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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小圣乐 众心臣服拜新皇(下) ...


  •   “崔侍郎辛苦!临淄王。。。做事雷厉风行,妇人好生佩服!”

      “殿下过誉!某只知,我李氏的锦绣河山,绝不可被贼人,”,说到此处,李隆基的视线飘向她身旁的李重茂:“与无能之辈所窃!家国一体,此为我分内之事。”

      李重茂和陆氏敢怒却不敢言,旭轮气瞪儿子,后者却不以为意,摆明了就是要挑衅李重茂这个有名无实的天子。而陈玄礼等这次立功的将领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李重茂是否还有后话,等着他乖乖让出龙椅,等着新皇为自己加官赐爵。

      紧张的气氛简直一触即发,刘幽求及时出列,道如今城内的百姓对宫变一事未多了解,为防流言散步,李重茂理应尽快驾临宫门,亲宣事情始末,安抚天下人心。

      不得不说,刘幽求的确聪明,即便我们是敌对,我也欣赏他的智慧。

      李重茂赌气似的说:“这便不必了吧?有劳相叔!”

      不敢越俎代庖,旭轮即辞,并躬身长揖。李重茂得意似的看着李隆基,又扫视殿内的众人,却没能等到任何人对自己的支持。最终,旭轮领旨前往安福门。

      一路走着,看得出旭轮并不情愿,他步履迟缓,放佛随时都会停下来。我偶然听到身后的刘幽求对李隆基说’不知趣’,大概是在嘲讽李重茂。

      安福门位于皇城西墙的北端,历来都扮演了‘皇室专属看台’的作用。太极宫所在的宫城和宫城南面百官办公的衙门被统称为子城,由于安福门是属于子城的城门,皇帝与后妃登上这里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子城,因而很是方便。

      每年的上元佳节,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天的夜晚,长安城全城无宵禁,各坊间、巷口,皆通宵达旦的开放,百姓皆步出家门,至街道观赏各式精巧花灯与绚烂花火。

      此刻的安福门下,人头济济,如潮如涌,似在庆祝节日,却也无人言语,因此格外安静,听旭轮朗声宣读诏书,忽窜出一人至最前排,又三呼万岁。我看的十分清楚,竟是’司农卿’赵履温,为了讨好李裹儿姐妹,他动用千亿金银为她们建造一座座的华美別苑,役夫无数,惹长安百姓怨声载道。

      听我冷哼,旭轮问我:“楼下那是何人?声音倒似熟悉。”

      我未多想,回他:“赵履温。崔日用竟忘了一个该杀之人。”

      旭轮也不多话,即吩咐身旁的一个军士下楼’去处置了此人’。很快,赵履温血溅当场,尸体上的肉被人割下生啖,楼下转眼只剩一副白骨,百姓们欢呼雀跃。足见此人平日行径之恶劣。

      待回到太极殿,旭轮向李重茂复命。人道虢王李邕亲手杀了其妻韦氏,而且他不是一个人,窦怀贞也把韦妙儿硬塞给自己的老乳母王氏给杀了。二人现就在宫外,等候李重茂宣见。

      这个惊人消息似凉水入了热油锅,众人议论纷纷,都道二人无情无义,实在该杀。

      薛稷道:“初虢王迎娶韦氏之妹,幸甚至哉,此时因韦氏败落而杀妻,实为鄙行。而窦。。。呵,在场各位大多都亲眼目睹,除夕赐婚时,他是不敢抗旨,无奈才娶了那老妇。”

      众人看看李重茂,他想了想,道:“那便。。。窦怀贞暂不发落,虢王。。。削爵,念其乃高祖之后,官贬’沁州刺史’,以观后效。”

      算是一个较为妥当的处置,除了对窦怀贞过于宽恕,其实应该对他小施惩戒。也许李重茂可以称为一代仁君,可惜遇到了李隆基,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

      景龙四年,六月,辛巳,帝赦天下,云“逆贼魁首已诛,自余支党一无所问。”。以临淄王为平王,兼知内外闲厩,押左右厢万骑。太平公主子薛崇简赐爵立节王。以钟绍京守’中书侍郎’,刘幽求守’中书舍人’,并参知机务。

      壬寅,有宦官令幽求作制书立太后,幽求曰:“国有大难,人情不安,山陵未毕,遽立太后,不可!”。平王曰:“此勿轻言。”

      帝遣十道使赍玺书宣抚,及诣均州宣尉谯王重福。贬窦怀贞为濠州司马。罢诸公主府官。

      依朝臣的谏言颁布了几道旨意后,面对依旧各抒己见的朝臣,李重茂似乎显得很不耐烦,眼神总是瞟向殿门之外。我发觉原来陆氏今日并未在他的左右侍奉,也许很久以来,她是他在宫里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无法容忍她存在自己的视线以外。

      “我,”,李重茂忽然起身,焦躁不安道:“尔等与相叔商议即可,我身子不爽,先回寝宫。”

      自是无人反对他,众人纷纷行礼恭送,却也少不得对他的嘲讽,连个样子都懒得做,帝位眼看保不住,贤名也留不得。但很快,所有人都不再关心李重茂究竟是为何离开,他们继续以十二万分的热忱投入到对帝国前途的关怀上。

      傍晚,偌大的太极殿已空无一人,旭轮独自在侧殿小憩,华唯忠支走了门外的宫娥,开门放我入内。旭轮眠浅,我才迈入,他已睁开了双眼。

      他撑臂起身,半坐在榻上,双手揉了揉脸。接着,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连忙将自己的手交给他,他却不握,我不解,试探着半蹲在榻下,他的手覆上我的脸,微颤。

      “不过三日,天地已变。”

      知他对李显心怀愧疚,我心酸不已:“我知你怪我,可我当时又能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宫城的生存法则,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而且,便是三哥还在世,他也不会保护我们。你忘了吗?你手上的疤,是他给的!”

      “可现如今的形势,”,旭轮突哽咽:“重茂。。。我怕是要对不起三哥了。”

      我摇头:“你没有对不起三哥。倘若被韦氏得逞,重茂的下场不见得会是善终,而你却能善待他。我想这是他最好不过的结局。旭轮,这江山,是阿娘留给你的。”

      想起武媚驾崩时的种种,我伤心流泪,他的指尖触到了我的泪。

      “还会哭,好,我们都还有心。”

      我埋首在他掌心哭喊:“原谅我!原谅我!旭轮,你不必自责,这么多年,其实你从未对不起任何人,你只是太善良,你以为你必须保护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受伤害,而我,我。。。若真有因果报应,受罚的人也只有我!”

      将我拽入怀中,他亦哭道:“我曾答应过你,愿为你做一切我能做到的事,现在你告诉我,要我去抢那把龙椅,真的是你的心愿?!”

      “是。”

      “可我不信!我认识的月晚绝不会这样说!”

      他这般痛苦的喊道,我耳边的砰砰心跳真实且强烈。我抬头望他,泪眼婆娑中,他委屈的一如弱小的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暗中和隆基谋划了这一切。倘若当初不走这一步,你我都会死。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明白么?便是你想退,刘幽求等人又岂会允许你退?事到如今,你我已无路可退。”

      除非你下令囚禁我、杀了我,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我,李隆基便能全身而退,你也可以趁机远离这个朝堂,让李重茂继续稳坐龙椅。

      旭轮紧咬着唇,无语凝噎。这个道理他不会不知,但这条退路却绝不会成为他的选择,他仍是无路可退。

      看我终于走出,华唯忠欲言又止,我道:“放心吧,他知轻重。”

      华唯忠于是不再多说,送我出殿。

      翌日,本是定下的议政时辰,李重茂却未现身,只命自己的近侍告知我们,凡事都以旭轮之意为准。自李显驾崩,多事少眠,加之中毒,旭轮的脸色一直不佳,此刻听了,眉间更是拧的厉害。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宫人扶起了旭轮,我立刻道:“诸公,一个时辰前陛下曾宣我密谈,陛下暗示,欲让位相王!陛下道自己年少无德,又为韦氏所立,不敢贪居龙椅。相王乃高宗之子,孝德仁爱之名在外,且曾为至尊,可堪大位。未知诸公意下如何?”

      那宫人甚是惊愕,知我是在说谎。在场本就无人反对,也知我只是做个样子,以示公平。便是有人不平,如今李隆基手里掌控的兵马也足够让他们乖乖听话。

      听我说着,旭轮起先是低垂着头,后干脆离席而去,以这无言的举动来回应我。当然,他必须先辞,从来没人会直接的接受禅位,可是,他自觉愧对良心、愧对李显,就连’臣不敢奉制’之类的场面话他都说不出口,他只能一走了之。

      刘幽求没能追回旭轮,回过来对李成器和李隆基道:“相王昔居宸极,群望所属。今人心未定,家国大事,相王岂得守小节?当早即位,以镇天下!”

      李成器十分为难:“大行皇帝梓宫犹在,教相王此时接受禅位,对他来说的确过甚。”

      李隆基则无不诚恳的请求众人:“相王生性恬淡,从不以凡尘功利之事藏怀。昔虽富有天下,犹可让于母、兄,今上乃相王兄子,相王安肯代之?当然,刘舍人言亦有理,大唐社稷毕竟最重,还请诸位齐心劝告相王,助王早定决心!”。

      二十四日的天气并不美好,与前几日迥然大异,阳光为厚重的云层所遮,风起时,吹落一地缤纷花瓣,恰如萧条秋景。

      武攸暨才起床,宽松的寝衣罩在身上,结实胸膛敞露着,乌发垂于脑后,用十金一颗的螺子黛仔细的为我描眉。

      “我总是学不会如何画眉,芷汀和池飞从小就笑话我。”。我浅笑道。

      他不敢分神,索性也不理会我。我盯着他的手,在我的眼前左左右右。铜镜里,分明是一对恩爱夫妻。待他停手时,却痴痴的看我,手抚上我的腰。

      “何需画眉?你已是极美。”

      高叠复杂的望仙髻,精致的步摇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凤喙叼衔一颗硕大的东珠,正垂于发际之下。额间,牡丹花鈿,富贵端庄。唇上涂了厚厚的口脂,鲜艳欲滴的红,放佛长安城中未干的血,还有身上庄重的鞠衣朝服,亦如淋漓鲜血之色,寸宽的暗金绣纹滚边,像极了铜色的兵器。

      我平日里其实鲜少浓妆,如此妆扮,放佛变了一个人,一个更为妩媚魅惑的我。禁欲许久的攸暨顿燃欲/火,他视口脂为美食,不断的咬噬,手急躁的去解腰间的金丝玉带,臂上也使劲,把我推向睡榻压住。我呼喊不从,他又纠缠了片刻才勉强放开了手。

      我急忙对镜照看,拿了口脂重新涂抹。攸暨躺在床上粗重的喘着气,发泄似的狠狠捶打床板。

      “不许犯浑!”,我气道:“你清楚我今日要做什么!”

      他用手支撑着头,身子侧躺,眼神抑郁。

      “我清楚!可正因为我清楚,我。。。我才不希望它发生!你和武后愈发相像了,而我还曾一厢情愿的深信你只是我心中那天真烂漫的公主!”

      话毕,他站起来,沉默的更衣、梳发,像我一样悉心的整理自己的仪容。这个男人,他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放弃我,无论我要做什么,他只会尽他的全力来支持我。

      我想亲吻崇羡,却怕自己的口脂弄脏了婴孩白嫩干净的脸,于是只得作罢。

      太极殿,众人正在议论当下的头等大事,天子禅位。他们似乎忘记了棺椁里躺着的李显是李重茂的父亲,当然,死人从来都是无用的。

      我的出现,吸引了人们的全部目光。

      那些目光里所包含的浮躁热切,让我想到旭轮初婚的那一天,如梦似幻的白纱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像是我急不可耐的向世人宣称自己不只是被二圣捧在手心的小女儿,而已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那些目光里所包含的敬畏,让我想到武媚的登基大典,所有人尤其是男人对那个非凡女子的无上仰慕。

      它们的真诚令我的心神一时恍惚,令我智乱,心底有个小小的人儿在狂笑着,权力和美貌从来都是这个世界的通行准则,是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

      我径直走向正东,甚至迈上了最后的三层玉阶,直来到御座的旁边。知我此举越矩,却无人敢言,他们仰望着我,静等后续。武攸暨悄悄的冲我摆手,暗示我尽快下来。

      直到李重茂、旭轮和李隆基等人来到,我也没有离开。李重茂面如死灰,脚步蹒跚,是啊,也许隆重的礼服正是人坚强意志的一种体现。我在无声的告诉他,这件事必须要听从我。在我的注视下,李重茂重重的落入御座,手狠狠的捏着扶手,似要将那金石捏碎一般。

      俯瞰众人,我朗声道:“诸公,陛下决意禅位,其志不移,可乎?”

      李重茂喃喃道:“我是大行皇帝的亲子,我是真龙天子。”

      除了我,没有人会听到,即便是听到了,也只会嘲笑他自不量力,垂死挣扎。

      刘幽求出列,跪地道:“韦氏祸国,欲图窃取神器,幸未成行,实乃国之大幸。大唐值此多难之际,陛下既愿效仿尧、舜禅位于贤者,实乃仁智之至,无私之至!相王接此重任,既承家国之重,亦是长者慈心,分陛下之忧,全叔侄之情。”

      在场众人无不附和,李重茂闭目不看,苦笑连连,自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禅位制书,我即去拿,发觉李重茂将它紧握着,但瞬间便又松开了。我展开来,朗声诵读。李隆基低垂着头,唇部的笑意再也藏匿不住。

      读罢,旭轮跪地接制,我将制书交给了宫人,李重茂此时还坐在御座上,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颦眉,他看都不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对亲情的彻底失望。

      我的声音很平静:“制书已宣,相王已承制。天下之心已归相王,重茂,你真的该让位了。”

      李重茂却仍一动不动,我略气,伸手去拉他的袖,他倒也听话,像个人偶似的任我拉扯,捏呆呆的离开了御座,失神的站在玉阶之下。

      我紧接着又去搀旭轮,他起身后,袖下的手却牢牢的握住了我,我不敢挣脱,便随着他又走回御座。眼见大事已成,刘幽求带头山呼万岁,众人跪地,欢庆新皇登基。

      时隔二十六年,旭轮再次坐上了龙椅,他并不志满意得,我心内也无丝毫喜悦之情。只因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最想要的结局。

      “月晚,我再也看不清你了。”

      顿时只觉心如刀割,却见他竟风淡云轻的笑说:“勿做他想,我依旧可以用性命去爱你、护你,只是我这双眼睛将彻底损坏。我是幸运的,’钩吻’没有要了我的命。而且我想,这就是代价吧,是我换取权力的唯一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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