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说话》路苔生

52、番外 皎若云间月

　　鹰翎
　　她就是永淳公主，坐在凤麟皇后和玉妃身旁，像一只无辜的小鹿，似乎对自己身边波涛暗涌的危险一无所知。
　　站在凤麟皇宫坤凰宫的门口，我的脚步略停了一停，但随后就同太子妃一起走了进去。我看见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些微的慌张。
　　那日在万寿宫虽然有一面之缘，但其实我并没有看仔细她的容貌，只记住了她走错席位时那涨红的脸颊和故作镇定的神情。她不像寻常大家闺秀那样端庄得好似密不透风的墙，她紧张、手足无措、出言无状，但不足以让人嘲笑，只觉她一派天然，毫不造作。而且，她晕倒得恰到好处。
　　那时我就想，这个女孩不同寻常。
　　看清了她的容貌，我衷心地称赞她：“永淳公主冰肌玉骨，明眸善睐，清扬俊雅，我见忧怜。”
　　边昼的手下探来的消息，说这位永淳公主缠绵病榻多年，也难怪她是这样一副弱不胜衣的姿态。一点也不像十三岁的少女，倒像个还在懵懂之中的孩童，被华服珠饰压得有点让人担心她随时会趴在地上起不来。但她仍然是美丽的，一种不会让人惊艳，但却需细细琢磨的美。
　　天下最美的宝石美玉，在最初的时候也都是粗砺难看的，需要一双慧眼把它们同普通石头分辨开来，还需要一双巧手将它们打磨雕琢，才会散发出俗器难匹敌的耀眼光华。
　　永淳公主就是这样的美人。只是不知道哪一个人才有那双巧手，拂去她身上病弱的尘垢，还她倾国倾城的绝色。
　　今天她的应对还很得体，同那天在万寿宫中的慌张又是不同。她带来的那个叫书桐的丫环也是位美人，言谈举止不凡，而且很聪明，把玉妃的刁难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太子妃说她与永淳公主有三分相像，她美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但永淳公主却是堕了凡尘的天女，书桐的胸口里揣着的是块冰，永淳公主的胸口里揣着的却是一团火。
　　最难得的是，永淳公主懂得自嘲。她似乎并不觉得大家把她同一个身份卑微的丫环相比对有什么难堪的，而是坦然又谦逊地自认不如。一幅泼墨山水吗？呵呵，江山只在云雾中啊。
　　我对这位永淳公主愈发的感兴趣了。
　　她的心机终是单纯了些，三言两语就主动邀请我去数籽园，这是个好机会。
　　那些个皇子都有意与我结交，背后的目的我岂会不知，而瑞王邀我来此的目的就更清楚不过了。他想借玄鹰的力量除去太子，登上皇位，或许还想连玄鹰的鹰王之位也一并纳入手中呢。我欣赏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堪为大用。只是，像瑞王这样有巨大的野心又有高超的才能的人，就像我手臂上贴肉收藏的飞刀，是利器，也是凶器，用得好可以为我杀人，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割伤我自己。
　　凤麟的国力仅次于赤炎，它的魅力对我来说也很耀眼。
　　但是我必需要试探其它的机会，比如太子，比如永淳公主。
　　三日后，我接到了请柬，永淳公主邀我到数籽园赏菊。不知道是她手下哪一个人将这次敏感的邀请变成了一个和乐融融的大聚会，我有些惊讶。
　　更令我惊讶的是永淳公主亲手为夜叉与边昼斟酒。
　　夜叉是我的影侍，也是我的剑，虽然有我赋予他的巨大权力，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影子一把剑。边昼的出身卑贱，他本是一个奴隶，现在也仍然是个奴隶。只不过，从前他是被那些最下等的军人欺压的军奴，而现在，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奴隶，我甚至允许他杀死一名将军。
　　即使是在我们玄鹰国，即使大家都知道夜叉与边昼的可怕，但真正能纡尊降贵对他们表示一点尊重的贵族仍然少之又少。据我所知，在凤麟也是一样讲究身份地位的。想不到永淳公主竟会这样亲切地招待他们，而且，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知道，她倒那两杯酒时毫无机心。正因为她是自然而然地这样做，我心里反而更加欢喜，毕竟夜叉和边昼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左手与右手。
　　永淳公主的真实身份我早已经了解清楚，秘密一旦被一个人知道，就会被更多的人知道。后来我有意点明我的来意，以她的身份和养父家的权势财力，想成为凤麟的女皇也不是不可能的。况且我还知道有人正对这样的她虎视眈眈，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处在风尖浪口的她，反击才是最好的方法。
　　在韩王的军中我早已知道这个简单的法则，想生存，就先除掉那个想杀你的人。
　　看着她眸光流动似讶似愁的模样，我忍不住摘下一朵小巧的星辉别在她发上，这样一朵柔弱而美丽的星辉，与她相得益彰。
　　接下来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用两株菊花轻易答对了我，一片冰心，金龙盘柱……我不由得微笑，好吧，你一片冰心在玉壶志在逍遥山水间，我也不强求，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对做一个真龙天子毫无兴趣的。
　　永淳公主，但愿你永远这样淳厚天然，不知饥苦。

　　陈忧
　　九天玄女娘娘，我是陈忧，我又来给您上香啦。
　　今天天气很好，因为妹妹的心情很好，所以大家的心情也都很好。其实这样说起来，自从妹妹那次昏迷不醒之后，她的脾气就好了很多，以前动辄丢东西打人，现在……即使是拎着弹弓到处跑、把研墨的脸捏得红红的，可不会像以前那样令人心惊。她现在淘气得可爱。为此，我一万次地感谢九天玄女娘娘，谢谢你还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妹妹。
　　九天玄女娘娘，我妹妹不仅身体健康，笑容可爱，而且还越来越好看了。连老七有时候看着她都发怔，还脸红。
　　妹妹有一个习惯倒是没变，她不喜欢照镜子。以前就是，她常常打碎房里的镜子，我知道那是因为她不敢看镜中自己憔悴的模样。我偷偷把妹妹打碎的镜子都收在一起，没人的时候就看着它们流泪。我心疼妹妹，她受了多少苦啊，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呢，家里那些丫环有谁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揽镜自照的？只有妹妹不敢照镜子。
　　现在她也不爱照镜子，有时候我同老七去她房里早了，正碰上裁云给她打扮，我发现她的目光总是游离的，看镜子也只是匆匆瞥一眼。我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现在气色很好，容貌越来越出众了。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
　　九天玄女娘娘，不是我在夸自己妹妹啊，上次我们经过那个长春宫，碰到一个小倌，好像叫少蕊吧。哼，凭他也敢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妹妹。我晓得那目光里是什么意味，哼。
　　九天玄女娘娘，我很想做个道士，这样我就可以常常为您做法事来感谢您啦。当然，我做道士也会是天底下最英俊的道士的。不过我不太喜欢道袍，这是个难题。

　　丁冲
　　唉，几乎是一离开凤栖城我就在后悔，一路上哀声叹气得连温暖都想踹我几脚了。她要是真的踹我倒好了，至少可以让我当作是陈婴那个小鬼头在欺负我，以慰我……嗯哼。
　　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真没把这个淘气得无法无天的小丫头放在眼里，甚至还怀疑她是不是陈平的亲妹妹。陈家兄弟个个出类拔萃，特别是年纪小的那几个，长得简直比女人还好看，怎么唯一的妹妹却是个瘦得像只流浪狗的不起眼的小鬼呢？枉我当初还幻想了一下陈平的妹妹有多美若天仙呢。
　　而且，这个小鬼还很能欺负人，看看她家里的那些小书僮，不是被她捏肿了脸就是被她用弹弓打得满头包，真是可怜。
　　不过，看到她为一只死去的小麻雀而伤心，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触动的。虽然嘴上不会承认，但是，这个小鬼真的还是挺善良的。…………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能昧着良心对那些可怜的被欺负的小书僮视而不见，这丫头明明就是个小坏蛋。
　　小坏蛋也是有过人之处的，看见她吓得小脸发白还能与绑架她的人周旋，我真是忍不住佩服。但是她说的那些话也太可笑了，也就是郭少华那个笨蛋才会被她绕住吧，最后还不是我出手相救？可恨她居然还陷害我一把，让郭少华以为我是他的情敌——陈言。
　　这个坏丫头。
　　她说的话做的事简直不像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居然骂我是乌鸦、是贼上墙，还让我背着她去偷窥，还对采花盗宣之曰：“阉。”她的想法也特别，居然能想出那么玩笑似的惩罚方式来对付姜祖荫，既然她对这种下流种子那么痛狠，那我就多做点手脚，让姜祖荫对着女人再也猖狂不得吧。
　　当她被刺杀的时候，我真恨自己没能救得了她，看着她血流了一地，我想抱住她大哭，可是我知道在她身边我根本插不下去脚。唉，为什么她的哥哥有七个之多啊？
　　老人说祸害遗千年，这话还真没错，这个小坏蛋居然在昏迷多日之后又神采弈弈了，我想我是真的相信有位九天玄女在天上保佑她了。在那样的伤势下还能活下来的人，我见都没见过。奇迹总是在她身上发生，神奇。
　　更神奇的是她居然又变成了公主。
　　而我还是那只不被她待见的大乌鸦。

　　陈棋
　　妹妹么，挺好的。

　　先放上篇番外来…………
溜走，看书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