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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柳婉月生在小乡村一户贫困的人家中,自小就被逼着做针线活为家里增添一点微薄的收入,可几岁大的孩子,能做出什么花来。她常常受到爹娘的责骂,嫌她偏偏是个女娃,下地干活干不动,针线活也做不好。

      大抵贫困的乡下人家总是对生男娃有某种执念,当他们极度渴望一个男孩时,命运却偏偏给了他们一个女孩。因此,柳婉月一度被看作是负担,除了生得好看,一无是处。

      柳婉月懂事得早,知道家里生活不易,爹娘想要的是儿子而非她这个女儿。

      她不觉得难过,因为谁都没法选择爹娘是谁。既然被爹娘养大,她就不会怪他们,她也想为这个家分忧,才几岁大的她硬生生逼着自己迎着月光穿针引线,一点点学针线活。

      天道酬勤,她总算能绣出粗糙的花纹,可就在那日她准备兴冲冲将自己绣出的一朵红梅递到爹娘面前,却生生在门扉外止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恭喜二位,这是喜脉啊!”

      爹娘请郎中诊脉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这是柳婉月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她是为爹娘高兴的,说不定这次她多了个弟弟呢……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不安,攥紧了手中刚刚绣好的布,终究沉默退了出去。

      她想了想,爹娘若是再养一个孩子,定然要不少钱的。柳婉月便比以往更努力地做针线活,闲暇之余,她还把线打结织成锁的样式,她想亲手给那个弟弟或者妹妹戴上。

      爹娘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少了,他们焚起香,日日祷告着这次诞生的一定要是男娃,好似柳婉月的存在完全是多余。

      一次,柳婉月浑身发冷身体发虚,她忍了大半日才找到爹娘,她爹探了探她的额头,让她自去烧锅热水喝,再捂着被子睡一觉。

      柳婉月听话,她照做了,可她即便将被子裹得很紧很紧,也仍浑身发着冷。最后浑浑噩噩的,依稀在梦里见到了个面容模糊的仙人,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又过了两三日,这病才彻底好了。

      那日娘生产时,柳婉月将线怎么穿都穿不过针眼。

      只听一声嚎啕大哭,愁眉不展的爹进了房,过了许久,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个婴孩,眉开眼笑。

      爹娘终于如愿生了个男娃,她也有了个弟弟。

      柳婉月分明应该是开心的,可到底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似乎天生就有某种奇特的预知能力,她所有的不安在看到娘带着愧疚的面容、听到爹无奈的叹息时瞬间消散。

      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已经洞悉得足够透彻。

      他们将她所有绣出织出的东西都收走,将她带到明月楼。

      一路上,柳婉月没有如爹娘预料的那样会哭会闹,反而安静得、乖得不像话。

      这让柳爹柳娘打心底里生出愧疚。但愧疚不能当饭吃,他们实在需要一个男娃,这日子得过下去,总要有舍弃。

      和明月楼签了契约,柳爹柳娘站在楼外,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这些年来的嫌恶与抱怨最终汇成了一句:“下辈子啊,一定要寻个好人家。”

      他们声音很大,柳婉月听见了。

      柳婉月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爹娘。

      她一针一线绣着,手指如蝶翻飞,在九刹带来的上好的锦缎上绣出精致绚丽的花纹。

      她不想要谢衍因为她赎.身而背弃自己的道义,她要自己攒够了钱赎.身。她曾在客栈见过九刹带来的一箱锦缎,她也知道九刹用的富商身份,只要她开口,说不定九刹就应下了她。

      可她从不会白白向人讨要什么。

      她让九刹带给她针、线、锦缎,她要用自己的双手赎回自己。

      九刹将她绣完的东西卖出去,得来的钱财与她对半分,就这样,她一点点攒起银票。

      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有自由之身的。

      这些天,她都不曾掐下红莲了,她只透过窗户上的小孔远远看他。

      他仍旧每日都会来。

      谢长清,等我。

      柳婉月本以为她需很久的时间才能攒到足够多的钱,没想到,不出半年,这钱竟就攒到了一千两。

      依照九刹的话,她那锦缎是西昧一带引来的,质量上乘,且穿着在身有祛除恶鬼的效用,再加上柳婉月巧夺天工的点缀,价格越涨越高,这才有了一千两。

      钱倒是攒够了,可老鸨那关不一定过得去,若是晓得她偷偷攒钱,老鸨指不定要怒骂斥责她的。

      柳婉月将这些银票偷偷藏在袖子里,她得先将这件事告诉谢衍。

      初秋时节,临安湖是游玩的好去处,湖面上轻轻飘荡着许多船舫,谢衍和柳婉月正坐在一艘不起眼的小舟上,小舟有篷,却仍有一丝凉风透进来,谢衍便用袖袍替柳婉月遮风。

      “等得太久,我都快要以为你忘了我了。”谢衍垂眸轻道,忽而语调一转,“我在李府教李胤的幼弟,已攒下了不少积蓄,或许……”

      柳婉月忽然神秘地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眸莹亮若星,笑眯眯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猜猜。”

      谢衍见她笑得欢喜,亦笑道:“月儿的心思我可猜不准,月儿不妨直说。”

      柳婉月撇嘴,佯装随意道:“这些时日,我攒够了一千两,应该足够我赎.身了。”

      她以为谢衍应当会欢喜激动的,可他没有。

      谢衍先是微微一怔,转而敛起嘴角的笑意,“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这些时日闲暇之余便会做些针线活,再由连姑娘卖出去,攒下银两……”柳婉月解释道,见他不但没有欣喜,反而沉默下去,不解道:“我为自己攒够了赎.身的钱,你不高兴吗?”

      谢衍眼帘垂下,沉声道:“月儿,这本该是我做的事。”

      “可我既然能做到,那我便该自己做。”

      柳婉月面上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那一瞬,谢衍似乎又见到了上元夜火海之中,那个满手鲜血却仍死死攀求生的希望的女子,她如在烈火中绽放的牡丹,清艳顽强,是世间的绝色。

      谢衍承认,他二十四载生命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

      因此,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开始仰望这抹色彩,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企图抓住那抹色彩。

      谢衍想,他一定要将她从明月楼名正言顺地带走。

      他愿她,只用做无忧无虑的娇艳的花蕊,不必再迎着烈火而生。他愿以身为盾,为她涤荡烈焰,为她遮风挡雨,只要她平安喜乐。

      这一切都该他来承担,可到头来,她却还是选择了推开他。

      她可以笑盈盈告诉自己她已攒够了足够的钱,可他呢?他什么也没为她做,她有没有想过,这让他如何自处?

      谢衍的眸色一点点冷下去,像是和煦的三月春风凝聚成冰,凉得柳婉月往后缩了缩。

      “长清……”柳婉月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态,心里一跳,低低唤他。

      “月儿,我不希望你这样,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的。”

      柳婉月有种平白被误解冤枉之感,愤愤道:“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有什么错?”

      “你自己的事?你置我于何处?”谢衍深吸一口气,失态地质问她。

      “我就是因为在意你才会这么做的,我不想拖累你罢了……”

      谢衍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冷声道:“够了。”

      说罢沉着脸一拂袖,连风也不为她挡了。

      她既然不需要他,那他也没必要再护着她了。

      柳婉月见他如此态度,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服输般挪过身子,离他远远的。

      初秋本应凉爽怡人的湖风吹到了小舟,骤然料峭,沉寂冰冷的气息在湖面上荡开涟漪。

      两人一路无话,柳婉月气愤地咬着嘴,谢衍冷着一张脸,一个死死朝左望,一个定定朝右望,好似两边的景色奇异到令人挪不开眼。

      小舟飘飘摇摇,将欲靠岸之时,谢衍站起身走到船头,背对她,一副清心寡欲遗世独立的模样。

      柳婉月看得恼火,怒道:“要走赶紧走,谁稀罕!”

      谢衍没有说话。

      柳婉月本是欢喜而来,她想告诉他,他是她心目中孤高的月,她不想他为了她改变,可没想到谢衍一句话便否认了她这几个月的努力。

      面上是怒的,心里却又酸又凉。

      小舟靠岸,风势变大,吹得小舟摇摇晃晃。谢衍果然没有犹豫就跨上了岸,依旧背对她,不打算来扶她一把。

      不扶便不扶。

      然而柳婉月坐在舟沿边上,身子又本就纤细,小舟飘摇,她一时没有站稳,竟猝不及防跌落到水中!

      谢衍在岸边负手而立,等着身后柳婉月上岸。她什么事都自己做,那就让她自己做好了。

      忽然,背后一声惊呼,旋即噗通一响,不必多想便知发生了什么。

      谢衍瞳孔猛缩,急喝一声“月儿”,几乎是瞬间转身扑入水中。

      岸边行人不少,见有人落水便都围了过来,有眼尖的好事者仔细看了水中挣扎的人,奇道:“这不是明月楼的花魁吗?”

      他声音不小,引得一众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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