会嘲笑讥讽她？
是的，在那个预警的梦境中，少年钟亦铭就是柳青青的负面情绪垃圾桶。
犹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那天是2103年2月14日，西方情人节。也是白慧宁的生日，柳父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为妻子举行了生日庆典，那天柳父也将那个圈子的人都差不多宴请到了柳家别墅为自己的妻子庆生。
那天对于所有的人都是美好高兴值得祝福的，但是那天对于柳青青却是非常的糟糕的一天。
只因为她用自己平日的零花钱给白母买了一个胸针作为礼物，而那个礼物却上不得台面，哪怕那个礼物是花费了普通人一两年的工资。但是也不及柳父送的钻石项链珍贵，不及柳希尧和柳霏霏表演两人四手联弹柳霏霏专门给白母谱的生日歌曲的孝心，不及柳炆瑜送到名牌手表贵重。
甚至不及随便一位客人送的一条名家设计的丝巾有分量。后来她才明白，像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穿戴都有一定的讲究，否则会糟人耻笑。她送的那枚胸针白慧宁是完全带不出门的，犹如一块硌脚的石子。
就是完全仍在一旁不管都嫌占地方的那种。
在所有人的打量探查中，在听到了一些背地里嘲笑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不知从那儿跑来的村姑中，在犹如整个人赤、裸、裸地摊到阳光下任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中，梦境中的柳青青无所遁形。
再也受不住他人那犹如刀剑的目光。
随后便在所以人或不可置信或看好戏的目光中，梦境中的柳青青第一在他人的面前情绪失控崩溃地冲出了柳家。
也是那次之后，梦中的她再无顾忌，开始了她反骨的作死之路。
当时跑出柳家后的柳青青像是无头苍蝇专门朝那些静谧安静到极致的地方乱闯。终于在一处树林深处，一片极为黑暗的角落柳青青才敢放肆地嚎啕大哭宣泄着她满心的悲楚和愤怒、难堪和伤心绝望。
却在柳青青哭得正不能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蹲着一抹黑色的身影，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被吓一跳的柳青青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连老天爷都不肯放过她在看她的笑话。一边直接朝着那人骂着神经病一边哭得伤心欲绝毫不顾忌形象，眼泪鼻涕一大推。
仿佛有了那次在所有人面前毫不顾忌自己颜面的放纵，柳青青慢慢地挣脱了心中那道德行的枷锁。做事也越来越无所顾忌，她开始和所有人唱反调，甚至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
所以梦境中的柳青青和身边所有的人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并且随着矛盾逐渐加深冲突也不断加深。她将自己浑身插满了尖利的锐刺，扎着所有靠近她的人，包括那个她主动靠过去的少年。
从第一次在那个树林深处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后，柳青青就发现那儿是一个绝佳的宣泄场地。
所以她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在自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憋不住的时候，她就会去那里放肆的哭泣谩骂，宛如一个神经病。
第二次去，那个依然一身漆黑的少年仍在在那棵树下蹲着。他什么也不做就蹲在那儿，低着头注视着满是杂草泥土的地面。柳青青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边哭边用捡来的树枝抽打着周围的树干枝叶，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一些王八蛋、混蛋、贱、人之类的脏话，其他太过下流的话她骂不出来。
那次，那个少年也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里，连头都未抬一下，更遑论看她。
然后第三次，和第二次一样，他们虽然同处一个空间，却还是各忙各的。
第四次亦然。
直到第五次，柳青青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她也不管那个少年的反应直接坐到他身旁的地面上问道：“你说，当初被换是我的错吗？是一个刚出生没两天的我能做决定的吗？”
“呜呜～～，这么不喜欢我当初干嘛去找我回来？如果他们不去找我，说不定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还高高兴兴的和茜茜在餐馆洗碗呢。呜呜～～”
“我、我、嗝”一度哽咽到无法说话的柳青青顿了许久才接着道：“哇呜呜～～，如果我不是柳家的小孩而是随便一家被人重男轻女扔掉的该多好。”
‘fufu’用纸巾擤完鼻涕装进她提前准备好的塑料袋中，柳青青对着那少年又开始边哭边絮絮叨叨再叨叨絮絮。完全不管人少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顾自己说自己的发泄着内心深处无处述所的苦楚悲痛。
……
第N次，依然是柳青青蹲在仍然一身黑的少年身边谩骂：“那柳霏霏就不是个好东西，明明都已经抢了我那么多东西了，还故意设计我找我麻烦。呜呜～～，我、我还看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只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
“呜呜～～，我好笨啊！我怎么这么没用，被人牵着鼻子走，完全找不到回击的方法。哇～～～“
……
“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那就拉着所有的人都下地狱吧。”
“柳霏霏那贱、人非常喜欢那个叫王时的，我不拆散他们我就不叫柳青青。”
……
从他们相遇的第五次，少年就开始被迫的成了她的垃圾桶，她不管不顾地将心中所有的晦暗阴沉直接倾倒在少年的身上。
这一倒就是两年半。
而少年也从一开始的完全不予理会到最后会用那双茶色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叫她一声青青。
柳青青也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原来少年有严重自闭症，时常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极少有任何反应。
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梦境中的柳青青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每日都如履薄冰、自顾不暇犹如战场。就算知道了少年有自闭症，柳青青也依然如故的将少年当成了宣泄的出口，甚至她心底反而有一丝窃喜，因为有着自闭症的少年是最佳的垃圾桶、树洞，她所有不堪黑暗的一面统统都会止步于少年，不会再被宣扬出去。
这样的钟亦铭反而滋生了柳青青心底的恶魔，她在少年面前更加肆无忌惮，直直地将心底隐晦不可述说的恶念全部一股脑地往少年的身上猛砸。
一滴清泪滴落手背，现实中的柳青青不敢再去回想梦境中那个不堪入目心思歹毒的柳青青，那不是她。
满心耻笑，也不知那样的自己是何德何能让那个封闭了自己的少年，那个怕黑的少年能在自己被关后是废了怎样的心力最后在黑暗的地下室找到自己。
那时的他又是废了大毅力扛住了心底的害怕说了那么多的话语，只为了安抚她。
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将钟亦铭迎回灯火如昼的钟家大宅，谢绝了热情如火要送她回家的钟家人，柳青青迅速转头垂下眼睑遮挡眼底的泪意。
急速走到稍微昏暗的地方，又一次忘了仪态老师的教导，借着夜色柳青青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肆意涌出的泪水。
真是讨厌，一定是她的眼睛坏了，这眼泪才会怎么都止不住。
刚才喜悦欢快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柳青青心底一片沉重。
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那只是预警，一切都还没发生，她也肯定不会让它发生的。
现实中的她绝对不会增加钟亦铭的负担。
不过好烦，今晚她的眼睛一定坏了。
……
等收拾好情绪，再次迈出阴影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快要走到柳家大门时，柳青青忽然想到，今天好像是阴历七月初七。
七夕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