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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夜.北上3 ...

  •   凤箫看出不少门道,等源晴雅一出大帐,便道:“我以为这么些年头,他那门心思也早该消了。”
      塔矢反问:“哪门?”
      凤箫一笑,道:“你当众多师兄弟的眼睛都瞎的?就如同知道你摊上进藤光就遭罪一样,大家都知道源晴雅摊上你也是在遭罪。”
      “他只是恋弟情结。”
      “源晴雅那样子,你说他恋父,信的人恐怕还多一些。”
      塔矢沉默半晌,问道:“五哥是在竭力找我和源老将军的共同点么?”
      “诶?”

      凤箫顿了顿,想起重要的事来,道:“此次战事,我原以为你处在下风。不过如今看这阵势,你倒稳操胜券了。”
      塔矢挑唇一笑,并不答话,倒像是默认了。
      凤箫暗暗抚掌,先前北国将军源晴雅率领一干部众反叛的消息传到帝都去的时候,他就觉得蹊跷。
      这位重武轻文的二师兄极其敬重其父——已故皇亲、镇守边关的博雅将军,平日行事亦不会半点违背他那位虽然率性却毫无理由愚忠着的父亲。晴雅为人处世虽爱耍些伎俩,但根本是还随老源将军一样耿直精忠,又是活脱脱的正派直肠。所以,因为爱戴着的父亲病逝后受到部将的挑唆于是以朝廷对他源氏太薄为由要挑事端的武曲将军,与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城府信念坚定全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源晴雅,反差似乎太大。

      后来,亮师弟被源氏手下部将生擒断了消息,冷泉太子却还稳守自家军帐静坐如山后,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三个人联起手来玩的什么把戏。
      明里是冷泉一派前往北国平叛,暗里实则是这两方势力合作演了场戏给远在帝都中蠢蠢欲动的藤原派们看。此次两方交战不过是引子,冷泉要即位,这也是为他将来保皇位迈出的第一步。
      都说杀鸡儆猴,藤原氏这只鸡,也实在是招摇太久了……

      与此同时,京都中的藤原一派明显见了好势头已经坐不住脚,一方面藤原关白在他父亲的授意下,拉拢朝中中立,踢掉冷泉太子手下一干亲信,换上自己门下官吏,另一方面,藤原家老二不远从平安京赶往北国,找上源晴雅,明显是要拉拢这支日后可能会统治整个北国的势力。
      另外,前段时间冒头出来的山贼草寇之类的还是意料之外的小礼,对冷泉太子真正有用处的大礼,则是一直貌似保持中立各不偏帮的西国橘姓的两位师兄,原来早与藤原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次橘焱之偷溜进宫反被重伤一事,想必早已经传到另一驻营处看似无为实则忙着摆暗局的冷泉太子耳中了。这样一来,恐怕藤原一众遭灾要更早了吧……
      只不过——

      凤箫抬眼看了看一直表情玩味盯着他不说话的小师弟,到时候两方相争,不知自己的师弟和那位藤原家的进藤光又要如何自处呢。
      塔矢在一旁气定神闲地读菜谱,良久,他从书页中抬起头自信一笑,问:“看样子五哥虽不在局中,却什么都明白。”
      凤萧像是自嘲般摇摇头,踱步到帐前,负手背对塔矢。他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帐帘,目光穿过覆满积雪的树林,然后锁定到林子另一边占地几乎有半个皇城那样的广阔宅邸。
      那一片坐落的建筑群都恢弘而低调,正如在其间修身养性的家主一般,势力强悍到让人叹为观止却丝毫不见张扬。
      凤萧轻叹一口气,回身看一眼侧脸浸在柔和烛光中的师弟,开口:“你这次若要动平家,现下便实在会成一盘险局。”

      “哦?”塔矢搁下手里的书,微微挑眉,“做师弟的倒不知,凤萧这么看好平今上那老头子。”
      凤萧无奈:“你们要硬拼,自然无法分高下。只是苦了进藤光,师弟不会想今后灭掉所有跟他说过话的男人吧?”
      “不,我只是对平家男宠的名字有点意见。”
      “……”依旧无奈地抚额的凤萧,“你好歹该问问你家那位,万一你现在大军对着的是他故交,那时如何收场?”
      “是么?”目光顿时森冷起来的某人,“既然光喜欢将禁闭他一个月并且喂他喝下不能跟别人交好的药的人作为故交的话,我会负责在接下来时间里让他对交友什么的看法改观的。”

      “我还不知道原来师弟你谈话时候如此抓不住别人的重点……”凤萧叹气复叹气,“那么这一次你把进藤光从帝都勾引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人生观产生一些完全不合理的变化么,他一路上可是冷得半死……”
      塔矢听后不作回答,只是从书案一角的镇纸下抽出一张薄纸来递与凤萧,上面写满了娟秀小体。
      后者粗略扫视了下,脸上的神色却不住地变换,最终停到了[不可置信]的阶段,道:“怎么会——我是清楚源晴雅曾被进藤光救下过一命,但却想不到,他要晴雅这样来一命换一命!”
      “是了……”塔矢伸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一直风淡风清的脸上终于略显疲态,“我先前无论如何也不信,但后来细想,的确像是被我做了那些事情后的他一冲动会做出来的,书信一封到北国,让源晴雅把我囚到军帐里,让我这辈子别想再踏足平安京。”
      正午时分,北风呼啸而至,强劲的力道像是要将连带着斗篷裹着人的头皮都给揭下来。极度严寒之下,手中的炉子成了微渺却唯一的暖源。
      茫茫白雪的原野中,原本不辨方向的苍茫大地上,被来往的旅人久经时日踏出来的一道道印子,此刻便成为通往平泉的道路的最好标示。
      就连是被佐为府上的管事称为良驹的乖马儿,寒冬中旅途跋涉也有些吃不消了。劲风一来,它还不时要耍个脾气,踏着蹄子原地抖三抖,鼻子里喷着气就是打死也不往前的样子。
      好在前面还有个约摸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厮,看上去虽然体格瘦小,但力道很猛。他拽着缰绳往前迈个半步,马儿定然要定不住蹄子跟着迈两步。

      我咳嗽两声,问:“笙歌,我记得平今上家原本不是这方向的。”
      小厮头也没回,嘹亮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公子当年下榻的是大人的府邸,如今您却是要去大人本家的宅院;两座屋子,自然不在同处。”
      我疑惑,平家之前的府第,造得又败金又骚包,偏偏还要装低调,平今上那种出了风头还不忘给自己竖个好群众牌子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说搬就搬,信都不给报一个?
      更何况,他家现在死活就能数出来他一个平姓的,哪里又冒出来个本家了?
      还没开口问,笙歌又道:“公子这一次来可好了,要不是源将军和他那师弟咄咄逼人,我家大人用得这么费事么?”

      “诶?!”我呆住,源晴雅我是知道的,就不像个安分的人,只是师弟又是谁?橘姓的二位不大可能,凤箫?还是那位从没露过面的廉贞君?
      一时心急,心里想的问题就都脱口而出了。
      笙歌叹了叹气,接着说:“公子何必再装蒜呢,不就是你那位好姘头,奥州的文曲小子、这次献计给源将军以对付流寇山贼还有我家大人的塔矢亮吗?”
      我身形一个不稳,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怎、怎么回事?两军交锋,塔矢怎可能站到源晴雅一旁?”
      还有,姘头是什么……
      我突然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塔矢那张冠玉一般的扑克脸配上茶苑妈妈桑的笑脸与妆容。
      那扯扯嘴角就能噗嗤噗嗤往下掉粉的浓妆呐……那样的塔矢,一瞬间令人满脑袋黑线地在风中凌乱了。

      “哼,交锋什么?他们两边联手,欺负我们大人欺负得不知道多开心……我家大人说了,北国的源晴雅闹事,帝都的冷泉太子出马平定,这样才叫做戏……就是为了打压藤原家。公子,打压藤原家的也就罢了,如今调兵来欺负我们老爷算什么回事?塔矢亮说要移平平大人的府邸——哼,也怪大人倒霉,谁要他一不小心认识了你呢?!”
      小厮一面说得愤愤,一面回转头瞪瞪我,牵着缰绳前行的脚步也不知不觉放慢了很多。

      我却没有功夫理这些。
      塔矢接二连三丢过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这样多心计的他,这样会下套的他,跟我记忆里面的那个连简单对弈都会坦率到底的少年,印象中如同这天边的飘絮一般,忽然就相去甚远。
      笙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光华公子,并非是小人多嘴……世间可人的女子那般多,你何必又非要爬到太子师弟的床上,令自己遭人诟病呢?”

      我面色又是一变,身子在马背上一歪,问:“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讥讽一笑,目光越来越鄙夷,摆摆手,道:“还用打听?现在北国的将领士兵、寻常百姓,谁不知道堂堂藤原府的光华公子,如今搭上太子派系的重臣,委身于人,做了兔儿爷?”

      我脑子里轰得炸开来,懵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笙歌啊……那个啥,兔儿爷是什么?是说长于勾搭雌兔子的雄兔么?”
      小厮停住了不说话,然后回转头颇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我颇无奈,心中也委实有气。撇开塔矢做的那些让人脑袋发疼的事情不说,光是坊间传言的我主动勾搭他的这一桩消息,就分外令人有黑白颠倒是非混淆之感。

      果然……
      群众的嘴都是一张能顶十张的。
      群众的眼神都是从来不会好使的。

      跟群众笙歌在路途上又蹉跎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据那小子说的象征到达目的地之前要横穿的最后一片小树林终于矗立在我们面前。
      旅途劳顿,这下真是可喜可贺。
      可悲可气的是,小树林的前面,伫立了百来人马,齐刷刷地一字排开,挡在了我们和树林之间。
      为首的那位,甲胄戎装,神情刚毅,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直接无视掉笙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没来由地就那么往后一缩。

      佐为府中的马儿果然灵性十足,我做主人的都还没开口表示一下畏惧,它就立即掉转头,撒开蹄子狂奔。
      我愣怔了下,赶忙扑身向前抓紧缰绳,才又想起来笙歌被抛在了后头。
      刚要回头看的时候,胆小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昂起,我急得忙又抱紧马脖子。
      定下心来后,发现人家头头早已经策马挡在前面,淡定地开始瞪我了。

      我咳嗽几声,故作淡定地摸了几把马儿头上的鬃毛,笑嘻嘻道:“哎呀哎呀,原来是犟老弟……”
      对面的人重重地哼了声气:“幸会幸会,原来是光泼皮。”
      我拉下脸来,也不再跟他寒暄客套,仰着脑袋往他身后望了半天,发现已经没有小厮笙歌的踪影。
      不由得定下了一半的心,再回眼去看源晴雅,调侃道:“晴雅老弟啊,你这样思念为兄,教人甚是感动……可是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抓人质的方法呀?你光哥哥要去看望故人,你挡着路,别人不是不好过去了吗。”
      源晴雅策马向前逼近一步,仍旧瞪着我:“你故人得了风寒,现躺在我帐里半死不活的,你又是去见哪一个?别人我都放行,我就堵你一个……我比你大一岁。”

      我又挂起笑脸,这个人真是直爽得别扭。
      我道:“源将军的营帐该很暖和才是,怎么会把人睡病了?”
      “这没什么奇怪,本将昨夜也伤风了。”
      “噢?”
      “那人非要和我同塌而眠,被子都被他抢去,我自然就病了。”
      他说到同塌而眠时,脸微微一红,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人羞于启齿的事情。我一动眉,不自觉得磨了磨牙:“是哪位故人?这么厚脸皮,本少爷要跟他绝交。”
      “……我小师弟。”
      “不可能。”
      “……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有洁癖诶。”
      “诶,我……”
      “你?”我好笑地看着他,“想必老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那家伙平日里又臭美又爱干净,性子跟个娘儿们似的,走在路上都恨不得隔来去的行人十丈远。和你睡……他也是万万不会肯的。诶,老弟,你光哥哥倒是不明白了,你与他好歹也处了这么十多年,怎么总是如此不拿事呢?”
      源晴雅侧脸一红,不服气地看我一眼,又欺身一步:“你这小子,就知道胡言乱语;师弟与你相交不过数月,你趁他不在,使劲编谎话就是。”
      我嘿嘿一笑,一手扯紧缰绳稍稍往后退了点,说:“嘿嘿,是不是谎话,你回去问你的好师弟不就清楚啦?你这般年少不知事,哥哥也是不好开口教坏你的……”见他聚精会神凝目过来,我心里一喜,压低嗓音:“好贤弟,你可是知道,你那位名冠北国的才貌双绝的师弟,每次被我强亲时也是要羞得不肯张嘴的?”

      源晴雅脸腾地红了,那神情害得我的侧脸都跟着发热起来。
      没时间跟他羞涩,我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掉转马头一扬马鞭,撒开蹄子就朝远处奔腾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十夜.北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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