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痒》林 荫

36、三十五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大猫终于决定放下手头的事情，同意先和我回趟老家。于是，我开始订机票，安排行程，准备行李，忙的不亦乐乎。我的心里真是高兴，琢磨着这次去，一定要多呆个几天，至少不要马上回来，恨不得接下去再来个西藏之旅，那就更棒了。

　　临行前一天晚上，我一一核对着行李清单，突然想起大猫的胃不好，应该随身备些药品，正准备下楼问阿姨要去，这一回头，大猫竟然出现在门口。

　　我一脸惊喜：“大猫，你怎么来了？行李都准备好了？我们明天——”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大猫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全身仿佛笼罩在一片阴寒中，她死气沉沉，低垂着脸，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她怎么了？

　　“大猫……”努力使自己微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胸闷的难受，我快呼吸不过来。我有不好的预感，大猫，她……

　　她慢慢走过来，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抓住我肩膀的双手青筋突起，她的嘴唇翕动了数次，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低哑出声：“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我顿时周身发冷，以心脏为起点，寒气逐渐漫延至四肢百骸，冰寒刺骨，可是脸上表情更加镇定：“大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是谁在你耳边乱造谣？要来离间我们的关系？”

　　突然一摞纸劈头盖脸扔到我身上，雪片般纷纷扬扬滑落到地上。我愣愣地蹲下来，捡起来，看看，再看看。一张又一张，轻盈而雪白。

　　记录着一个骇人惊闻的恐怖真相，记录着我爸爸血迹斑斑，罪恶累累的从政道路，他的残忍狠毒，他的不择手段，他的阴谋诡计，他的栽赃嫁祸，他的罪行，阴森骨骨，一笔一笔，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记录着——

　　我的爸爸如何一步步踏着凌禾昇的鲜血而上。

　　我急了，这下真急了，这资料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她对着我冷冷一笑：“是不是很疑惑？我从哪儿弄到这些东西？傅靖庭不是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么！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们掩饰得再好，冥冥之中，我还是知道了一切。这都是命！我的爸爸就在天上看着！”

　　我真的心慌了，赶紧抱住大猫，求饶道：“大猫，我错了，是我骗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的爸爸对你们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不敢奢求你会宽恕他！大猫，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其他地方，什么也不要管，不要想，好不好?”

　　“不管？不想？”大猫突然咯咯笑起来，“这怎么可能？我现在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爸爸是怎么死的，要我和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每天朝夕相处，这让我怎么受得了？我会发疯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忽然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大猫她是不是也要弃我而去了？这可不行。我紧紧抱着大猫，不撒手，死也不撒手。

　　她的眼里满是仇恨，用力掰开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望向我的目光充满嘲讽：“这些年对我来说是个多大的笑话！我现在连想死的心都有，我居然对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掏心掏肺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就这么蠢？”

　　我的心猛得一震，我狠狠扳过她的身子：“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说啊？不然，你现在就去□□，现在就把这些资料送过去！你去检举他，去揭发他！我决不会拦你一步！”

　　她倏地推开我，脸上更是冷若冰霜：“郑多捷，你当我是白痴吗？以他现在的势力，只怕我前一秒送上去，后一秒证据就到了他手上！”

　　我颓然低下了头，不说话，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事实。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都累了吧！这种时刻真是伤神伤心又伤情，我疲惫地望着大猫，曾经的我们是那样信誓旦旦发誓，这辈子永远是最好的姐们，从小到大，彼此相伴，一路走来，我们分享所有的回忆，所有的秘密，喜悦，痛苦，寂寞，哀伤，她懂我，我懂她，我们约定好，这辈子，永不分离。

　　大猫背对着我站在门口，骤然转过脸，竟然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的眼泪，她曾跟我说，她这辈子的眼泪，只为亲人而流。

　　我全身僵硬，如个雕像般杵在那里，木然地看着她。

　　眼泪随着她的下颚掉落在衣襟，望向我的目光痛苦悲戚，“多捷，我也希望像过去那样待你，可是那样对我太残忍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面对你。对不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一天，终于来了。凌叔的死，永远的横在我和大猫之间，变成了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噩梦，终于还是来临了。

　　可是很奇怪，我却没有哭。

　　她看着我，她的泪水不断涌出来，我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她终于走过来，紧紧抱住我，在我耳畔说：“多捷，但愿我们这辈子再也不相见！”

　　她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颤抖哭泣的背影，就那样离开了。

　　她曾是我最好的姐们，是我曾最引以为豪的姐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是我今生唯一的知己，如今，她终于也离开了我。

　　我静静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几何图形。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可是一点都感觉不到难受，我好像已经麻木了。似乎大猫走了，她将我的心也掏空了，我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门突然一下被踢开，满地的纸片被风旋带着转了起来，傅靖庭走了进来，他的样子格外局促，再也不复平日的优雅，他蹲下来，慢慢扳过我的脸，他的眼里有心痛，自责，痛苦，怜惜，担忧，不舍，无奈，交融成一片深深看向我，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里掩不住的惊慌：“多捷，你看看我，和我说说话，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吓我，请你不要吓我……”

　　一滴，两滴……我的脸上开始泪流长河，原来，我还是会落泪的，原来，我还是会有心痛的滋味的。。。

　　我低着头，泪眼婆娑望着脚下：“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了，为什么都离开我了。”我的身边还有谁？还有谁？再也没有人。

　　“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哭得蜷缩在地上。

　　痛！

　　心里多么痛!

　　多么痛！

　　他抱起我，捧着我的脸，逼我直视他：“多捷，多捷，我不会不要你，你不是一个人！我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我的眼前哭的一片模糊，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说他不会离开我，不会不要我。

　　可是，心还是这么疼，这么疼，太孤独了，我不想一个人，我再也不想一个人——

　　唇，

　　重重撞上他的唇，

　　狠狠吸吮，

　　可是，那两片紧闭的嘴唇，始终不回应，一直不回应，任凭我如何咬噬，他都不开口，不让我亲近。

　　我哭的更加迷茫，我渐渐绝望下来……

　　他的眼里一片痛楚，“多捷——”他一开口，我的舌钻了进去，狠狠纠缠住他，辗转反侧，再也不管，再也不管，我的心里多么孤寂，我的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手上，他的心口上。

　　手，插入我的发间，用力，唇，分开寸许，他仔仔细细凝视我，声音低沉沙哑：“多捷，你这是要我的命，要我的命。”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重重夺走了我的唇，我的寸寸肌肤，以及，我的魂……

　　我的头发雾雾松松散落在枕边，我的身体洁白细腻盛开在他身下，我紧紧地攀附着身上的这个男人：“别走，别走……”我承受着他给予我的极致欢愉，在灿烂的终点，我哭的难以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