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3、中毒 ...
-
这话好像踩了李怀玉尾巴似的,他不顾沈鹤亭的压迫,一下子将他压抑许久的不情愿不甘心都发泄出来:“我怎么会不帮你!王爷救过我母亲,我一辈子都记得你们恩情。鹤亭,你应该相信我的,应该像你在仁寿宫变之时那般一直相信我的!我从未想过害你,是小太后……是她逼我的!”
“少放屁,”沈鹤亭提腿就是往李怀玉肩膀冲一脚,踢得李怀玉锁骨都裂了似的疼。
李怀玉涕泪横流,可他的眼泪根本激不起沈鹤亭一丁点的同情,恨洪水般泄出来,冲沈鹤亭喊:“你教过我权衡之术,太后、司礼监、楚王,三方相互掣肘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为何到了太后那,你却一再纵容她在朝堂上越走越远,难不成我在你心里,从始至终都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沈鹤亭又踢了他一脚,骂道:“我总不能奉一个疯子为皇帝,否则到了九泉之下我爹都不认我。”
李怀玉闻言,没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地上。
沈鹤亭一把甩开李怀玉,他掏出袖中手帕擦拭掌心,斜睨李怀玉:“你少跟我提我爹,他若泉下有知自己费心思保护的殿下就是你这么个龌龊之徒,他老人家必还魂来杀了你!李怀玉,我劝你清醒些——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小心行差踏错被我萧旻剐了!”
“那你来杀了我啊!”李怀玉哭喊道,“你来杀了我,看从今往后还有谁替你收拾残局!你当那女人是真心爱你?她心里只有权力,对你只是利用!”
沈鹤亭大笑:“你自己就是利欲熏心的怪物,有什么资格说太后?在这鄞都不爱权力爱什么?没了权力又哪来的资格去爱?我与太后命运相连,即使没有爱了,我们也会相持相守一辈子。李怀玉,我与你那些肮脏的勾当早就想一刀两断了。我们迟早会散!”
沈鹤亭随手把帕子扔进火盆,直接从李怀玉身上跨了过去。
李怀玉冷声:“你只要出了这扇门,我们以后就是敌人。”
沈鹤亭连头都不会:“早该如此。”
李怀玉不相信:“你真的要抛弃我?”
“对,”沈鹤亭的手搭上门闩。
李怀玉叫住他:“鹤亭!”
沈鹤亭一下子拉开房门,一阵风吹进来,拂动他的白发。他眼神冷得发狠,连北疆的寒风都得逊色三分。
李怀玉咆哮:“我不会有软肋,但你司礼监掌印沈鹤亭有!”
那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李怀玉出现在萧旻短暂快乐、痛苦无限延伸的生命中那样,连片涟漪都激不起。
少年时代的情谊是那么可贵,贵到李怀玉把它视作拯救自己悲惨人生的唯一稻草,将自己的命都活得比裂缝还窄。
沈鹤亭不是不能理解,他也不是不知道李怀玉需要他,他一开始也不忍心亲手摧毁这份早就变了质的“友情”,甚至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意愿,拉低自己的底线,去包容他、忍耐他、替他收拾残局。
可人的忍耐终究会有个极限。
沈鹤亭跨过门槛,连头都不会:“你该醒醒了。”
“滚啊!”李怀玉冲那背影大吼,等到人早就走干净了,他手脚并用爬到门边,无限惋惜地望沈鹤亭离开的方向,痛哭流涕,怅望灰天。
—
惊蛰之后,李璞就一直不思饮食。找太医来看,就说是因为换季导致的肠胃不好,一开始花纭也没太在意。原以为李璞按时喝太医开的健胃药没两天也就好了,谁知这样大半月都没好。
李怀璟因此一直留在鄞都,陛下抱恙,他不忍心撇下孩子北上。每日都让厨子给李璞做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他抱着李璞,挨个问他想不想吃。
李璞一直摇头,两手环住他脖颈,噘着嘴什么不说。
花纭来探望李璞,见那孩子脸色青灰精神萎靡,让这怪病折磨得不浅。她坐在一边,一脸担忧地望着李怀璟:“再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要不哀家去请太医,再开两副健胃的药来?”
“听见了吗,太后娘娘说你若是再不吃饭就要喝苦药了,”李怀璟单手抱孩子,用下巴蹭蹭李璞的脑门,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跟他说,“爹爹可没有多少功夫哄你,别犟。”
被李怀璟一吓唬,李璞“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男孩扯着嗓子嚎了好半晌,哭得以泪洗面,听得花纭的心一颤一颤的。虽然她不喜欢李璞,但看见他哭闹,还是会心焦。
“殿下,”花纭走到李怀璟身边,朝他伸出双手,道,“让哀家试试。”
花纭刚揽住李璞的腋下,男孩顿时哑了声,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李璞疼得向后仰,口鼻中不断有黑血井喷似的冲出来,尽数洒在了花纭与李怀璟袖口与衣袂。男孩的口中霎时塞满了痰,痛苦地呼喊“爹爹”。
突如其来得在场众人都无比惊愕,沈鹤亭连忙用银针去测桌上的点心。花纭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李璞口鼻,抬眸问李怀璟:“这是如何!”
李怀璟惊得瞳仁紧缩,他执起李璞的手腕摸脉,眉头拧成了川字:“中毒了!快宣太医!”
太医院齐聚仁寿宫,但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沈鹤亭已经将李璞晚上用过地膳食都试了毒,却没发现异样。李璞中毒中得突如其来,花纭望着床上仍在咳血的男孩,胸中一直有个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李璞其实早就中毒了,只是刚才才发作。
花纭偷偷溜出寝殿,从晚膳开始向前回忆李璞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直从前厅走到后院,最后停在日前李璞与李顽读书习字的地方。
花纭跪坐在软垫上,轻轻翻开书案上的《大学》。
每句文书旁,李璞都用他那歪歪扭扭的字去模仿,一旁的宣纸被风卷起吹落在地。花纭低头去捡,目光却被上面被水模糊的字体吸引。
花纭拎着宣纸一角,金护甲划过干得打皱的字,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对沈鹤亭说:“拿验毒针来。”
花纭接过银针,将宣纸浸到洗笔池中,她用针划过上面的字迹,赫然发现——银针发黑!
沈鹤亭惊道:“是墨水有毒。”
“哀家以为她是真心待李璞好,”花纭不错眼珠地瞪着砚台,脑中浮现出李顽得知能教导陛下的时候那副感激的神情,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没想到她连孩子都敢下如此毒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难不成忘了是哀家为她爹平反!”
沈鹤亭不以为然:“娘娘,未知全貌,您暂且不能将罪责推到李顽身上。”
花纭压抑地说:“除了她还能是谁?来过此地碰过这砚台的,还能有谁?难不成是燕王殿下,他疯了吗要害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沈鹤亭的心咯噔一下,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花纭狠睨一眼沈鹤亭:“上次是哀家身边的人出事,现在又变成了陛下,你怎么管的手下人?”
沈鹤亭“扑通”一声跪下,冷汗涔涔:“娘娘教训得是。”
花纭“啧”地一声,她就受不了沈鹤亭跪,有种把她架在火上烤的感觉:“起来!你一跪我,我心里就不舒服。”
“出现这样的事,奴才难辞其咎,”沈鹤亭只字不提李怀玉。能把手伸进深宫之中,让沈鹤亭信任的手下在背后捅刀子,除了李怀玉还能是谁?但他隐忍不发,宁可让花纭自己查出来是谁,他都不愿意揭发李怀玉。一来没有确凿证据,二来……沈鹤亭还念旧情。
花纭乜视沈鹤亭:他太淡定了,陛下中毒他身为司礼监掌印却丝毫不急。花纭抬起沈鹤亭的下巴,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对付小皇帝?”
沈鹤亭否认:“奴才不知。”
“你有事瞒我,”花纭蹲下来平视沈鹤亭,小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话,心里憋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小皇帝一旦有何不测,你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鹤亭眉头紧蹙,依旧沉默。
“你能不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吗?”花纭扶着他肩膀,“小皇帝在宫里出事,哀家一个抓的人就是你跟瑞祥。你非要等刑部的人给你上大刑才说吗?那样连哀家都救不了你。”
沈鹤亭答非所问:“陛下不是燕王的儿子,他的生父是花从文。”
花纭脸色难看:“什么?”
“陛下生母也不是娼妓,而是宁德长公主,他是公主与花从文的儿子,”沈鹤亭也不知道把这个说给花纭,太后该如何自处,“花从文看重公主殿下,娘娘现在应该担心,花从文一旦知道陛下出事,他该如何反应。”
“天天叫我母后的小皇帝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花纭只觉得可笑,反过头来又问,“这是你编排的吧。花……父亲的生母是明仁公主,明仁是弘治的亲姑母。按道理,父亲是宁德的伯父!这是乱|||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