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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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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议事厅。
凤雁北一手斜撑着脑袋,一手无意识的玩弄着一只玲珑的玉珏,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懒散的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告。而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前天晚上那美妙的感觉还滞留在他的心里。
原来只要放下身段,放低姿态,幸福便可以这般容易。香桂,香桂,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浮现的爱字,令凤雁北脸色一凛,瞬间又放缓,口中无意发出的满足的叹息令他自己都有些惊异。
那天夜里,亲她,抱她,疼爱她时,女人娇憨的微喘,细碎而撩人心魄。
情动心迷时,原本细弯的的眼闪烁着醉人的泪光,变得更加的迷离。
其实她并不难看,只不过内心的轻视令自己刻意的忽略了罢了。如新月般细弯的眉眼,小巧微翘的鼻头,紧抿着的薄而苍白的嘴唇,虽然岁月已然在她的皮肤上刻下痕迹,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白皙。
他抚上她的素颜时,那种干净滑腻的触感令他如此的沉迷,以至于再也无法碰触那些修饰得无可挑剔的面容。
当她把长发披散在肩头,浑身都洋溢着沉静温柔的美丽。只是她似乎太瘦弱了,苦难的生活给她施加了太多的残酷,这残酷里也有他吧?
念及自己曾对她做过的事,凤雁北心里仿佛被鞭子抽过一般的疼痛。他突然起身,猛挥了一下衣袖:
“今天到此为止。”
完全不顾众人的目瞪口呆,飞快的走出门去。他必须要立刻见到她,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他要让她从此远离苦难和残酷,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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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雁北刚出大门就被一袭青衫撞到,他沉声一喝:
“莫桑,还是这么莽撞!”
莫桑站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说:
“凤雁北,出事了。”
“什么?”他瞪大凤目,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缩。
“香桂姐姐被人掳去了,掳去她的人给你留下了这个。”莫桑从袖内掏出一封信。
凤雁北几乎用抓的抢过,颤抖的双手无法拆开火漆,他仰头闭了闭眼,咬紧银齿,镇定下心神,抽出信纸。盯着信的眼,几欲喷火,连额上的一点嫣红也如火焰般燃烧。看完的刹那,他将纸撕得粉碎,洒向天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混蛋……”凤雁北回到大厅,屏退所有的人,独留下莫桑一人,自己却一言不发的在厅内如困兽般徘徊。
“何事?”莫桑从未见他如此惊慌无措,就连被困侯府时也没有过。原本红润的双唇也失去了颜色,变得冷硬而苍白。
凤雁北渐渐平复了内心的湍流,眼里的火光湮灭在如海一般深邃的眸子里,而那里正酝酿着一番无可避免的天崩地裂。
“燕子矶他没死,青双杀的不过是他的替身。现在那个蠢货皇帝逃出汉南到了漠北,并且联合他要我交出兵权,否则……”内心的剧痛让凤雁北吞下了下面的话,香桂,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许下承诺,却依然带给了你苦难。
“杀了香桂吗?”莫桑了然的说。
凤雁北没有回答,紧闭了凤目,不想泄露内心一丝一毫的情感,而微微颤动的身躯,却是他无法掩饰的。
莫桑沉吟了一会儿,说:
“你为了香桂,会如此吗?”
凤雁北蓦的回眸紧盯着莫桑:
“你说的什么蠢话,香桂?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营妓罢了,连一颗草芥都不如。”
他罔顾内心撕裂般的疼痛,依然说着残酷的话,仿佛这样才能使自己恢复冷硬。为了抑制双臂的颤抖,他猛地掀翻了身边的案几,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我不可能为了她交出兵权。但,我也绝不容忍别人对我的要挟。”
莫桑轻叹一口气:
“真的吗?你真的如此不在意香桂姐姐吗?”
“我为何要在意?”凤雁北回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慵懒,负着手走出大殿。
“半月后,燕南侯府,只身前来,不准带一兵一卒,否则你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放心,事前我会好好招待她的。”信中的每一个字如钉子一般扎在凤雁北的心里,他知道如果此时乱了方寸,香桂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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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白天喧闹的王府内一片安宁,一个小小的香桂的失踪并不能在大家的心里激起涟漪吧。撩人的月色下,凤雁北披着一件长袍,赤着脚来到侧院,隐约着,看见香桂的门前站着一人。凤雁北无声掠去,擒住那人,沉眼一看,原来是陈和。
“这么晚了,你怎会在此?”凤雁北满脸疑惑,记起那天扶着香桂的就是这个奴才。
陈和看见凤雁北,吓得顿时俯伏在地。
“主子……”一时之间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他为了香桂仍鼓足了勇气,“主子,您会去救香桂的,对吗?”
凤雁北嫌恶的闭了闭凤目,该死的女人,怎么这么的招蜂惹蝶。他满含嫉妒的怒气,沉声喝道:
“香桂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得的?救与不救与你并无关系,下去吧!”
陈和低垂了头,知道无法和他争辩,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
凤雁北伸手推开香桂的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屋内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只是令人觉得很温暖,很干净,就像香桂。奇怪,怎么原来他没有注意到。
他缓缓移动脚步跨进房间,反手关上门,默默地在屋内悠悠的转着。
这是她坐过的椅子,她曾坐在上面发过呆吧,这个女人好像经常发呆,又不会说话,真不讨喜。念及此凤雁北不禁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
这里是她梳妆的妆台,东西真少,没有一点贵重的首饰,只有一把木梳和几只木钗,她的头发本就很长,又黑又亮,可平时却总是将如此美丽的头发挽成一个很土的发髻,只插一支木钗固定,一点都不懂得打扮自己。
这是她日日所照的铜镜吧,那么她也日日能见着那深入发际的疤痕了,她应该很痛吧,然而不管她还痛不痛,他现在却痛彻心扉。
凤雁北来到床前,抚过整齐的床褥,这里,这里……是他们曾经欢爱过的床铺,在上面他曾强要了被打得气息奄奄的她,在上面他第一次亲吻了手足无措的她,在上面他第一次真正的用自己的心疼去抱她要她,如今,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而她却又身陷险境,他们一直都没能好好地相处过。
他总是不断地从她身上索取温暖,从来都不曾有过任何付出。
凤雁北缓缓地躺上香桂的床铺,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脸色平静如常,只是那直瞪的圆目中无法抑制的流出了泪水。
他不可思议的抚过脸颊,把沾满眼泪的手放在眼前,自懂事以后,就没有再哭过,就算是那次被囚,被辱,也没有过,而现在,他却哭了——为了香桂。
这项认知彻底击垮了凤雁北,他蜷缩在充满了香桂好闻的味道的床上,把整个脸埋入被子,止不住地战抖。
“桂,桂,……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就算是地狱,我也要抓你回来。”
“桂,我不能再一次抛下你了,你也别丢下我……”
“今夜,就让我软弱一次吧,明天我还得是原来的凤雁北,桂,桂,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凤雁北的泪浸透了香桂薄薄的被褥,他就这般无声的蜷缩着,直到天明。
起身后,他仔细的整理了床铺,细心地抹平每一个褶皱,做完这些事他走出了香桂的屋子,晨曦刺痛了他充血的双眼,他神情凛然而慵懒,他依然是凤雁北——汉南国最有权势、最威严的五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