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空间》囚岁

1、姐姐

　　“她以后就是你的姐姐，叫姐姐，小誊。”父亲带来了一个人，说是我的姐姐。
　　几天前，我不再看见母亲，不再听见夜半的哭声，不再听见突然的吵闹，不再看见盛放的紫荆花，我母亲最爱的花。
　　我问父亲，母亲去了哪里？
　　父亲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说母亲也许去了一个开满紫荆花的地方。
　　我问父亲，姐姐从哪里来？
　　父亲微笑，说姐姐就从开满紫荆花的地方来。
　　“那她见过妈妈吗？妈妈见过她吗？妈妈有没有让她告诉我什么？”我急切问，因为，太久了，我太久没见到妈妈了。
　　父亲继续微笑，“你可以去问问姐姐。”
　　我不敢去问姐姐，姐姐从没和我说过话。她不喜欢紫荆花，姐姐说，“紫荆花？真晦气。”那天，是妈妈离开整整一年。因为她这么说，父亲没有买紫荆花。
　　可是，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啊。
　　可是，母亲最喜欢紫荆花了啊。
　　可是，父亲以前都会买一束送给母亲，母亲每次都能开心好几天。
　　我慢慢不喜欢姐姐，姐姐不会来接我放学，不会和我道歉，不会对我微笑，不会给我买糖，不会和我说话。
　　她会对父亲笑，会接父亲下班，会弄坏我的东西，会给父亲买酒，会和父亲聊得好开心。
　　母亲，小誊想你啦。
　　我在日记上写下很多话，我觉得，母亲回来的话，像别的小孩子的母亲一样，看我的日记。把我的思念写进日记里，母亲看到了，就不会离开我了。
　　母亲，姐姐弄坏了你送我的玩具汽车。
　　我好喜欢那辆小汽车，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叫“闪电”，听着就好霸气。姐姐摔坏了它，我很生气。姐姐告诉父亲，父亲说我太小气，以后不给我买玩具了。
　　我不小气，小誊不小气！
　　我很大方的，我愿意和姐姐分享父亲，愿意和姐姐分享我最爱吃的糖果，我愿意和姐姐分享我最爱的玩具。
　　那为什么？父亲，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小誊没有考不好啊，小誊没有和其他同学打架啊，小誊……
　　母亲，小誊想你了……
　　姐姐不好，姐姐会打小誊，告诉父亲小誊不听话。姐姐打小誊的时候，真的好疼。但我没哭，我很坚强，男子汉，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
　　一天，父亲和姐姐吵架了。我坐在一边写作业，亲眼看着。父亲气得走了，我知道，他要去喝酒了。
　　姐姐瞪着我，我好害怕。
　　她，是不是想吃了我？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像在流血。
　　姐姐向我走过来，我抬头看着她，有点害怕。姐姐，是要像妈妈一样拥抱我吗？
　　我朝她张开双手，这是姐姐第一次抱我诶！
　　姐姐笑了，却不像她往常对父亲那样笑，她笑得好令我害怕。眼睛，越来越红了，我好害怕……
　　姐姐没有抱我，她一脚把我踢到地上，抓起我的头发。
　　我疼，我疼！
　　妈妈！爸爸！
　　你们，在哪啊？……
　　……
　　我不记得后面怎么了，好像，是母亲，母亲来救我了！
　　妈妈，我想你了，小誊想你了……
　　为什么啊？小誊没有不听话，小誊没有不懂事，小誊没有说姐姐坏话，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小誊，真的好疼……
　　……
　　我害怕，姐姐还在我的家里，我害怕。
　　母亲，姐姐还没走。
　　姐姐第二天依旧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父亲回来了，坐在姐姐身旁，和姐姐不知道在说什么。姐姐突然笑得很大声，好久都没停下。
　　父亲看到了我，对我微笑。我害怕，父亲为什么这次笑得像昨晚姐姐笑得那么像？我后退瑟缩，快步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抱头蹲下。
　　万一，父亲撞门进来怎么办？
　　就像，母亲离开前一天他撞母亲的门时一样。
　　那我，也能去开满紫荆花的地方吗？我想母亲了，好想好想。
　　门外，父亲和姐姐又吵架了。
　　安静片刻，响起了撞门声。
　　但是，不是我的门。
　　是，姐姐的门。
　　姐姐，是要去开满紫荆花的地方了吗？她，要回家了啊。
　　又是撞门声，是我的门……
　　我不敢开，因为姐姐在外面。姐姐声嘶力竭，她向我求饶。我害怕，跑到床头柜，找到母亲的照片，抱着，躲在角落，死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变得很安静。
　　父亲又去喝酒了吗？
　　姐姐呢？
　　在等我出去吗？
　　“小誊，明天，我送你去见外公，好不好？”父亲敲门问。
　　我问他：“姐姐，还在吗？”
　　父亲笑着回应：“她啊，去了开满紫荆花的地方。”
　　我颤抖着站起，腿又软又麻，“那，妈妈呢？妈妈回来了吗？”
　　“扑通”，父亲好像很累，直接坐在门外，“还没有，但是呢，姐姐帮你去找她了。所以小誊不要着急，妈妈啊，可能明天会回来，也可能是明天的明天。”
　　“嗯……小誊可以理解为妈妈，明天就回来了哦。”
　　我点头，“好，那，爸爸呢？”
　　父亲好久没说话，“我，我要，要去一个开满柽柳和黄玫瑰的地方。”
　　“为什么爸爸不去开满紫荆花的地方呢？”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去开满鲜花的地方，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呢？”
　　父亲的头靠到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大概，父亲真的好累了，“小誊，以后再去吧。去找妈妈，不要来找爸爸。”
　　“我，不配当你的爸爸。”
　　我不明白。
　　爸爸，在门外哭了，还在说着什么，我没听清。好像，在道歉。
　　我学着爸爸，也坐到地上。地上好凉，会着凉的吧。
　　恍惚间，我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眼前，是在哭的外公。
　　“外公，你为什么哭啊？”我问他。
　　外公摸摸我的头，摇头不语。
　　“我喜欢你，和我一起玩吧。”有一个人，突如其来的，令我不知所措的，出现在我的小世界里。
　　他向我伸出手，拥抱我，那个感觉，就像，某种失去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母亲，小誊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读者，小誊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和我一起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