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倦北

19、第 19 章

　　“那就听你的，”黎自初妥协道，“走吧，带我去逛逛。”

　　楚越侧身让路。

　　吴大的校园绿化做得不错，楚越有私心，带着人家往兆华路上走。

　　这小路有些年头了，两边长了一排四十多年的法国梧桐，枝叶横着长，蓬蓬的，搭了条特别好看的林荫道出来。

　　其实，这条小路还有一个名字叫金风路，旁边有个小花园，叫玉露园，都是学生私底下取的诨名，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

　　换句话说，这边是情侣的浪漫约会地。

　　这会儿阳光正好，树叶间落下的斑斑驳驳的阳光跳来跳去，勾得楚越的心脏也跟着一蹦一蹦的。

　　还在念书的时候，他就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跟黎自初像普通情侣一样在这里约会的场景。

　　如今虽然略有出入，但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甚至他期待着黎自初也知道这地儿的诨名，最好戳破自己的小心思，然后，然后。

　　他偷偷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鼓起勇气问他：“黎总，你念书的时候知道......”

　　“你说金风路吗？这名字出来的时间，可不比校史短。”黎自初挑眉。

　　他果然知道！

　　楚越咽了口口水，一下子紧张地不知道接什么才好。

　　黎自初停下来，“在这里拍一张吧。”

　　“好。”楚越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他蹦跳着跑去随便抓了一个路过的同学，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人家，说：“同学，麻烦你帮我们两个拍张照片。”

　　说完，不等人家同意，就赶紧跑回去挨着黎自初站好。

　　此时，刚好起风了，梧桐树叶翻起沙沙声，将阳光筛碎，落了一地。有一些细碎的阳光落在了黎自初身上，楚越被迷住了，他看着那光在他温和的眉角处跳跃，真好看。

　　“看前面。”黎自初低声提醒。

　　楚越赶紧转头，脸颊微红，这一幕被清清楚楚记录下来。

　　拍完照，楚越去跟那个女同学要手机，谁知她却没有马上给他，而是问：“我可以跟你朋友也拍一张吗？”

　　她的声音不算低，楚越感觉黎自初肯定听见了。

　　按说这事他不该替他做主，可是他想都没想，直接就硬着头皮回道：“不可以，我们赶时间。”

　　女生胆子挺大，不满道：“你都没问你朋友愿不愿意。”

　　楚越被哽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倒是黎自初走过来，自然地从那个女生手里把楚越的手机拿回来，递给他，拒绝道：“抱歉，我们赶时间。”

　　他的声音温雅低沉，不容拒绝，女生不敢再纠结，赶忙跑走了。

　　楚越笑得像偷着油吃的小老鼠。

　　“来，给我看看照片。”黎自初提醒他。

　　楚越赶紧把照片翻出来，举着手机凑到黎自初眼前。

　　黎自初弯腰凑近，微风徐来，吹散了午后的潮热，将黎自初的发丝吹起，轻轻拂过楚越的耳廓，肉眼可见的，那只耳朵变得通红。

　　“很好看，拍的。”黎自初夸赞道。

　　照片确实拍得很好，楚越笑的很好看，背景里是浓绿的梧桐，将照片的色彩渲染的格外鲜艳且有生机。

　　楚越听见他的话，扭头去看他的表情，目光却落在他微敞开的衣领处，那里皮肤细腻光滑，锁骨性感……

　　黎自初突然轻笑了声，轻轻摇着头直起身子，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前走。

　　楚越赶紧追上去。

　　“我念书那会儿小花园还没建起来，树荫也没现在这么密实，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黎自初说。

　　“其实也没有很久。”

　　“是吗？那可能是我这几年太忙了，总觉得日子怎么过也过不完。”

　　“会很累吗？”楚越问。

　　黎自初点点头，“有时候，会有一点。”

　　“周行舟可以帮你的，”他已经把自己这些年的积累和学习成果都教给他了，“再给他点时间，很快他就可以帮你分担了。”

　　“为什么不是你？”黎自初停下脚步，转身站在他正前方，截住他。

　　楚越手忙脚乱地刹住，险险地在一头栽进他怀里之前停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于是，黎自初前进一步，又问一遍道：“为什么不是你？”

　　距离拉近，楚越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我......”

　　“你没打算留在盛晖，对吗？”黎自初低头探寻他的表情。

　　他很清楚楚越一直隐隐对他有些抗拒，也说不上来是抗拒，就是偶尔能看到他在努力拉开距离。

　　但更多时候，又会看见他不自觉地想靠近自己。黎自初弄不懂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毕竟两人差得岁数确实有点多，这也是他没有直接问的原因。

　　“不是的，我想留。”

　　黎自初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没有说谎后，才收回那只过界的脚，丢下一句：“那就留下帮我。”

　　说罢，不等楚越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楚越追上去。

　　“我今天其实有点生你的气。”黎自初继续说。

　　楚越抿抿嘴角。

　　“你跟秦序走得太近，我记得警告过你，秦序这人不能深交。”

　　“这……”楚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是说你接近他，有别的什么目的？”

　　楚越悚然一惊，几乎都要怀疑黎自初知道自己的计划了。

　　还好，秦序的电话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

　　楚越回避黎自初的目光，接通电话，听对面讲：“演讲不错，在哪？我来找你。”

　　“不用！你先回去吧。”

　　“我看见你了。”

　　楚越抬头一瞧，秦序果然就在附近，饶是他很少说脏话，此刻也没忍住飙了一句，“艹！”

　　秦序跑到近前才看见黎自初也在这里，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刻薄道：“大哥一把年纪了，老追着楚越跑做什么？”

　　他还对上次酒吧里，黎自初带走楚越耿耿于怀。

　　“秦总，”楚越咬牙切齿，“请好好说话。”

　　秦序压根不搭理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继续挑衅道：“黎家家大业大，不管黎总打什么主意，注定是不会成功的。”

　　“楚越。”黎自初喊他。

　　“啊？”楚越仰头看他。

　　黎自初突然弯腰低头凑到他唇边，楚越条件反射闭眼，黎自初却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淡淡说了句：“头发乱了。”

　　楚越的心脏狂跳。

　　“黎自初！”秦序气急败坏道。

　　黎自初直起身子，扭头看他：“哦，你也在啊。”

　　秦序快气炸了。

　　“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秦总的减配版豪车不够安全。”黎自初对楚越说。

　　楚越懵懵地点头，对脸都气白了的秦序说：“谢谢你今天来我毕业典礼，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来到停车场，哦，黎自初的车是直接开进学校的。按说该楚越这个助理开车，可他不会。

　　但黎自初好像知道他不会开车，直接道：“去副驾坐。”

　　楚越：“辛苦黎总。”

　　“不辛苦。”

　　黎自初宾利车的车厢很宽敞，座椅也很舒服，楚越自己调了安全带，上下左右打量着，一点也不避讳。

　　黎自初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身看着后面，抽空还问了句：“你喜欢喝牛奶？”

　　楚越正被黎自初帅得出了神，闻言，晃了晃脑袋，“什么？”

　　“你身上有股奶香。”

　　楚越抬起自己手臂闻了闻，确实好像有一点，“我收养了一只小奶猫，大概早上喂它牛奶的时候沾了点。”

　　“很好闻，不过猫好像不能喝牛奶。”

　　“不能吗？我不知道，我看它挺喜欢喝的，也没生病什么的。”

　　“那大概还是要看体质吧，不生病就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也不太懂，你的小猫叫什么名字？”

　　楚越挠了挠下巴，有些难以启齿，“就，就叫小猫。”

　　“没来得及取名？”

　　“是哦。”

　　车子开得很平稳，黎自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白皙修长，白衬衫的袖口露出一小截来，衬得手更好看了。

　　楚越双手攥着安全带，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生怕一个不小心，眼睛又长黎自初身上。

　　“说起来，我把你从酒吧带回来那次，是秦序带你去的？”

　　其实是他自己去的，但楚越哪敢说，感觉今天的黎自初让他有点招架不来。

　　“算是吧。”他含糊道。

　　“他灌你酒了？”

　　“……没，是我自己喝的。”

　　黎自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有一阵子了，大概就是我进公司那前后。”

　　“他也二十七八了。”

　　楚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年龄，跟着附和了一句：“确实不小了。”

　　车子突然晃了一下。

　　“那我呢？你会嫌我年纪大吗？”

　　“怎么会？”

　　“真的？”

　　“真的。”

　　车子往知春巷开，下午黎自初还有工作要做，把人送到就打算走了，可楚越犹豫半晌，突然按着车门问黎自初：“快中午了，黎总要留下来吃饭吗？”

　　黎自初隔着车窗与他对视，就在楚越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黎自初却点了点头。

　　“那……那你先回小院等我十分钟，我去菜场买点菜。”

　　“一起吧，”黎自初下车，“我还没逛过这边的菜场。”

　　“可是这里的菜场有点……脏。”

　　“没关系，早些年我还跑过工地呢。”

　　这个楚越知道，黎自初亲自跑过明澜湾，而且不止一趟。

　　“那咱们快走吧！”楚越在前头带路。

　　他挑的小巷，青石板铺路，不平整还有些滑，很窄，但凡对面来人，两边就得同时侧身。

　　黎自初走在他身后，他比楚越高半个头，每次对面来人，他都会伸手虚虚揽一下楚越的肩膀。

　　菜场是那种老式的农贸市场，菜都摆在地上卖，不过都是当天摘的，很新鲜。楚越问黎自初想吃什么菜，黎自初说不上来，实在是他认得的菜数量有限。

　　“你看着挑，我都可以。”黎自初说。

　　“行。”楚越拿了个袋子递给黎自初，自己在旁边挑菜。

　　这会儿，整个市场里就楚越和黎自初最显眼，楚越是因为染了一头黄毛，人又白嫩。而黎自初呢西装革履的，气场又足，实在跟农贸市场格格不入。

　　“小楚啊，这是你叔叔？”菜摊老板认得楚越。

　　楚越吓了一跳，刚在车上黎总还纠结自己年龄来着，来这里就被人贴脸喊叔了，要死要死。

　　”没有！”楚越连连摆手，他都不敢去看黎自初的脸色，“这我哥，我俩差不多大。”

　　“是嘛？看不出来啊。”

　　“他就是我哥，好了老板，称一下，送点葱啊。”

　　“行。”

　　买完菜，楚越打算再去买条鱼，“那边的地很湿，会弄脏鞋子，你别过去了吧，在这里等我。”

　　黎自初摇头。

　　“好吧，那你走边上。”楚越妥协。

　　鱼摊那边确实很脏，地上都是养鱼的水，又腥又黏。老板还帮忙杀鱼什么的，内脏鱼鳞全堆在一个盆子里，血腥得很。

　　黎自初看了一眼，就拉住楚越的胳膊不让他去那边，“你想买什么鱼告诉我，我去买。”

　　楚越想拒绝。

　　黎自初却坚持说：“我还没自己买过鱼，让我试试。”

　　“好吧，那你买一条鲈鱼，我们蒸着吃。”

　　“好。”

　　就这样，黎自初穿着大几万的定制手工真皮鞋，一脚一脚地踩进泥水里，不过付钱的时候他没学着楚越的样子讲价。

　　买完鱼往回走，办公室那边打来电话，菜场太吵，黎自初直接按了没接。

　　楚越接过他手里的鱼，“是公司有急事吗？”

　　“没有，推销电话。”

　　回去小院，黎自初洗菜，楚越炒菜，不到四十分钟两人就吃上饭了。

　　楚越做得很简单，蒸了条鱼，炒了两个青菜和一道滑肉汤。

　　“很好吃。”黎自初说，他的三餐多半是家里阿姨在做，很多年了，一直是那个味。吃不出好吃难吃来，但楚越做的，格外好吃。

　　“大概是因为菜新鲜吧，你多吃点。”

　　“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跟外公一起吃饭，”黎自初说，“一晃都过去那么久了。”

　　楚越：“没关系的，以后黎总想吃家常菜了，就来小院找我，管够。”

　　黎自初目的达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