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乌龙》雨果的蛋

2、第二章

　　第二章

　　到了约定的时间，陶睡便登门拜访。

　　万引力的家在泡泡市的某一高档别墅区里，这一点也不令人惊奇。副调研员的官职虽不大，油水却不少，每年收收红包就够逍遥快活的了。陶睡嫉妒得直咬牙，但也不得不佩服万引力这个人。许多人拼了大半辈子，也就拼了个处级，而万引力才二十几岁，能够有这番成绩已经是奇迹了。

　　近几年来随着房地产业的发展，泡泡市地价持续飙升。为了让每一寸土地都物尽其用，市里的住宅楼一年造的比一年高，城市处处是钢铁森林，因此也诞生了一种说法：要看一个人的奢侈程度，就看他的房子有多矮。在金贵的土地上盖一栋三层楼花园洋房，这就像是拿人头马XO刷牙，那雪茄当蚊香，不是炫富是什么？！！

　　这一点从高中时代开始陶睡就极其看不过去。钱是用来干嘛的？钱就是应该藏在床下保险柜里每天入睡时拿出来清点一遍然后笑着入梦的东西啊！而那个浮夸的混蛋竟然用来买这百无一用的小洋房！

　　不过，这样的冤大头才有压榨之处嘛~转念一想，陶睡又猥琐地笑了。

　　别人挥金如土又怎么样？只要把人家挥出来的钱统统接住塞到自己的兜儿里不就行了么，嘿嘿。

　　陶睡得意地负着手，在这片盆地似的小区里踱来踱去。GPS导航系统不断向耳麦芯片传达提示：“请右转”“请向前”“请左转”“请左转”“请左转”“请左转”“没有在耍你，请左转”“目标已到达”。

　　陶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万引力的房子，确实符合这个男人的特质，即使在这鸡立鹤群的别墅区也算得上抢眼，这样的房子，大概只有在仅存下来的关于被淹没的大陆欧洲大陆的文献中才能看到。陶睡猜测这大概是什么叫巴洛克还是洛可可的风格，总之是一门上千岁的艺术形式。为了让人看出房屋是由砖头砌成的，在某些地方还故意制造出大量油漆剥落的假象，露出里面正方的红砖。

　　偏执成这样，也算一种境界了。

　　先前光顾着欣赏房子，陶睡这才留意到万引力家门前还站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样子，穿得很休闲，看上去有点寒酸。那人似乎在门口站了半晌，还是没进去，只是摸摸脑袋，神色困惑。

　　陶睡走过去，问：“你站在这儿干嘛？你也找万引力？”

　　年轻人指了指门，不解地说：“这门怎么不自动开的啊？”

　　陶睡看了看门——居然还是木制的！神呐木材多贵啊！她光是把门砍下来扛回去卖就不枉此行了，这镂花的做工，应该还能让价钱再上去一点……

　　正当她晕乎乎地数着有几个零的时候，年轻人又摸摸下巴，十分确定地说：“这门肯定是质量不好，坏了！”

　　“坏你个头！”陶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什么门都是声控的吗？”

　　年轻人问：“那该怎么开？”

　　陶睡一挑眉：“你付钱我就告诉你。”

　　年轻人听了，手叉进口袋，扬起脸，一副十分骄傲的样子：“你看我，什么都有，就是没钱！”

　　没钱还好意思出来混！陶睡腹诽了一句，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这个门可是仿照古代的门设计的，你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有用，要用手敲才行。”真没见识！

　　“哦！~早说嘛！”年轻人作恍然大悟状，伸出手扣了扣门板，“咚咚”两声格外清脆。他等了几秒钟，不见有什么反应，就幸灾乐祸地装过头对陶睡说：“哈哈！看来你也猜错了！门还是没有开嘛~”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自动门嘛。陶睡嘴角抽动两下，决定还是不要多费口舌，对牛弹琴了。

　　幸亏正当那年轻人打算对门上下其手一探究竟时，万引力来开门了。

　　陶睡看见万引力的脸。只是几年不见，他的相貌没什么改变。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明明不怎么正义的人，却长得一脸正气；如今到政府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居然还是顶着这么一张大义凛然似乎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脸。

　　“oh~陶睡！好久不见”万引力伸手就给了陶睡一个拥抱。陶睡立刻换上一张商用职业性笑脸，娇滴滴地拍着万引力的背：“我可想死你（的钱）啦~老班长~”虽然咱俩不熟。

　　年轻人不由地虎躯一震。万引力的视线也投向这边：“这位是？”

　　年轻人赶忙上前一步和他握手：“敝姓苏，苏森林。”

　　万引力让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二位都请进吧。”

　　进了屋以后，苏森林的的嘴就一直呈O型没合上过。陶睡有了3年同学经验作心理准备，也见怪不怪了，只是环视四周，调侃道：“你的装修风格还是这么……有特色啊，都能用来拍欧洲宫廷古装戏了。”

　　万引力拿出两个金光灿灿的杯子替他们倒水，闪瞎了陶睡同学的狗眼，他笑得跟朵大菊花似的：“你谬赞了，我就好这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陶睡心想：是呀是呀！下回要有这种货，看我不把你（的钱）吃干抹尽一滴油都不剩！

　　她又偷瞄了苏森林一眼，那个穷小子完全无视了男主人的存在，在客厅里东摸摸西摸摸，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妈呀！难道这就是古代小说中才出现过的小霸王游戏机！哦哦哦哦哦！”

　　难道这人就是古代小说中才出现过的SB？陶睡翻了个大白眼，认定这个傻瓜不会妨碍到她，便自顾自和万引力聊起来。两人本就都是口才极佳的人物，给他们个马里亚纳海沟他们就能扯到喜马拉雅山上去，而且明明说的东西不着边际，却偏偏能把听众糊弄得云里雾里，似乎还头头是道。很快他们从当年学府组织学生一起去围观核弹试爆实验，跳到到最近出台的外太空探索计划，又迂回转入话题将来生孩子想取什么名，侃了足足几个钟头才终于扯回正题上来。

　　“所以说，就是这批货啦~”陶睡谄媚地笑着，弓着背，来回摩挲自己手背，在正义使者万引力面前整个就一猥琐反派角色。有什么办法，人在江湖飘，不得不低头嘛。

　　“你是我的老同学，照顾你的生意我是义不容辞。可使用的是政府的钱，我一个人也不好做决定，何况这么大一笔数目……”万引力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陶睡并不灰心。谈生意就和诱X是一个道理，还不是半推半就然后就那么成了么~

　　“我陶睡的人品难道还信不过么！我提供的货绝对都不是次品，价格也压到不能再低了，绝对不骗你！”每一句都在骗你。

　　这时候，玩腻了的苏森林忽然在这剑拔弩张的战场上插上一脚，还一脸无辜地问：“你们难道是在进行传说中的官商勾结的黑暗交易么？”

　　万引力闻言，有些不爽地皱起眉头，仿佛这玷污了他的正义形象。陶睡眼见情势不妙，这短短一句话可能就要毁掉她几个钟头“叙旧”的成果，连忙一脚踹向苏森林的小腿肚，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啊！万引力是这种人嘛！人家可是代表国家利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优秀公仆啊！”

　　苏森林惨烈地尖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腿跳来跳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你这心狠手辣的恶婆娘！”。

　　万引力听了陶睡的奉承话，又看到他这副滑稽模样，不由爽朗地笑了：“陶睡呀，你怎么能对男朋友这么凶呢？”

　　“哈？男朋友？你说他？”陶睡作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打量了一番苏森林，坚定地摇头，“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

　　万引力又问：“那……老公？”这种女强人会这么早结婚吗？

　　陶睡再次摇头：“不不不！在你眼里我品味有那么差么？你完全误会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万引力一愣：“那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陶睡说：“在门口碰到的啊。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万引力说：“我也不认识他啊。”

　　陶睡耸了耸肩：“看他那小市民样，估计是什么家里水循环系统坏了找物业报修被告知要找上级部门结果上级部门也说不归他们管于是就随便找了个政府官员跑来哭诉民生问题不能解决请求上头帮助之类的吧。”

　　万引力说：“你还真了解啊= =”

　　陶睡说：“新闻里都这么放的啊，更年期老大妈最喜欢了。”虽然我也一直看。

　　万引力定了定神色，站起来把蹦跶的苏森林按在沙发上，问：“那请问你有何贵干呢？”

　　苏森林停止了嚎叫，一拍大腿，说：“差点把正经事忘掉了！”然后再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了半天，才掏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电子产品。陶睡一眼就看出了那玩意儿的正身，是一款微型照相摄像机，在陶睡初中的时候销路很好，她还靠它发了笔小财，但放在十年后的今天，也只能算是个过时玩意儿。

　　苏森林走到万引力旁边，伸长手臂，呈标准花季少女自拍姿势：“来来来，看镜头。”

　　虽然不解这一举动的意图，合影留念万引力向来来者不拒。正当他职业病发作打算露一个迷死万千少女不偿命的笑容时，苏森林从毫无防备的侧面袭来，把嘴凑个过去贴上万引力的嘴。

　　一片死寂中，“咔嚓”一声，如同脑中绷断的那根弦。

　　数秒后，由于大脑当机脑电波中断，手机系统判定持有人已死亡或离开信号范围，开始警铃大作。陶睡才因为手机的尖叫回过神，手托下巴硬是把张开的血盆大口合上。

　　太太太……太刺激了！

　　只有苏森林没事人似的打开水幕屏幕检查了下刚才的照片：“哎好像有点糊诶……啊哈哈我长得好奇怪！不过没关系啦够交差了~不好意思哦其实我是玩大冒险输掉了就被罚跑来这儿找屋主亲一下。我还以为会是个美女的类，不过看你这么配合又怎么好意思怪你呢……不过这也不能怨我对不对？谁让你的房子长那么奇怪呢否则我们也不会挑上你的嘛~啊哈哈哈哈~”

　　陶睡眼角抽搐着，观察万引力的反应，而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面无表情地盯着苏森林肆无忌惮的笑脸，脸色没有预想中的变白变红变黑或变绿。通常情况下这人不是已修炼成了处变不惊的超然性格，就是内心正在火山喷发中。陶睡心里立刻闪现两个念头：苏森林你完蛋了！苏森林你好样的！

　　“行，没事了~”苏森林把相机塞回口袋，轻快地拍拍兜儿，摆摆手，从容地向大门走去：“谢谢你啊~我走了拜拜~”又冲陶睡挤挤眼睛：“恶婆娘，你也拜拜~”

　　然后他就走了，真的走了……

　　沉寂已久的万引力仿佛定身术被解开，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对陶睡说：“不好意思，让我打个电话。”

　　陶睡立刻答：“你请你请！”

　　万引力闯过客厅，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陶睡耳朵里。

　　“王局长嘛？我小万呀！”

　　“承你吉言，混得还不错。你怎么样？老婆那茬子事儿解决了没？”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我有事请你帮个忙，行不？”

　　“就帮我抓个人。”

　　“一男的，叫苏森林，二十几岁。”

　　“真哒？那我可好好谢谢你了！”

　　“行，下次请你吃饭！”

　　“谢谢，谢谢你啊！再见！”

　　陶睡在一边听得汗毛竖起。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万引力这人虽然平时挺慷慨大方，要真发起火来，果然还是不好惹啊。

　　过了一会儿，万引力走回来。刚刚打电话的语气明明挺欢愉，好像根本没什么大事一样，可现在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阴霾，眉头紧蹙，嘴唇抿着，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想当年陶睡和舒月月在寝室里没事亲来亲去的也没觉得有什么，看来男生真的相当讨厌这种事啊。至于苏森林，除非万引力有一天猛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基佬从此回心转意找回苏森林两人经过岁月的考验永远在一起，否则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别人的事终究是别人的事，陶睡想起自己那笔未完成的生意，暗地里露出了阴测测的笑。

　　她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说：“那个……我都看见了。”

　　万引力坐下，哼了一声。

　　陶睡又说：“所以那批货……？”

　　“我买了。”

　　陶睡差点就跳起来尖叫。虽然她一直抑制着嘴角不上扬，心里却乐开了花儿，甚至有脱下鞋子到马路上撒丫子狂奔的冲动。她内心止不住地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苏森林，谢谢你！谢谢你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