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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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毁灭星撞击地球还有12小时，今日凌晨，是世界末日到来之际……”
我看着新闻联播，心中感慨万千。
从小听到大过无数次末日都在时间流逝后销声匿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电视里，所有电子通讯设备里都刷爆了关于末日的消息，正窗外，人们狂欢肆无忌惮的哄闹与享乐响彻天际。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苦命为房存款多年的社畜，钱包里还有六位数刚出头的巨款。
我仔细想了想，现在不就是要大把花钱的时候吗！
于是我准备出门买买买。
化了一个很久没有画过的精致妆，翻箱倒柜换了一身舍不得穿出门的奢侈衣服和包包，照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是人模狗样的。
在我到大街上招了半个多小时的手还没叫到计程车的时候，现实狠狠泼了我一盆冷水。
对哦，都要世界末日了，还会有人为了打工开滴赚钱吗。
我恶狠狠地打通了一则电话。
“喂，今天我要订你们餐厅的座。”
这是一家超奢侈的大牌餐厅，据说里面一顿的消费就是五位数起步，以前的我根本不敢想象能够踏进那里一步。
“不好意思小姐，今日全天的座位都订满了呢。”客服小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开始愤怒了。
“我不管，加多少钱也要订到！你们不是有VIP包间吗？我都包了。”
客服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好像在跟旁边的人讲话，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真的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的位置都订满了，无论是VIP套间还是普通座位，都爆满了呢。”
我生气的挂断了电话，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去商场。
没有计程车，我扫了一辆单车哼哧骑着。
就在我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旁边一辆骚包的玛莎拉蒂摇下了车窗。
我好奇地扭过头看向驾驶座，猜测这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的样貌。
这一眼，让我大为震惊。
“凌晨？真是你啊。”
一张熟悉白净的青年面孔在车窗玻璃后浮现。
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他。
许舟，我曾深深暗恋过的梦中情人。
从小时候我就一直喜欢他，没错，从我呱呱落地被扔进孤儿院的那一刻，我就认识他了。
更准确的说，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许舟是孤儿院最受欢迎的男孩，因为好看的外貌和沉稳的性格，许多家庭都有意愿领养许舟。
我心里想，许舟不要走，可以在孤儿院多待一会儿，能看见他的时候再多一点。
这么耀眼的他，我不敢靠近。
最后，许舟还是被领走了。
我心中还是记挂着那个小少年。
在我们都长大后，院长妈妈送我们去公立的城镇学校读书。
“苦命的孩子，长这么大了还是没人领走……凌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心中牢记，一定要好好读书。
在我抱着一腔热血走进崭新的校门时，我看见了长大了的许舟。
小少年长高了，容貌也变得更加出挑。即使穿着土气宽大的校服，人群中，我也只能看见他的身影。
而许舟他，尊敬地打开了一扇车门，里面走下一名美丽的少女。
俊男美女，看上去天生绝配。
配？呸。
我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许舟和对方如同形影不离，一起进了同一个班的门。
我承认我嫉妒了。
每次吃中饭，放学后，我都蹲点偷偷路过他们班，像小偷一样偷窥别人的生活。
可这两个人就像粘在一起一样，就连吃饭放学都是一起走，我完全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在这段时间里，我打听到了那个漂亮女生的名字，她叫温雪，是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而许舟，则是当年被温家领走的孩子。
这样，他们俩形影不离的关系终于有了借口。
可我还是害怕，害怕他们会产生日久生情的感情。
我等啊等，终于等来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记得清楚，那是一个很多班级一起上的大体育课，我眼尖地捕捉到许舟要去器材室放球，我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偷溜了过去。
没想到，温雪就倚靠在排球架前，好像在等着许舟的到来。
“今天下午放学，帮我解决一下一中那群麻烦的东西吧，许舟。”
许舟像是习惯了温雪这种行为，默认地点点头。
温雪冷冰冰带有命令的语气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表面这么好？？
我暗自窃喜，转念又想到温雪所提到的，许舟放学后是要去干什么……
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放学后，我偷溜跟着许舟，拐进一个小巷子，看见许舟一人对峙着一群流里流气的社会少年时，心想果然没这么简单！
双方交谈的氛围越来越奇怪，似乎有动手的征兆。
许舟！别害怕，有我！于是我勇敢地挺身而出了。
“咳咳……都别动手！我叫老师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我看来，包括许舟。
“小妹妹，你谁啊。”小流氓用下巴朝我点了点，看起来有点想笑的样子。
在许舟的注视下，我感受到我的脸瞬间熟透了。
“我，凌晨。”
这句话，我是对着许舟说的。
“哟，看来不仅勾搭上了嫂子，还泡了个妞啊。”
混子头头一副牛逼样，对身后的小弟们摇手指挥。
我摇摇头叹息，有事我真上，老师我也真叫了。
在我默念几个数后，教导主任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
天色昏暗，在距离群殴未果事件过后已经一个小时了。
我第一次和许舟这么近过，面对面，仔细看他长的模样。
“谢谢你，凌晨同学。”少年露出笑容。
许舟在对着她笑诶。
犯规！
笑起来也太可爱了吧！！嗷嗷嗷像可爱的狗勾！
“许……许舟，你还记得我吗？”
对面的少年眼神带着疑惑。
“我……认识你吗？”
——
“好久不见，许舟。”
我硬生生地从嘴里憋出这几个字，因为我看见，温雪坐在副驾驶位上。
该死的情敌。
“今天难得是最后一天的狂欢，凌小姐要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温雪好意的对我说。
此刻，光鲜亮丽的我瞪着共享单车似乎和旁边的玛莎拉蒂看起来画面极度不协调。
呵呵。
“我还是不……”还没等我拒绝，青年先开口说。
“凌晨，一起吧。”
许舟眼里温和的光直直照向我，鬼使神差地，我坐上了车。
多年前没有说出口的告白，今天干脆说了吧。
抓马的是，本该是我今晚最后一顿晚餐的归属处，是我们共进晚餐的餐厅。
前台小姐姐微笑地朝我前面的两人点头，“你好，今晚的包场服务已经安排妥当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这是说好的爆满吗？？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们先点菜吧，我去趟洗手间。”温雪微笑着离开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告白的大好机会！
我甚至没有组织各种语言，用了最普通的告白话语。
“许舟，我喜欢你。”
我豁出去了，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甚至没看许舟的神情如何，我只想把我藏了多年的心意告诉他。
在我说完的一段时间里，许舟始终保持低头沉默，我看不起他的眼神，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有些心灰意冷。
算了，反正已经说出来了，我也不求能有什么回应。
就这样吧。
我心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准备走人去某个857进行最后的狂欢。
“凌晨。”
青年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转过头，看见许舟晦暗不明的眼。
“一切都还没结束。”他扯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当时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来不及了。”我也对他笑了笑。
——
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温雪。
我找个借口和她解释先行离开，温雪的笑容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真可怜啊。”
我顿住了，问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哎，到最后了还是一无所知，果然是炮灰啊。”
“如果我说，我们都在一个设定好的故事里活着，你相信吗。”
温雪的手机里还在播放着关于末日倒计时的新闻联播，我充耳未闻。
“你，凌晨，被孤儿院院长在门口捡到，因为捡到的时间在凌晨，所以取名为凌晨，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暗恋许舟至今。”
“而我和许舟，是故事里名副其实的男女主角，天生一对。在角色设定范围中，我们俩互相相爱。”
她开始讲起了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
在许舟来到我们家之后，他就分走了一大半爸妈给我的关注和爱。
我一度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下一秒就会被赶走。
我开始害怕，对许舟百般刁难。在家里，他是听话的哥哥，在学校，则成为了我的下人，奴仆，任我差使。
我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他，贫民窟出来的孤儿，怎么有资格成为我的哥哥，分走爸爸妈妈的爱？
可时间日积月累，我发现自己对许舟这个冒牌货哥哥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我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我的感情，我不会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这令我作呕。
在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手机app，叫做绿江。
里面有一本小说，居然记载了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故事条例，让我们跟着小说里的故事发展，爱上某些人，妒恨某些人，过完可悲的一生。
……
“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喜欢许舟吗？”
我陷入了沉默。
“还是说，因为许舟的男主光环，让你只能喜欢他。”温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
“我……认识你吗？”
在许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天都要塌了。
是啊，人群中的小透明，生活在泥沼里的炮灰，像我这种人，这辈子都触碰不到像他这么耀眼的人。
我还记得，许舟眼底透出的冷漠，狠狠戳伤了我。
他不认识我，自始至终。
难道你不记得孤儿院的凌晨了吗？
我心中怒吼着，却始终没有对许舟说出口。
我后悔了。
后悔喜欢上他，后悔这多年来心中对他分担出一部分的关注，浪费了多少上进学习的时间，导致学习一落千丈，辜负了院长妈妈的期待。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庆幸在中考前恶补了学习，考上了理想的高中，最后在高考这个人生的转折点上考到了一个二本大学，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凭什么……你们就是故事的男女主角，所有人都围着你们转？”我愤愤开口。
“可怜你们生来就是炮灰啊，给我们做陪衬的命。”
“你知道吗，就连今晚的末日，也是许舟为我生日准备的惊喜。”温雪笑了笑。
“就连末日也是假的吗。”我发不出吃惊的声音了。
女人笑着点头。
……
不甘心。
在狼狈跑出大门的那一刻，我蹲在路边，根据温雪所说的，下载了绿江app，不一会看见了在首页的一本小说《保镖哥哥爱上我（伪兄妹）》。
里面确确实实记载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中间有提到她，不过是一笔带过，后期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书页的最后。
‘许舟动用了全部的势力，制造了一个世界末日的假消息，只为了给他的心上人一个巨大的庆生惊喜。
世界都被蒙在鼓里，他们在祥和幸福的气氛中倒数着庆生的数字。
零点的钟声敲响。
“生日快乐，小雪，我爱你。”许舟说。
（全文完。）’
我震惊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果然是炮灰啊。
突然很想哭。
心脏像被挖空一块，原来我炮灰的一生，就这么一文不值。
原来给世界的气运之子衬托，是炮灰的使命。
身为这个世界气运之子的男女主角只手遮天，有这异于常人的能力和运气，上天的宠儿。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影响他人命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就连荒诞的世界末日都可以捏造，来作为他们取乐的手段，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蒙在鼓里。
那谁来为我们这些炮灰抱不平呢？
炮灰像尘埃一样无足轻重的一生，还相信“世界末日”这种男女主角调情逗乐的烽火戏诸侯情节。
像宠物狗一样被牵着鼻子走，被设定好的命运耍的团团转。
我不认。
该死的主角们，该死的命运。
明明人人都该是自己的主角。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站在世界的顶峰，对人们的命运指手画脚。
我抬头看，才意识到天黑了，连星星都没有一颗。
眼泪滚落在手机屏幕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
温雪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坐回座位上。
“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许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是啊，我都告诉她了。”温雪叉起一块牛排。
好看的青年幽幽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这么心急，明明今晚过后就都过去了，所有人的命运都会重回正轨，我们俩也不必受剧情的限制，捆绑在一起。”
“瞧你那副心急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丫头有意思……”温雪促狭地笑了笑。
许舟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变的很冷。
“闭嘴。”
——
在他被送到福利院的那一刻，命运的大手就开始了它的操控。
大脑里有着清晰的他未来的生活，清楚到每一件小事和细节。
他的言行，举止，必须按照既定的程序走，只要多踏出一步离开角色设定的范围，将会面临无比恐怖的惩罚。
他的人生亦像个提线木偶，像走钢丝的人，活着一个名叫“许舟”的人的一生。
想过反抗，而可怕的惩罚给予了他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是对灵魂千刀万剐的蚀骨疼痛。
那种疼，他尝过一次便麻木不仁了。
他周围的人甚至没有像他一样觉醒，却像机器人一样推动情节发展。
这么一想，是不是比他还可怜？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小透明。
小透明在全文中只出现过一次，没怎么提到过。
好几次看护阿姨分食的时候，他才发现每次小透明都把吃的偷偷分到他的饭盒里一点。
这个小透明分明是想靠近他，却每次路过他都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许舟觉得这个炮灰真是奇怪。
他也是。
分明想互相靠近，却因为害怕天道惩罚而不敢多接近对方一步，他也是个胆小鬼。
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点，慢到能停止在被领养前，可以一直拘泥于这个小地方，过完一生。
他被温家的夫妇领上了昂贵的小轿车，许舟透过车窗，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未果。
在多年后，他也透过车窗，再一次看到了她。
女孩背着破旧的书包，局促地站在三中门口，和外界显得格格不入。
“不下车吗，哥哥？”身边少女不耐烦的语气传来。
他回过神，才回到‘许舟’这个角色里。
“抱歉。”他恭敬地拉开车门，头颅快低进了土地里。
快来了，和她见面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
我擦干眼泪，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泪滴在全文完三个字上，而那里，有一个正在闪烁的光标。
指尖冰冷，我颤抖着点击了光标，键盘从手机底部弹了出来。
我试着点击了几下删除键，‘全文完’三个字瞬间消失了。
我看向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距离“世界末日”来临，还剩最后半小时。
我终于笑了。
许舟啊许舟，确实还没结束。
——
坐在豪华餐厅里的女人与青年正准备着剧情最后的收尾，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温雪皱着眉头。
许舟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突如其来的事故。
我大摇大摆地走向这两人，感觉脚下生风。
“嗨。”我笑着地朝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
“没想到吧，我是来和你们一起见证历史的。”
我从一旁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他们俩中间。
温雪按亮手机屏幕，看了时间后她朝我无可奈烦地说，“还剩五分钟就零点了，接下来是我们俩的剧情。”
温雪明摆着赶我走。
我偏不。
“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我笑眼盈盈地点开了app，展示了能修改小说内容的事情。
我眼睁睁地看着温雪的脸色渐渐从不耐烦到惊讶。
而许舟……他紧紧地盯着我，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快把手机给我！”温雪像饿急了的狼，眼看着就要夺走我手中的手机。
我早有准备，把手机丢进了他们面前沸腾着的热汤里。
“想要啊，那你去拿吧。”我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你疯了？”温雪咬牙切齿地举起手，像要给我一巴掌。
许舟及时制止了。
“清醒点，等到零点过后剧情就会消散，没必要再篡改剧情了。”
温雪的神智似乎回来了些，我却不想让他们好过，又抛出了个重磅炸弹。
“我把剧情改了，今晚的末日，变成了真的。”
窗外传来凌晨的倒数声，餐厅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温雪的脸变得惨白。
“疯子……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她想用漏勺把锅里的手机打捞上来，而结果却无济于事。
手机被捞了出来，冒着滚烫的热气，却怎么也开不了机，估计是坏了。
温雪在此刻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她大笑着“你知道吗，许舟他喜欢你。”
“你说什么？”我承认我有一瞬间愣住了。
“许舟这个胆小鬼，他本来想在过完今晚的剧情后，解除命运操控，跟你坦白。”
我安静了好久，耳旁只剩下倒数的秒针。
“那又怎么样。”我抬头看向他。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许舟。”
我看着面前曾经深深暗恋着的青年，说了最残忍的话。
许舟的眼神变了，他好像第一次才认识我。
记忆里的我，还停留在中学时期红着脸跟他对话的青涩模样。
许舟苦笑着，“我们明明，可以有一个好结局的，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我看着天际，好像在等着什么的到来。
“许舟，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对这世界失望透顶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我也过惯了。”
“最好的结局，就是让这一切都结束。”我透过窗外看天空，冥冥中在和什么东西无声地对峙着。
“这次，也让我疯一回吧。”
凌晨的钟声响起，太阳却奇迹般从苍穹升了起来。
火红的，照彻天际的。
可那不是太阳，是毁灭星撞击地球发出的灼热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