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沈终夏

2、开了个会

　　裴钰吃了饭，也没过多的停留，活着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父子情深，现在装大孝子，裴钰也不是很好意思。裴钰匆匆上了车，发现手机落在车里屏幕还亮着，是好几个未接电话，裴钰拨了回去。
　　“喂？老墨”墨默，姓墨叫默。裴钰大多数篓子的同伙，偏偏长了一张甜美的乖乖女脸，什么坏事大家都想不到她。
　　“喂？裴总？怎么样了啊？”
　　“什么怎么样”裴钰咦边说一边把手机连上蓝牙，墨默那戏谑的语气瞬间充满了整个车里。
　　“你那个小爹啊？今天没见到？”
　　“见到了”裴钰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拍了拍方向盘。
　　“怎么？美人垂泪，梨花一枝春带雨你都不动容？裴总好狠的心啊~”隔着信号裴钰仿佛都能看到这人调笑的脸。
　　“滚”
　　“你就这么烦你这个小爹啊？”裴钰看着红灯迟迟不变，一打轮直接右转了。
　　“你才小爹，老裴的人，我也无所谓烦不烦，老裴虽然对我不怎么样，但这么懂事，死的这么早，还给我留了这么多钱，这番好意我应该心领啊。妈的……”裴钰转了弯，发现下一个路口还是红灯。
　　“也是，祸不及妻儿，干嘛跟个姘头计较。”
　　“诶，打住，我可不是那正人君子，主要他都死了，我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他那点破事连累别人怪不公平的”就是，人家活着的时候你没跟人家斗得个你死我活，要是等人家死了随随便便把错赖给别人，显得裴钰太不明察秋毫了。
　　“你那个……小爹，漂亮吗？”
　　“我再他妈说一遍，他有名字，叫程若与。你他妈当儿子上瘾啊？”裴钰听到小爹这两个字胸中就是一股浊气。
　　“诶。好好好，问你呢，他漂亮吗？”墨默敷衍着。
　　裴钰沉思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一句电影台词
　　‘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裴钰冒出这个想法，又回想起那张举手投足都带着情欲的脸。
　　“喂，说话啊”许久得不到答复的墨默没完没了。
　　“哎呀，就……就那样吧，就一快30岁一男的”裴钰不耐烦了。
　　“啊？你爸不是喜欢嫩的吗？25岁以上的我可都不当男人看的”墨默听起来有些失望。
　　“你多大岁数，老裴多大岁数？再说了，才不到30岁，七老八十了啊”裴钰多少有点不认同，程若与哪里看起来很老了。脑海里不禁回忆起那人的样子，那水亮的眼睛，那白嫩的手……
　　“那为了庆祝小裴总晋升裴总，你不请我吃个饭？”
　　“可早呢，董事会还没承认，周一董事会结束，我请你吃早餐。”红灯变绿，裴钰一马当先。
　　“啧啧啧，哎呀，一将功成万古枯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刚当上董事长，就苛待我这个亲信了啊……”听着墨默的咿咿呀呀，裴钰的心情莫名的好多了，往日的阴霾仿佛都随着老裴的“断头饭”一扫而光。
　　“呵，行了，我妈那边，你帮我盯一盯，最近应该是没有时间去了。”
　　“得令，都听裴总的。”
　　挂了电话，裴钰把窗户打开，早春的风吹进来，她长叹一口气。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放在车窗边，把车开的更快了一些。
　　裴钰知道，自己对待敌人的方式就是把敌人活活熬死这方法未免有些好笑，自己不是什么长寿仙人，但是对付老裴唯一的她优势就是比他命长。现在就剩下老裴那个“小遗孀”了，必须速战速决，想起那张白嫩的脸，和他比命长裴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十足的优势。

　　周一很快就来了，董事会一切都顺利，全部都按照裴钰的预期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但是会议马上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闯了进来。
　　“程先生决定放弃手里现有的股份，手中股份从今日起开始陆续拍卖……”
　　裴钰听不见律师在说什么，那人就在她面前站着，明明是看着屋里的人，但是又好像谁也没看。
　　程若与这个人很奇怪，看着物件的时候都好像看着情人，而看着人的时候，却又好像看着个物件。
　　简单来说，老裴之前一直对外说已经转让出去的股份其实并没有卖，而是早早的留给了程若与。而程若与就在刚刚带着律师宣布，他放弃所有股份。
　　裴钰从来没想过，老裴那种没有良心的人会在蹬腿后考虑别人的死活。她一直觉得她和老裴是一种人，毕竟血浓于水，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享乐主义时刻感染着裴钰。所以这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情况被推翻后裴钰都不知道用什么状态来面对。
　　律师宣布完，程若与也没多留，他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裴钰正为自己突然地‘不战而屈人之兵’呆愣之时，旁边的墨默悄悄地用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裴钰像是碰到了神秘开关，猛地弹起来，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墨默都吓了一跳。
　　“程若与！”
　　程若与已经走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停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裴钰，只一眼，裴钰却觉得时间好像很长，她仔细拼命想从他眼睛里看到东西，比如，不舍，怨恨，坦然，轻松。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眼神裴钰见过。
　　只是看了一眼，程若与长腿一迈，身影消失不见。
　　“谁拿程若与手中的股权，就是和我裴钰过不去”
　　裴钰人生信条一直以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己’所包括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自己’，甚至裴怀长大了她都觉得跟她没关系了。所以她做事向来是图个简单方便，好的我就收着，不好的我就拒绝，至于是谁的好，谁的不好，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就好像她和老裴之间那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较量，你死了，我就赢了。别管别的，聪明的人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这是第一次裴钰给自己找了麻烦。
　　这就好像，你放学的路上碰见了几个流氓，您赶紧收好自己的钱包想着怎么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可是人家根本没抢你的钱，他甚至摸了摸你的头，给你塞了两块钱告诉你回家的路上买根冰棍吃。
　　更何况根本没有流氓，有的只是那个说话轻声细语的男人。

　　程若与出了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电梯，他按好楼层后电梯门缓缓关闭，一双手却把住了电梯门。
　　裴钰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进了电梯。
　　程若与向旁边站了站，没理她。
　　“为什么放弃股权呢？”裴钰问出来之后瞬间觉得自己的气势已经矮了一大截，但是也来不及了。
　　“裴先生对我的恩惠已经很多了，受之有愧了。”裴钰觉得自己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他是不是还给了你别的啊？债券？股票？还是现金？”裴钰觉得自己一个词形容自己最贴切，叫“无能狂怒”
　　程若与回过头看着裴钰，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离的如此近，裴钰看着他，两人对视着，裴钰看着这双无情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依旧抬着头等着他回答些什么。良久电梯响了。
　　“我到了，裴总”
　　等到电梯门再次关上。裴钰才想明白，她问出来的问题她甚至没想过程若与会如何回答。

　　“你干嘛啊老裴，他放弃不是更合你意？你之前请律师不就是怕他拿你爸的钱吗？”墨默在办公室里等了裴钰好半天。
　　“我不是怕他拿老裴的钱，我是……我是怕……我不怕！我是不想让他拿太多……哎呀……也不……”裴钰当了20多年的土匪，第一次秀才遇上兵。
　　“你不管是，是不想让他拿，还是不想让他多拿，他现在一分不要，这不都是好事吗？”
　　“也不是，他可以不拿，但是不能是他自己……得是我……我不……”
　　墨默坐在桌子上，表情变换的相当精彩。
　　“你没事儿吧，裴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这，这不……”墨默无语了。
　　裴钰没理她，她很郁闷，因为不光墨默无语，她现在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自己跟一个小爹计较个什么劲。
　　她郁闷了一会儿站起身就要走“我走了”
　　“你还要请我吃早餐呢？”
　　“吃屁吧，我明后天也不来了，我得节哀两天，有事电话”
　　身后墨默说了什么她也没仔细听，骂骂咧咧的，不像好话。
　　裴钰回家盖了头，先睡了一觉，这几天的心力交瘁，完全不符合她前20年的摆烂做派，不由得有点“脑部肌肉拉伤”。
　　出其不意的，裴钰做了个梦，梦里是她第一次见到程若与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