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虫吟》苭甜

7、六月

　　沉稳的脚步声还没走近，门先行被推开，男人倦懒的身姿出现在暖晕下。

　　脱下大衣的他，穿着衬衫，领口位置解开了两颗扣，把喉结锁骨完美显现出来，单手插在兜里，眉眼掀开，声音薄懒，招呼一声：“进来吧！”

　　全程，他的目光都在向晨风身上，看都没看一眼身后的女孩儿。

　　浮躁的心又沉了下来。
　　见向晨风没有换鞋，闲怡自得走了进去，自己也跟在后面。

　　“坐沙发上。”向晨风回头说。

　　向晚景进来后也没敢乱看，听到指示就乖乖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双腿并拢，手自然放在膝盖上，看起来规矩得体，也显得局促紧张。

　　林暨初的声音从厨房懒懒飘过来，“喝什么？”

　　向晚景身体一震，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听见向晨风说：“有牛奶吗？”

　　他问得人是向晨风。

　　林暨初听到回答，嘲意地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喝这玩意儿？”

　　向晨风也没在意，朝他走去，偌大的客厅一时间只剩下了向晚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向晨风解释说：“我妹妹喜欢喝。”

　　提及自己，向晚景下意识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恰好不好和男人打量的眼神撞上，眸光是冷的，蕴着薄冰，进门时没注意到的人现在才开始观察。

　　向晚景僵着身子，浑身发热，嗓子发干，她强忍着咳嗽的感觉，刚想开口说不用了，就被林暨初抢先一步。

　　“喝温水行吗？”
　　这次问的是她。

　　向晨风也看了过来，看似也在征询她的意见。

　　向晚景打消原本的想法，脸色看上去清冷平静，点头说：“可以。”

　　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察觉到。
　　绷紧的身体现在才松了一些。

　　那天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谁也没说，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是哥哥的朋友，而她是兄弟的妹妹。
　　仅此而已。

　　等两人都走过来落座在沙发上，他倒好的温水由向晨风端了过来，放在向晚景面前。

　　放下去的瞬间就被再次端了起来，杯口冒着热气，湿润雾化，灯光下谁也没开口说话。

　　向晚景捧着水杯，没着急喝，手心感受着从杯里传出的温度，不烫也不冷，多一分会嫌烫，少一分嫌冷。
　　就严谨到这种地步。

　　向晨风手里是一杯手磨咖啡，不加糖的那种，纯苦，话题也是由他先打开：“刚睡醒？”

　　向晚景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男人睡醒的样子和向晨风大相径庭。

　　一个阳光友善，和当代娱乐圈中的小鲜肉有些类似，但绝不是靠脸卖萌，靠的是心智成熟和稳重。

　　一个更显矜贵端庄，又带着藏进股子里的痞气，他是那种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挑起万千少女中的春心萌动，俗称情场中的坏男人。

　　两个不同类型又是稀缺品种的男人坐在一起，无疑是一幅美好的风景画。
　　有他们在，谁还会看风景。

　　林暨初喝口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嗯”一声。

　　他们间的气氛很微妙，似乎有什么话急着说。
　　没说的原因向晚景也知道，向晨风是为了照顾她茫然局促的情绪，所以没有直接进入正题。

　　既然知道了，她也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撒谎：“哥哥，我还有个作业需要现在做。”

　　说话的时候，身侧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背挺得笔直，注意力放在向晨风身上，尽量不露出破绽。

　　向晨风见她这么说，也没多想，问道：“在客厅做可以吗？”

　　向晚景点头说：“可以。”

　　几乎是接在她后面，林暨初已经站起来，咖啡杯被放在桌上，顺其自然地说：“进我书房。”

　　向晨风看他一眼，接到暗示，也跟着起身，离开时叮嘱一句：“有事给我发消息。”

　　向晚景比了个OK的手势，人就跟在林暨初后面进了书房。

　　客厅一下安静下来，少了温度，空气也变得充裕冰冷起来，沙发旁有一个落地窗，视野宽阔，一览无余外面的街景，模糊闪烁的灯光点醒了夜。
　　放在桌上的咖啡也随着时间凉了下来。

　　向晚景看着静止的咖啡，心微沉。
　　凉下来的咖啡，味道更苦了！

　　……

　　时间回不了头的往前走，吵闹的声音传不到屋内，两种氛围不同的世界无非就隔着一扇窗。
　　却营造出了天堂和地狱。

　　向晚景手机早已经没电了，最后从包里拿出电脑放在腿上，等再久也一点不着急。

　　她知道自己不能打扰他们，谈了这么久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不然向晨风也不会说给他发消息。
　　而是会说直接去敲门或是打电话。

　　只要无事闲下来，向晚景就打开音乐播放器，放出旋律，虽然知道房门百分百隔音，但还是放低了音量，生怕吵到他们。

　　晚上十点，书房门才终于打开。

　　向晚景的注意力一直处于分散状态，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立马点击了暂停，音乐暂停。

　　再次抬头就对上了向晨风的目光，他眼中的焦虑一闪而过，又恢复成温柔哥哥的形象，问道：“作业做好了吗？”

　　向晚景捕捉到了闪过的情绪，往他身后看一眼，没见到那人的身影，又慢悠悠收回，点头说：“好了。”

　　“走吧！回家。”向晨风跟着说。

　　反转太快，没给犹豫的时间。

　　向晚景察觉出他情绪不好，没有多问，立马收起电脑抱着跟着往外走。

　　门关上的声音隔绝了那份宁静，向晨风没有停留的念头，径直走向电梯，向晚景紧紧跟着，尽量让自己透明。

　　上车的时候，她浅浅回头看了那辆停在原地的世爵，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在她转身那一刻似乎暗了一些。
　　原本的期待最终变得不太愉快。

　　甚至会让人反思会不会后悔来。
　　向晚景的答案是不会！

　　……

　　周末两天向晚景都居在家里，除开学校布置的作业，她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歌上。

　　花园里，电脑上显示歌词本。

　　她坐在秋千上，旋律进到高潮，她看着歌词轻轻哼唱着：“踮起脚尖听着缠绵的心弦，云层挑染着月亮，晚潮与鱼儿共吻，我的爱意在夜里悄悄失眠……”

　　还没唱完，一阵短促刺耳的声音从屋外划过，打断了刚酝酿好的情绪。

　　音乐声暂停，秋千缓慢停下，在风里舞动的金色发丝缓又长的平息下来，牵引着太阳的光。

　　向晚景心口微滞，立马放下电脑往屋外走去，刚到门口，车熄了火，强势的关门声响起，路边的花掉下枯叶，世界归于平静。

　　握着门把的手放下，步伐轻缓往外走，踮脚往右看，隔壁屋外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世爵，刚掀起的尘埃还没来得及落下，门再度打开。

　　观望的眼神连忙收回，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有远处偶尔掠过的车流声，花瓣摩擦稀薄的空气，飞鸟停留在云层间。

　　有一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沉稳的脚步声。

　　和昨晚趿拉着拖鞋靠近的声音一模一样，因为出自同一个人。

　　向晚景低下头，看着自己穿出在外的拖鞋，脚边有新冒出的草芽。

　　油门轰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很快那辆世爵以一种极其嚣张刁钻的姿态驶出了天际。
　　车随主人。

　　向晚景快速抬头看到的也不过是车留下的尾影，周遭恢复平静，一切崭新如常，没有出现多余的吵闹。

　　太阳藏进云层里，风吹散了温柔。

　　……

　　周日，晴了许久的天终于阴了下来，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秋天做出预告。

　　向晚景昨晚熬夜练歌，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没到自然醒，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手胡乱在床头柜上摸着，好不容易触上手机，迷糊看了一眼屏幕就被光闪到，没看清来电人是谁就接起电话放在枕头上，哑声道：“你好。”

　　“还睡着呢？快来机场，等你。”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温文尔雅的男音。

　　向晚景浅眯着，听到声音终于从梦中苏醒过来，拿起手机再次看了眼来电人，疑惑问道：“你回来了？”

　　后者爽朗笑一声，“对啊，快来接我，网友面基。”

　　……

　　两小时后，一位身穿白色抹胸，白色工装裤，披散着白金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机场。

　　身上没有戴多余的首饰，简洁大方，从后面看，头发遮掩的右侧蝴蝶骨上有一处纹身，是串勾着花纹用法语拼凑出的短句。

　　发丝微微扫动，刚好挡住，没人看清纹身的全貌。

　　女孩儿站在原地静静张望着，平淡从容，急着出站的人都在好奇她在等谁。
　　他们都在暗想究竟是谁有这份殊荣。

　　几分钟后一位身穿白色衬衫，下身天蓝色牛仔裤，留着棕色日系碎短发的男孩从出站口走出来，温柔明媚的单眼皮，外表小奶狗，远远看去，给人邻家哥哥的感觉。

　　站在原地等人的女孩儿也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朝对面挥了挥，很快男生就注意到了，带着朝气蓬勃的笑拉着行李箱径直走来。

　　机场唯一的俊男靓女碰在一起，有不少人的期待落空，男女皆有。

　　走近后见面的第一句就是男生率先开得口，嗓音如沐春风般温柔，阳光温和，像干净流淌的溪流，土壤里冒出的新芽，棉柔亲切。

　　“这么久没见，你这是盛装迎接？”丁曜言笑着说，他的眼神却没有上下打量，而是看着女孩儿清亮的眼眸。

　　向晚景懒懒抬眼，带着还没睡醒的困倦，“你也没差。”

　　两人出奇的都选了白色，在机场的人看来，与情侣装无异，情侣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暗自证实。

　　“这么久没见不抱一下？”丁曜言说着手已经放开了行李箱。

　　张开手，在向晚景看他的时候，他微微俯身，把她圈进怀中，初阳的气息袭来，晨间的缱绻围绕。

　　周围人都兴奋地摸出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正中心拥抱的男女拍照，看起来十分和谐。

　　在他们看来男生抱得很紧，柔和温情。
　　只有向晚景自己知道，他不过做出了拥抱的姿势，实际上手都没有碰到她的背，绅士礼貌。

　　停留几秒，向晚景主动退出他的怀抱，说：“走吧！”

　　车上，向晚景扫了眼手机，没什么消息，屏幕关上，直接问道：“不是说下星期回来吗？”

　　丁曜言侧目看她，解释说：“趁周末你放假特意让你来接机，工作日你哪有时间。”

　　原因说得直接且无法反驳，向晚景不为所动，又问了一句：“歌学会了吗？”

　　“早会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没练熟。”丁曜言不给情面的拆穿，甚至没有丝毫顾及，对身旁的人似乎早已了然于心。

　　向晚景也没否认，抿唇没说话，他又随意说：“就知道你慢才给了两个月时间，还早呢，你慢慢学，我不着急，最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暂且没有录歌时间。”

　　接收到女孩儿略带疑惑的眼神，丁曜言解释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打算开个工作室。”

　　有些意外，但也算意料之中的事，向晚景没多问，真心祝福说：“恭喜你。”

　　丁曜言轻笑一声，语气里多了调侃：“不是快实习了吗？到时候考虑考虑我呗，工资绝对让公主满意。”

　　“到时候再说吧！”向晚景没给准确回答，她自己也没去想实习的事，在这方面她不愁。

　　一个小时后到了市中心，进到这个繁华迷眼的区域里，向晚景就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事物存在过的踪迹，直到车停下来。

　　丁曜言出声问道：“要上去坐坐吗？”

　　向晚景坐在车上没动，也没下去的意愿，解释说：“不了，要去趟我哥的公司。”

　　这里离向晨风公司不远，既然来了，她也想顺路去看看。

　　丁曜言也没强求，“那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坐坐。”

　　再熟的人也免不了在说“再见”的时候多说一句客套话。

　　“好，拜拜。”向晚景配合道。

　　等他下车拎下行李箱，她打开车窗对他挥手，对方回了个笑。

　　向晚景收回目光，对司机报了个地址，车窗重新关上，驶入车流中。

　　男生站在原地目送着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又站了两分钟才终于拉着行李箱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