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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十七章 浴佛节 ...

  •   第十七章 浴佛节

      是夜,梅园。

      月挂西窗,清霜染梅。从窗口一眼望去,可见几枝梅花影在水中横斜。一声鹤唳,在寂寥的幽夜中,唤起满地清辉。

      这夜,崔觉写信。

      (只是遍寻肺腑,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

      婢子小满磨墨。

      写:岁寒,身体无恙否?

      弃之。

      再写:久别思君,心期再晤。

      可,怎么可?

      她待他之情,譬如行云流水,无定数也。

      揉了信纸再写:
      可闻林浦“梅妻鹤子”?吾亦有梅园一座,有鹤翱翔云霄,又复自入笼中。欲观否?

      写完,久久凝视。

      一旁乐伎弹唱《定情诗》: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他喜爱她什么?他也曾思索。
      歌姬唱:“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爱她年华正好么?

      他知道不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美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爱她是活泼又雅趣么?
      她又为他带来许多烦闷,忧扰。

      小满道:“公子,爱上李姑娘了吗?”
      崔觉冷冷瞥她一眼:“爱?”
      那是什么?他从不知。他只知,他想得到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想得到一个人,想到不敢失败的程度。因而不肯轻举妄动。

      崔觉忽而掷笔,对歌姬道:“换。”

      那曲便换了晏几道的《少年游》:“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崔觉默默听了,背手望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唤来华容。递给华容一块玉佩。华容认得那是世子喜欢的一块玉,近日从番商那偶然觅得的。

      最终华容写道:榻上拾得一块玉佩,不知是否是姑娘遗落?今日奉还,望请收好。

      将信与装玉的木盒都封好,叫人明日送去李太傅府上。

      想到李姑娘给文诚公子写信,却忽略了崔世子。华容也忍不住叹气了,不自禁地为自家世子劳神苦思起来。

      2
      这天,霍由不当值,便出来在街头走走。

      想起她爱吃庆春楼的点心,脚便向着那条街去了,心里想着:或许可撞见她来买点心。便是遇着夏宝也好。

      直到那庆春楼店门招呼客人的小厮忍不住道:“客官,您已经来来回回二十趟了,到底要不要买啊?”

      霍由方回过神来,走开去了。

      不想走过两条街,在番商云集的德云街,竟真叫他撞见了李信棠主仆一行人。

      霍由在她们身后,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他这样的身份……再说,数月过去,她或许早将他抛诸脑后了。期待会面,也许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否则她怎么半点音讯也不捎给他呢?

      彼时,李信棠正在挑选街边的胭脂水粉,描了半边眉,又涂了半脸胭脂,捧着一面铜镜,来来回回地照着她的半面妆。

      “怎么看不清呢?”
      她转着身地将捧着的镜子抬高放低,好几次都转得正对着霍由,偏偏却没瞧见他。

      霍由不由得又想起一首新学的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不正如这无情的梅树,他们之间的情意便如这片片梅花,早已在她心头凋谢,被时日碾作尘埃了。却在他心头“香如故”着。

      “咦?”
      李信棠拧身,转镜子的手一停,将镜子挪开半尺,露出脸儿来,“霍由?是你啊!好巧。”

      霍由脑袋一竖,先前的委屈荡然无存。

      “嗯!”

      不待两人寒暄,街头一片敲锣打鼓,商贩也急急忙忙收摊。更有药铺抬出药桶来分“御寒汤”。原来是番商们要过“浴佛节”,人与人互相泼水,昭示着洗去霉运。

      有人抬出大缸水桶,街头一时热闹非凡。

      李信棠也叫秋萤、夏宝提来两小桶水来,对霍由说:“既是番商过年习俗,你我不如一起沾个喜气,也来去去霉头。我先泼你,你再来泼回我,好不好?”

      霍由还没弄明白浴佛节的风俗,听李信棠一说,便点头称好。立刻被李信棠泼了一身湿,他抬起手中桶去泼李信棠。却听李信棠喊一声:“秋萤、夏宝!”

      俩婢子立刻打开遮阳用的伞挡在跟前,帮李信棠挡得个“滴水不漏”。

      两伞分开,霍由便看到李信棠得逞了的笑模样。
      知道她又诓骗自己,拧着湿漉漉的衣摆,不由轻声埋怨:“你又骗我!”

      李信棠掩唇直笑。

      彼时,二月,天气仍寒冽,可谓春寒料峭。番人虽都高头大马,但顾及今岁比往年更冷一些,泼水时,对着瘦弱的人,都避开胸腹,以免染得风寒。

      浴佛节才开始没多久,像霍由这样被浇得个彻头彻尾的,属实少见。过路老翁见了,也不免鸣不平,说一说李信棠的不是:“下手没个轻重,亦不敬习俗。”

      李信棠收了笑,伸手摸摸霍由冰湿的袖子,自知理亏的模样。

      霍由却转脸看那老翁,眉宇一沉:“干卿何事?”

      老翁仗义执言,不想却得了个自讨没趣。不免觉得晦气,赶紧离开了。

      李信棠眨眼看了看霍由,忽而轻轻道:“我欺负你,你不生气吗?”

      霍由摇头。
      他不怕她欺负他。在分别的这几个月,他早已想明白了,她只要别恼他,不睬他,她怎么都行。

      李信棠又笑了。

      她化了半面妆的脸,半是莹白半是妖冶。

      这次不是活泼爱闹的笑,而是静静地微笑。笑得人心里发甜。

      因为在这一刻,李信棠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喜爱他,因而喜爱看到他喜爱她的样子。

      无论她怎么欺负他,他总是用看见归家的主人的小狗般的眼睛看她。

      她便知道,他喜欢她。

      她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想笑的时候。

      她便又知道——
      他喜欢她,
      她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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