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痒》林 荫

28、二十七

　　周六的机场里，人潮涌动。可是，我终究还是在人海中找到了他。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那里，身边只有简单的行李，一个送机的人都没有，让人看了格外辛酸。我终于走到了他跟前。

　　他抬头，怔忪了几秒，眼里的喜悦一览无余：“你怎么来了？”

　　我别过头，强忍着泪意：“是辛婉洁让我过来的。”

　　他顿时沉默下来。

　　我又能说什么，就像辛婉洁说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何时轮到我来插嘴。我看着他，心里纠结一团，“你还会回来吗？”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已经没有我任何亲人了。”

　　我的心脏猛地下沉：“你的奶奶，她……”哆嗦着说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

　　“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离开的第四年，就在那个冬天去的，连我都没及时通知到。”

　　我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痛楚。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奶，在临终前都没见上一面。该有多么自责，多么遗憾。邵飞扬，他当初一定痛苦不堪吧！如果当初我不去招惹他，也许后面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情。这到底是谁的错？我和他之间，究竟是一段怎样的孽缘？

　　“多捷，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自嘲地笑了笑，“就当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当初那么轻易就放开你的手。”

　　“不是的，请不要这样说，我的妈妈当初那样过分的对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低着头，眼泪终究模糊了我的视线。

　　“多捷，你相信吗？其实我从来没怪过你的妈妈，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心高气傲，如果当初我对你的爱能再坚定一些，我们又怎会分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笑了笑，“只是命运对我真是很残酷，相隔十年，竟然还是让我选择离你而去。”

　　我顿时痛的几乎站不住。十八岁那一年，他决绝的弃我而去，我尝尽失恋的痛苦滋味。二十八岁这一年，终于轮到我把他狠狠推开，可是我却更加痛苦的不能自已。

　　“对不起，飞扬，对不起……”我哭得泣不成声。

　　他冲我笑了笑：“多捷，不要哭了，其实重新回到法国也没什么不好，我的事业，我的朋友都在那儿！我在那里一样会过得很好。”

　　我的心里更加难受，我是多么自责，多么羞愧，为我的妈妈，也为我。

　　“多捷，那家咖啡馆，你以后还去吗？我知道你这阵子一直没有来是因为不想面对我，可是我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去了，你以后若有空的话，能否多去那里坐坐？我不敢奢望你会一直记住我，我只是希望你还能想起当时的梦想，记得那时也曾有个人和你一起努力过，分享过。只要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我点头，哭的更加泣不成声。

　　“谢谢！谢谢……”他不停地朝我道谢。

　　前面安检早就开始，刷卡机那里一阵叮叮咚咚。

　　“多捷，我要走了！”

　　我急忙抬起头，眼前一片朦胧。

　　“多捷，”看向我的目光竟有些涣散，“我……我可以最后再抱你一下吗？”一如当初在校园里的那些美好时光，女孩笑着靠在男孩的怀中，甜蜜地喊着男孩的名字：飞扬，飞扬……

　　我擦了把眼泪，笑着投入他的怀中。邵飞扬，这辈子，我终究是辜负了你。

　　我的颈间有丝丝凉意，我听到他说：“再见了，多捷。”然后拿起行李，直接往里走去，再也不曾回头。

　　看着他离我远去的背影，我依旧哭的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十年前，因为我的妈妈，他不得不选择离开。

　　十年后，因为我的绝情，他再一次选择离开。

　　依稀记得十年前，那个灿烂的午后，阳光明媚。男孩面无表情地对着一脸石化的女孩说道：郑多捷，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你的死缠烂打，我们根本不可能有交集。你的生活是云，我的生活是泥。我原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实在是高攀不起你这种大小姐。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和他之间，终于清清楚楚画上了一个句号。

　　机场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向我投来好奇的眼光。什么时候起我竟成了众人的焦点？我连忙低下头，拼命抹干脸上的痕迹。一转身，就看到了辛婉洁，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背影，满脸泪痕。

　　“他真傻，真傻，他就那样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走了，身边再没有一个人！他把我推开了，他说要让我去寻找幸福，可是他不知道没有他的生活，叫我如何幸福？如果生命中没有了他，那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我的心疼痛地无力说话，最后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我低着头从她面前走了出去！

　　出了机场，一路直奔海边的咖啡馆，我只想再次回到那个地方，静静麻痹自己痛苦的思绪。车子一路上了沿海公路，抬头看向镜中，脸上早已惨不忍睹，伸手想拿面纸擦拭。

　　突然，车子“砰得”一声巨响，整个车身巨震，我的身体被撞的麻痹，怎么回事？我忍住疼痛，忙看向后视镜，一下子惊恐了，后面居然有辆黑色的轿车正疯狂地向我撞上来。我急忙闪躲，可是躲避不及，那辆车再一次狠狠撞上来，顿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我的头狠狠砸下，安全气囊弹出来，车重重撞上了安全岛。在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前，我看到后面撞我的车中伸出一个男人的手臂，朝我挥了挥，然后车子火速飞奔而去，逃离现场。

　　我感觉脸上粘腻一片，好像是流血了，渐渐地，我的眼前终于变得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