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一只朱朱

18、第十八章

　　晚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涌在两人的脸上。施殊很聪明的躲在尤致肩膀后，两条腿没踩在安全板上面，就这样自然下垂，一荡一荡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觉得尤致四面漏风的小破车不能再承担两个人，于是戳了戳尤致的腰，笑着和他商量：“尤致同学，冬天早晚吹风是不是要感冒啊？”

　　尤致把她的手打下去，“我身体好，应该不会。”

　　“可我不行，我身子弱，林黛玉似的，冬天不能吹风的。”

　　“所以呢？”

　　施殊整个人趴在尤致的后背，在他耳边说：“所以能不能退点车钱给我，咱俩AA，打车呗。”

　　“不去，我晕车。”尤致咂咂嘴，“再说了，我在前面，风是我挡的，早餐是我买的。钱不退，您自便。”

　　“大爷，您是我大爷，都听大爷的。”施殊给他竖了一个拇指，自从买了鞋后，施殊吃早饭的钱都是尤致请客，现在是她离不开他，不得不低头。

　　刚走上楼梯，施殊的电话响了，是林越。

　　“哟，我可不做陪睡服务。”施殊说，“怎么？又想我了？”

　　“出事了，你看朋友圈了没有？谁他妈发了你和尤致的照片。”林越平常说话都淡淡的，这次显然有些急。

　　“你先别挂，我看看。”施殊靠着栏杆，开了扩音，叫了尤致一声，点开了朋友圈，各种刷屏，是两张照片，她坐在尤致车上，身后的背景是下午她出来的酒店，还有一张商品截图，是她送给尤致球鞋的订单页面。

　　这双鞋，尤致经常穿，所以大家更确定这就是施殊送的那一双。

　　网上铺天盖地的臆测席卷而来，施殊的朋友圈都变成了这样，更别说各种论坛和贴吧。永远不要低估中学生的恶，她们可能手段低劣，但往往能伤人最深。

　　她点开了另一个社交软件，果然大家已经聊开了，有说她脚踏两条船，更有甚者爆出了她初中的很多事情，说她抽烟喝酒泡吧，就不是个好学生。她都扫了一圈，舆论基本上是偏向她这边，骂她不要脸的，说她骗了尤致的，说她蛇蝎的...

　　这些人骂来骂去，也就重复几句这样的话。

　　“喂，你看到了吗？你没事吧？”林越叫了几声。

　　“我没事，我看看还没有什么新鲜的词语来骂我。”施殊对尤致指了指楼上，这个时间点，施爸应该已经回来了，她不想让施爸知道这些。

　　尤致懂她的意思，上了楼梯往天台去。

　　“这群人说话也太他妈难听了，你明明就是在我家，这样吧，我去解释。”林越说。

　　“没必要，”施殊一边跟着尤致的步伐，一边说：“她们只会相信自己相信的，造谣的人谁会听解释。”

　　她们高举大旗，高声声讨，没人在意什么清白。

　　至于她和尤致在出现在酒店门口，有两个解释得到大众认可最多。第一种是她和尤致开了房，第二种是她和别人开了房，而尤致被她鬼迷心窍，居然甘愿做三。

　　第二种解释好像更受她们喜欢，像尤致这样的高岭之花，居然愿意知三当三，那施殊简直犯了死罪，她挂断电话的时候，列表突然多了十几个人申请，都是带着话来骂她的。

　　真快啊，短短几分钟。

　　施殊推开天台门的时候，尤致背对着她，站在栏杆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突然有些慌乱，对着尤致，她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在乎。可尤致不一样，他是站在人群中就会发光的人，他骄傲自信，却因为她，卷在这样脏乱的事情中，她不想要他这样。

　　等尤致回头的时候，她的慌乱又变成了紧张，她要怎么开口？

　　这件事要怎么说？

　　他是不是伤心了？

　　“施殊。”尤致叫了她的名字，对她说:“那些人的话，你别听。”

　　她盯着这破烂的天台，常年没人打扫，到处都是灰尘，满眼灰暗，连空气里都是无望。但有人在这里种了蔬菜，让这个院子感觉不一样，像是有了希望。

　　就像尤致站在那里。

　　她突然笑出声，又看着他。尤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这人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冷着一张脸，说话也没什么情绪，仿佛永远在拒人千里。

　　“你笑什么？”尤致说。

　　“我笑你啊，”施殊往他那边走，站在了他的身边，看着对面的楼，“你安慰人没有一点水平。”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尤致转过身，手肘搭在栏杆上。

　　“脏。”施殊本想把他手拿下来，摸到栏杆的时候，却发现很干净，“你擦的？”

　　“嗯，”尤致盯着对面的楼房，“有时候会上来。”

　　“你看什么？”施殊没看懂，他们住的这栋楼在两个高楼之间，被遮挡的死死的。

　　“看对面的灯，和人。”尤致笑了笑，“小时候看这万家灯火，总想着能有一家能属于我。”

　　“你找到了。”

　　“找到了，”尤致说，“你和爸给了我。”

　　从此万家灯火，有他的一盏。

　　施殊没说话，在兜里摸了摸，那是离开林越家的时候，顺走的烟和打火机，她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抽了出来。

　　“抽吧。”尤致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这事要怎么解决？”

　　施殊拿了一根把烟点开，看着眼前吐出的烟雾，“能怎么解决，让她们这样闹吧，等新鲜劲过去，就没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尤致皱着眉，轻声说，“那照片截图是谁传出去的？”

　　施殊盯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一根烟燃尽，最后才说了一句：“我给你买鞋的事，只有林向瑜和林越知道，她们不可能，唯一能接触到我的手机的人。”

　　她的话没继续说，被尤致接上了。

　　“刘艺。”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也不敢问。”施殊的声音放低了，造谣的那几个号里面，有一个号她很熟悉，是姚英的小号。她知道姚英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喜欢尤致，由爱生恨，很好解释。可刘艺呢？她是为什么？

　　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刘艺没发一条信息给她，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刘艺不可能不知道。

　　施殊交朋友是自我封闭式的，她从不主动去结交朋友，也不拉帮结派，到了七班这个陌生的环境，女生以姚英成抱团交往，她没参与，很多时候都是往三班跑。刘艺对她而言是个特殊，愿意和她做同桌，分享小八卦，而她对刘艺，是珍惜的。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过于天真了。

　　“我去解释，跟她们解释我们的关系。”

　　“解释什么？然后呢？你觉得她们会信？”施殊无奈的开口：“没人愿意信我们。”

　　就算他们解释他们是姐弟的关系，然后呢？再说出他是如何来到施家，如何成为了她的弟弟，让他们趴着尤致的伤痛，用一种可怜或者同情的眼光去看他。从小到大，这样的目光她受够了，她不想这样。

　　这样的解释一点用都没有，那些人骂她，顶多说她不要脸，无所谓。

　　施殊把手搭在尤致的肩上，冲他挑眉：“你相信吗？施殊无所畏惧，她所向披靡！”

　　“我相信。”尤致说。

　　第二天早上。施殊在家睡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就陪着尤致看美剧，网上的言论还在继续，她翻看了一会，骂她又骂出了新高度。

　　这群人真是无聊，她刚进学校的时候，因为打架也算名扬了一次，那些人说她冲冠一怒为蓝颜，多是赞美之词。短短一月，还是这一批人，却恨不得将她饮血吃肉。

　　很奇怪，说爱的是这批人，说恨的，也是这批人。她们衡量事情的标准，永远只靠网上的几句话，和自己臆测，然后借用网络，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进行口诛笔伐。

　　这是个真相被埋没的时代，施殊很早就知道的这一点。就像陆方池当年离开一样，她家那群亲戚那个不是把陆方池骂的狗血淋头，说她抛夫弃女，道德沦丧。

　　没人在意陆方池为什么离开，她追求的是什么？好像女人就该和她们一样，围着家庭而活，然后淹没自身，最后变成热衷八卦的怨妇。

　　嫉妒蔓延在身上各处，早就把她们变成了怪物。

　　假期结束后，尤致载着施殊去学校，在拐进以前停车的巷子时。施殊拉住了他的衣服：“就停学校门口吧，反正也不用装了。”

　　气死她们，对造谣她无视于睹，而她们保护的尤致，依旧站在她身边。

　　想想就爽。

　　停车的时候，周围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可他们没去看，迎着这些视线，光明正大的进了校门。

　　一路上都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她一直都忍着。到了七班各种讨论的声音更大了，当着她面的，背对着她的，她扫过去，也没什么用，依旧张这张血盆大嘴。

　　刚走进后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她身旁的座位，她有些晕，叫了一声：“郭天王？”

　　郭天王抬起头来，冲她摆了摆手：“新同桌你好！”

　　事情好像没按照她想象中发展。

　　“你怎么坐这了？”她放下书包扫了一眼，刘艺已经坐在了姚英的身边，“行了，我知道了。”

　　郭天王笑了笑：“你这两天的生活可精彩了，流言满天飞。”

　　“那可不，女明星的待遇。”施殊耸了耸肩。

　　“我早上找老李的时候，正碰上刘艺进办公室，说是你打扰她学习，找老李换座呢。”郭天王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你怎么成我同桌了？”

　　“我跟老李说，姚英打扰我学习。”

　　“义气！”施殊对他抱了个拳。

　　刘艺没有给她质问的机会，就默认的这件事，她把一切都换了，连楼下换清洁区都换了，只剩她一个人的名字占了一行。

　　做的可真绝！施殊也没想问了，觉得她这样的选择好像也合乎常理，班上的女生报团取暖，如果她不加入，势必也会被孤立。

　　施殊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不欠刘艺什么，至于刘艺欠她的，总不能以这样的手段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