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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进宫复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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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戒备森严,哒哒的马车声止于宫门外。
修长的双手撑开车帘,月白色的身影拾阶而下,古井无波的眼中藏着对世事无常的平静淡然。
宫门守卫抬头见是他,恭敬行礼放行。
这一路上有巍峨的武英殿屹立,再路过庄重的仁智殿,他脚步轻便,转身走过偏安一隅的南司房,和流水潺潺的临溪、咸若二亭。
目之所及,都是皇家园林的典雅和清静。
慈宁宫门口是等待已久的大太监徐德胜公公。见他走近,连忙移步相迎。
“参见沈大人,太后娘娘在侧殿礼佛,您稍等片刻。”徐德胜道。
“好。”
他自小得太后教导,太后出身世族,底蕴深厚。宜阳长公主和陛下皆是太后所出,因此太后对他的要求格外严厉。他习武底子好,习文又过目不忘,当年在慈宁宫点卯的除了他,还有沈修治、太子和六皇子。每次切磋,他都是第一,每次作诗,总难逢对手。
他不紧不慢的坐着品茶,好似这次进宫无甚紧要,由得太后慢条斯理的礼佛。
檀香萦绕进屋时,太后从侧殿走过来道:“齐儿,哀家听闻你前些日子遇了袭?”
虽年近六旬,但太后全身装扮得宜,养尊处优的脸上从容淡然。
沈修齐温和的笑道:“皇祖母莫听谣言,我一点儿事没有。”
“哀家人老,眼却不瞎,”太后指着他苍白的脸颊,“你若无事,又怎会是这副样子,你以为哀家是你几句话能糊弄的?”
“皇祖母息怒,我是怕您担心。我没受多大的伤,不必担忧,也无须告诉我的母亲。”沈修齐解释道。
“哀家不会告诉宜阳,那只会让她平添许多愁。她这几年,为了你的婚事已经很费心了。”太后说。
“皇祖母,孙儿的婚事还望您能劝说母亲一二。”
“如何劝她?你已弱冠,别人家的儿子这时候都已经有后了,你如今还未曾娶妻。听闻宜阳给你挑选了许多适龄女子,可有中意之人?”
“母亲挑选的女子个个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奈何我查案时常晨起鸡鸣,动辄披星戴月,唯恐怠慢了他人。”沈修齐说。
太后左右多瞧了他两眼,才道:“你若是真查案不便于娶妻,哀家让皇帝给你换个官职如何?”
“皇祖母说笑了。”沈修齐回答道。
“哀家还听不出来你这是借口?”太后打断他,“这番说词,要么你是无心婚事,要么就是另有其人,哀家猜得可对?”
沈修齐难得低头不经意间弯起嘴角,抬头时又神色如常:“孙儿自小谨遵皇祖母教诲,匡扶正义,乃毕生心愿。”
这话说得让太后都没法辩驳,她教他为人不能忘本,教他明辨是非,他从小受她教诲。也如她希望的那般长大成人。
他为了世上仅存的正义,为了心中不朽的信仰,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宁愿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孑然一生,只求驱赶雾霾,照亮大地众生。
谁也无权置喙他的信仰。
从慈宁宫出来,不远处就是养心殿,此刻怀仁皇帝正在殿内批阅奏折。
沈修齐等了通报方才入内。
“修齐,你来得正好,朕正要宣你进宫。”皇帝起身看着他。
“陛下,微臣刚从慈宁宫过来。”沈修齐道。
“可曾听你皇祖母念叨你了?”皇帝哈哈大笑两声,“母后和宜阳都知道你拒了朕的赐婚,你自求多福吧。”
“陛下有幸灾乐祸之嫌,微臣醉心查案,请陛下为微臣辩解,”复才另问,“不知陛下宣微臣进宫有何要事?”
“明日阮愈押送陈志华抵京,”皇帝翻看卷宗,“朕亲审他,届时你旁观。”
“是。”沈修齐答。
皇帝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前几日去找季神医,就为了就给你手下的人治病?”
“微臣与寇七办案途中被困,他挺身而出将机关破解以致受伤,微臣不能见死不救。”沈修齐解释道。
皇帝“哼”了一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职位特殊,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朕知你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但这种事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沈修齐低头道:“此事是微臣考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皇帝横眼看他,轻叹一口气,半晌才道:
“朕罚了你,还能用谁?
如今朝堂上这些官,个个心怀鬼胎,官官相护。多少人曾经在朕面前保证要做个纯臣,现在又当如何?那刘真同,世袭三代侯爵,满门忠烈,也没能逃过白花花的钱财诱惑。
渭南一案,太多人让朕寒心。朕甚至想,哪怕他们没考虑过忠于朕,难道也没想过诺大渭南府的百姓么
朕要亲审陈志华,就是想亲耳听听,还有哪些人背着朕,别有二心。
朕身边,只有你和阮愈可以信任了。”
养心殿的风穿堂而过,像一首低吟的挽歌。
怀仁皇帝刚从先帝手中接过的江山,百废待兴。
朝廷内外腐朽成蛀,破碎不堪。
阳光洒落,一道微光折射。
沈修齐看见怀仁皇帝的头上竟泛起了银丝。
记忆中的舅父还很年轻,脸上总带着爽朗的笑容。他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舅父就不再放声大笑,也不再开怀畅饮。
他与他一样,为这河山,为众子民,肩上扛得太多太多。
正因如此,他改变了主意,扰乱了早已安排好的计划:“陛下,微臣返京途中,遭遇了杀手。”
“可有受伤?”皇帝问。
沈修齐答道:“不曾受伤。幸好寇七与我配合,活捉了杀手。”
皇帝点点头:“如此看来,这个寇七倒是个人才,与淅川相比如何?”
“淅川有勇有谋,”沈修齐顿了顿,又道:“寇七反应敏捷,足智更胜三分,可堪重用。”
“你沈修齐赞赏的人,定然不俗,”皇帝笑道,“有机会朕亲自见见这寇七。”
“陛下,微臣活捉了杀手后,看见杀手危难之际使了一招‘聂氏三式’。”
皇帝斜眼一瞥,问道:“聂温纶?”
沈修齐低低道:“暂未问出缘由,但微臣认得,为首的是聂氏家臣聂尤。”
“聂温纶想要杀你灭口,因为你在查渭南案。”皇帝冷冷道。
“目前看来,微臣与聂大人同在都察院,微臣查办案件都要经过他手。”
“哼,”皇帝冷冷一声,“当初你任了大理寺卿后,朕还执意让你暂代右都御史,就是信不过他聂温纶。”
沈修齐道:“先帝在位时也动过整治都察院的心思,可惜这聂温纶生性狡猾,竟让他成功摆脱嫌疑。”
“朕知这渭南案牵扯甚广,朝廷官员定然相互勾结。难怪查办起来如此费劲,有他左都御史从旁协助,这些蛀虫还不大肆敛财,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皇帝生气地说。
“陛下息怒,如今尚未找到聂温纶贪墨的证据,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沈修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