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箭（弃版）》苏幕遮

35、第十二章 猎神 II

　　“我是担心你啊！你看你的脸色真是……”还有身体，冰凉得好像死尸，所以才有了要去拥抱温暖的想法。这种好意似乎不被接受啊！有把某人□□的前科放在那里，安德烈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表示抗议。“别人那里我还不去呢……你还真是不懂得情调呢。”

　　安德烈觉得在塞迪恩面前袒露动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被视为不存在的伊万却心中忐忑万分。前一段时间，收拾房间的侍女把很多染了奇怪液体的织物给里斯公爵看，那些高档的细麻衬布，现在宫廷里用量最大的就是黑精灵王。用于防止感染的碘溶液和污血混合出来的那种色调，在龙涎香的余味萦绕下充满了坟墓的气息。但是这仅有一次，以后这些织物便不再出现，估计已被妥善处理，更令伊万关注的是，那名惊慌失措跑来报告的侍女，恢复了原来天真可爱的模样——就象被洗去记忆。

　　世界上是否存在可以洗去他人思维的法术呢？

　　带着这个问题向红衣主教请教的青年得到“忘记这些”的忠告后，反而更加好奇。有多少记忆将会被洗去，或者已经被洗去呢？仔细回想人生历程的伊万很庆幸自己没有找到什么记忆空白。但是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某天意识到能洗刷就能被覆盖这个可能后，烦恼便成倍地塞进了他的心。

　　安德烈陛下对黑精灵王异乎寻常的迷恋是否也是被清洗大脑的缘故呢？以为情敌早就被掳走的年轻公爵心里，对新出现的美丽生物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想法，他觉得皇帝是被法术的虚光迷惑着，而并非出于爱情。内心中保护皇帝陛下的强烈愿望使得伊万关注一切与黑精灵王有关的可疑点，而对异类天生的恐惧和敬畏在爱情的名义下变得不值一提。

　　虽然这种恋爱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过是伊万这方面的单相思。

　　“想什么呢？年轻人。”首先发现他脸色异常的是敏锐的阿尔蒙，□□出于底线临界点的他，精神力反而达到最高的临界值，所以伊万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对于没有特意遮断的黑精灵王就是摊开在眼前的绘图本。“有功夫的话还不如多锻炼自己的能力，你不是说要保护皇帝陛下么？”出于莫名的原因，阿尔蒙主动拒绝阅读安德烈和塞迪恩的大脑，但这并不表示他会隐瞒能够读取他人思维的能力。“混乱的思维会影响正确判断哦，这是我给你的忠告。里斯公爵殿下。”

　　红衣主教跟安德烈不同，他不会被脑子里那些绮丽色彩所左右，于是很快理解了阿尔蒙话里的意思。这孩子，还有空吃醋啊。内心里摇头不已的塞迪恩觉察到那两人之间迸射出来的火花，甚至连伊万被对方气势所打败这样的必然，也有相当的觉悟。

　　“哎呀，不要欺负伊万，他还是你推……”意识到伊万并不知道黑精灵王究竟是何人的安德烈咋了下舌头，吞掉了后半句话。

　　如果你敢透露出去，就别想和我上床！无疑阿尔蒙是用了最有效的威胁方式，从内心深处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的安德烈想都没想便接受了这无法拒绝的“小要求”。至于塞迪恩，阿尔蒙连费心都不必，毕竟以守密为誓约的神职人员中比红衣主教嘴巴更严的几乎一个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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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梅克看见那些新来的精灵是怎么死的，亚库塔也看见了，所有听到惨叫跑出来的和那些后来才走出来的精灵战士都连着作了好几天噩梦。变成橘红色的光滑结界伸出了千姿百态的触手，毫不迟疑地穿透那些试图打破它的身躯，之后就是被散发着的诱惑香引来的野兽，那些饥饿的家伙赤红的眼睛看着死物，欢快的呜咽声伴着咀嚼骨骼“咔嚓咔嚓”的声音，官能性极强地扫荡了战场。

　　而这一切在汇报给回来的君王时，得到的仅仅是厌恶的一瞥。

　　“亚库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在熏香萦绕的烟雾中，进入王佐身体的君王在耳侧警告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着回家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不需要你操心！”激情过后，被仰慕的黑精灵王冷得浑身发抖，在亚库塔的怀抱里喘息了半日才能站起来。

　　“陛下！”

　　“亚库塔……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啊……明明不该再来见你了，还是忍不住啊。”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已经近乎是呜咽。

　　“亚库塔大人，又有东西来了。”充当警戒员的战士打断了王佐的回忆，“是名人类，他马上就要进屋了。”进屋？这怎么可能！刚想反驳这荒谬的报告，门“吱”得一声推开了。被保护结界过滤后显得异常柔和的日光在地板上画出完美的楔形，“我们见过，亚库塔大人是吧，”年轻又活力的声音里透着紧张，“没想到您那么年轻……”

　　英俊的容颜，显然这来访者很清楚如何使自己打扮得出众，尤其是……太像了。“我叫伊万•迈尔斯昆奇，”精灵王佐的沉默纵容了青年介绍自己的欲望，“两年前曾经和里斯伯爵一起穿越噩梦森林的时候……也许您忘记了呢。”

　　天啊！快看那双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内心呻吟着的王佐尽量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他问：“那么你再次来访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请让我把里斯伯爵带走，”强充出来的英雄气概果然还是需要虚张声势，大声表述自己要求的伊万没有注意到精灵一闪而过的错愕，“如果要合作的话，就不要扣押什么人质！你们不是号称自己很强大吗？纯洁、完美、公正……难道都是骗人的吗？”阳光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到淡褐色的眼睛里，一片金黄。

　　“很抱歉不能够满足你的要求。”莫名的敬畏使得亚库塔柔声解释，“没有君主的放行，我们是不能做主的。”那可怕的保护结界对这人类没有用吗？立即否定了这荒谬想法的王佐对自称伊万的青年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一切都在黑精灵王出现后结束了。他用冷酷的口吻质问伊万为何私自闯进噩梦森林，青年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却没能平息那人的怒火。“不要以为你得到安德烈陛下的宠爱就可以自作主张！”声音不高却饱含威慑，“太碍手碍脚的话，可能会死哦。”对伊万有能力穿越进攻型结界的事实视而不见，亚库塔猜想君主有自己的打算。

　　走出结界来到相对空旷的草场，伊万骑来的马早已不见踪影，前几天还尸横遍地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头黑色的飞龙。“你的坐骑被吃掉了，骑黑曜回去吧。”方才的怒气似乎不曾存在过，精灵的君主伸手把伊万放上龙鞍，“不要让安德烈知道你出来过，也不要让塞迪恩知道你能够穿越攻击型结界，明白了吗？”阳光透过树林边缘的稀疏乔木后在草地上荡出大片的圆点，温煦的风吹动了黑色长袍柔软前襟，从帝都追赶而来并给予告诫的精灵美得像一幅画。“不要再到精灵的领地来，天黑前回去还能够陪皇帝陛下吃晚饭……”

　　伊万困惑得点点头，他似乎听到什么古怪优美的低音萦绕在身边，之后就是……
　　“不要点鱼吗？最近你的胃口不是很好啊，小东西。”

　　“什么？”一勺子炖鱼放在空空的盘子里，拿着勺柄的是安德烈，“谢谢您。”伊万慌乱地把目光收回来，满脸通红地把鱼塞进了嘴里。

　　显然他已经忘记去噩梦森林那回事情，坐在安德烈对面的阿尔蒙确信法术的高效，当伊万触动噩梦森林结界时，抱着收尸目的前往的阿尔蒙却看见那孩子安然无恙。人类天生不会有如此强大法力，即使经过修炼也不能穿透赋予了杀戮特性的攻击型结界，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即有和结界缔造者相匹配的力量。

　　大概是那个时候结界产生了瞬间空洞吧。深为自己当前状况担忧的阿尔蒙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这个原因。另外，他很庆幸能够亲自把那个小子带回来，否则走出噩梦森林时就伊万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米切尔派出的清扫队被结界攻击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伊万是安德烈身边的红人，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即使如此也要去把主君的心上人从所谓人质的状况中解救出来，比起这貌似无能冲动的人类，深思熟虑却总是做傻事的自己究竟凭什么要求更多呢？

　　年轻、健康、无瑕，拥有这三大优势的青年和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皇帝之间所具有的那种默契，令餐桌上的第三者感到一丝苦涩。他无须费神就可以想象安德烈和伊万在床上做过什么，也很清楚哪些事情并不仅仅基于“替代”这个初衷。“这个替代品是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动用先前准备的这具□□，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打算命定是要落空的，“他们是有感情的，也许不是爱情，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安德烈的眼神是多么温柔啊，内心里小小地哀叹着，“我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何况无论哪一个自己都不该存在于这人间……

　　“明天我想去火山口再看看，米切尔那边也需要些援助……”抓起刚开的酒瓶一饮而尽，黑精灵王从餐桌旁站起来。这场无聊的三人夜宴该结束了，他醉眼斜睨着安德烈错愕的脸，就在昨天他还答应这人参加二十四岁的私下聚会呢。“战争还没有结束，凡事要有节制。”该死的，那瓶酒就算存放了二十四年仍旧不值一文，苦涩的味道说明这是“死”了的名酒。

　　二十四年前，里斯伯爵领地，石榴红葡萄制酒，庆祝阿尔蒙•里斯出生，一共一百瓶。安德烈在那人甩上门踉跄而出的瞬间清醒过来，他本来是找到这最后一瓶来表功的，却似乎引起了不必要的伤情。深感抱歉的皇帝跟着离开房间，在充作寝房的单间追上了试图关门的爱人。“阿尔蒙，怎么啦……啊！天啊！”因为震惊而后退的皇帝被关在了门外，那张脸……还是骷髅？我怎么这种反应！“阿尔蒙！开门！快开门！”不甘心的咆哮伴着雷鸣般的擂门声，可是无论是安德烈还是闻声赶来的侍卫都无法马上打开分割内外的屏障。

　　生与死的世界啊，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凝聚幻象的黑精灵王顶着门滑坐在地面上……明天早上会变成一具腐尸，然后被被焚烧，最后被诅咒……多么熟悉的过程，暂时可以跟我没有关系了吧，放弃了吧！放弃了吧！这副鬼样子。酒精可以催情，也可以带来毁灭，此时精神承受力上并不比人类强健多少的前候补神选择了后面那条道路。太累了，让我睡吧，就这样……睡吧。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抽你的耳光，直到你爬起来为止！”决定用这样的恶言就不要哭哭啼啼！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花脸。已经天亮了吗？糟了，幻象！下意识用被子遮住脸，却在下一刻被搂在了怀里。

　　“笨蛋笨蛋笨蛋！”眼泪鼻涕糊在袖子上了！深感恼火的阿尔蒙试图推开那个庞大的癞皮狗，这副样子还作什么皇帝啊。“阿尔蒙你这个大笨蛋，不要再玩灵体分离的把戏，”还穿着昨夜礼服的情人加强了扣在纤细腰身上的力量，“想要我的命吗？你这个笨蛋加混蛋！不许起来！躺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死有什么？更可怕的并不是死呢！“混蛋！”一边继续口出恶言，一边忙不迭把嘴唇按在情人额头上的皇帝在不眠不休一晚上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悦了。“再死一次我就把你的尸体吊起来凌迟……”

　　被一连串咆哮和爱抚弄得不知所措的阿尔蒙看着被旁边镜台上映出的身影，怅怅然松了口气。
　　“你才是混蛋。”伸出自由的那条手臂揉乱安德烈浓长的金发，故意忽视灵体分离这个单词的黑精灵王轻柔地骂了一句。明明知道这身躯是幻象还要求保持恋爱关系的安德烈，连这点虚幻的美丽都无法得到的话，作为恋爱的另一方，阿尔蒙为昨夜因醉酒而不慎露出腐败之像而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