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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日宴 ...

  •   萧珩崇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日之后,这一切有了苏桓的加持,显得格外的顺利和简单。
      殿中省总督苏桓,又一次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滔天权势,铁腕手段!
      萧裳柔看的出自己的这个弟弟,倒是十分信任苏桓,不仅有畏惧还有尊敬与依赖,他估计现在都还觉得,是苏桓坚定不移地将他送上了帝位!于是,在两人又单独用膳之时便同他说了些话。
      “阿崇…你觉得苏桓这个人,怎么样?”
      萧珩崇笑眯眯的看着她,回答了她一句几乎令她吐血的话。
      “朕认为苏内臣他是天下第一忠臣!”
      萧裳柔无语,唉!这个傻弟弟,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昨夜之前,他口中的天下第一忠臣苏桓苏大宦官还与煜王合作,想谋朝篡位!
      可如今,即便阿崇知道了又如何,苏桓今日在大殿上的一番操作,傻子都知道,新帝信任他,将来的朝局他还是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不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
      萧裳柔忧心忡忡,甚至在心底已经开始在谋划,待守灵完毕,她就赶紧收拾行李逃回琅琊山,他苏桓再怎么目中无人权势滔天,也不敢在国丧守灵期间,让她堂堂长公主嫁给他吧!所以,时机十分重要,把握机会!
      幸而登基大典在即,苏桓似乎十分忙碌,甚至在灵堂都见不到他的身影,这让萧裳柔缓了一大口气,只是夜深人静,连守灵的大臣宫女内待们都打瞌睡时,她跪在皇帝和皇后的灵前,深深拜了三拜低声倾诉。
      “父皇、母后,也不知二位是否走远了,儿臣不孝十年不曾尽孝跟前,明日就是阿崇的登基大典了,儿臣终于不算辜负你们的期望,可前路漫漫并不好走,儿臣愚钝又无用,也不知能帮他多少,儿臣曾向苏桓立誓,若保阿崇登基便嫁与他为妻,此事荒唐,可人该遵守承诺,若他真的要儿臣嫁给他,还希望二老不要太生气!”
      苏桓原本是打算随便巡视一番就走的,可他瞧见一身素衣的小公主跪在灵前碎碎念,娇嫩的小脸满脸的虔诚,不由驻足停留。
      “母后,您说我救过苏恒,可是儿臣想不起来您别怪儿臣啊!其实,甭管救没救过他,他如今权侵朝野的,我和阿崇也只能抱紧他的大腿呀!他这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有点阴测测的,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笑的时候,究竟是心情好还是不好,他杀人都不眨眼的,若对我眨眼了,您说他是想杀我还是不想杀我啊?”
      苏桓负手站在殿外,俊眉微蹙,阴测测的?他对她笑自然就是笑,这小丫头怎么会想成这个鬼样子?
      “唉…罢了,反正等送了您二位入了陵寝,我便卷铺盖逃回浮屠阁,管他是想杀我还是想娶我呢!反正阿崇已经是皇帝了,他总不能弑君吧!”
      萧裳柔又朝着灵牌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下头,跪了许久腿都发麻了,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谁知才站起来一半就双腿酸软,眼看又要栽到地上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迅速的揽住了她的腰,就在她的脸离地面不过半臂时,被身后的人揽进了怀里。她的脸整个埋入了那人的胸膛,硬硬的还挺结实,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她茫然的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俊美清隽的脸,苏桓!她猛的瞪大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长公主殿下,小心!”
      苏桓语气淡漠的说完这句话后,就随手放开了她,见她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忽然起了一丝戏弄的心思。
      萧裳柔内心一阵惊涛骇浪,他什么时候出现这这里的?那她刚刚对着父皇母后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没有?她死死的瞪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
      没有,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怒,只有淡漠。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纠结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就问了这么一句,萧裳柔都替自己觉得尴尬。
      “刚刚路过,看到长公主要栽跟头,故情急之下僭越了,还望长公主恕罪!”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嘴上喊着恕罪,可脸上可没有半点求恕罪的意思,萧裳柔暗自叹口气,不就搂了下腰嘛!昨夜,他还抱着她回去的呢!这个大宦官可真是表面功夫做的一流!
      “你也是为了救本宫,罢了!”
      萧裳柔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大气的模样,整了整自己跪皱的衣裙,抬着两条跪的发麻的腿就要往外走,可谁才走了没两步,险些又要摔。一只手臂伸到了她面前,赤色的琵琶袖上绣着金色的火焰,忖的那露在袖子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至极,连她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长公主殿下要去何处,不如让臣来掺着您吧!”
      苏桓语气淡淡的说完这话,直接抓着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话语有多恭敬,动作就有多霸道!
      萧裳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够呛,但碍于他现在是自己和弟弟的依傍,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只是手搭在他手臂上,双脚却是酸软的,原本只想虚虚的搭一下的,这样一来她竟不知不觉的用了力在手上,抓着他的手臂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苏桓掺着她感受到她的力道,几乎大半的人都依靠着她,他垂下眼眸,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
      “长公主殿下,想去何处?”
      “随便走一走吧!本宫腿麻了!”
      萧裳柔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十分镇定的模样,可心间却如孤舟入海七上八下,她实在搞不懂这苏桓到底什么意思,不会真的就单纯掺着她散步吧!
      今日十五,天上的月亮大如玉盘圆如铜镜,月华如练,繁星点点,纵然盏盏宫灯璀璨如织,也难掩其光华!
      灵殿之外便是宽大的高台,汉白玉栏杆隔绝了高台下的百丈宫墙。萧裳柔屏声静气的走着,她心中紧张连掌心都浮了一层薄薄的汗!苏桓掺着她已经走了好大一段路,他倒也安安静静的并不说话,只是,他高出许多,掺着她时不得不微微弯下身子,显得虔诚又恭敬。
      眼看已经走到汉白玉栏杆前了,萧裳柔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道:“本宫的腿不麻了,得回去跪灵了!”
      月色朦胧却也清亮如水,月光映照着苏桓,只见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天际,似乎是在赏月,侧颜俊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清冷之气。
      萧裳柔心口猛的一震,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两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若玉树临风前!
      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这月色醉人,还是眼前这个人更动人心弦!
      “月色美轮美奂,长公主殿下何不赏赏月再回去跪灵,想必大行皇帝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苏桓的嗓音温润细腻,却自带着清冷疏离之感,总之,很好听!跟他那张俊美的脸是很相配的!
      萧裳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毕竟,一个杀人如麻的大宦官邀请你一起赏月,实在让人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图!不会真的就只是赏月而已吧!
      “苏内臣好雅兴!”
      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了按心口,好让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感觉里头的那只小鹿都快撞死了!用师傅的话来说就是: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长的帅,三观很着五官跑啊!
      “长公主殿下是不是觉得臣,面目可憎,所以,才会把臣的笑容看作别的什么意思?”
      “啊?”萧裳柔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他,见他正勾着嘴角笑意满满的看着自己,忽然想到,刚刚在灵堂里说过觉得他笑不是笑,而是某种警告!顿时心里一慌,看来,都被他听到了!
      这回完了,他该不会是想趁此机会,直接将她推下高台吧!
      “不…不不是的,我…本宫觉得苏内臣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俊美无双,是本宫见过最好看的人!”
      为了保命,萧裳柔几乎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全部溢美之词,都给用上,她看着眼前的苏桓,却见他轻轻笑了起来。
      忽然,他俯身靠近她,在两人离有一手距离之时,就听他笑着道:“内臣真的是长公主殿下,见过最好看的人吗?”
      语气里尽是戏谑和调侃,他的一双凤眼生的俊美,笑起来时犹如璀璨的星子,此刻,还带着三分蛊惑人心的眼神,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萧裳柔彻底慌了,她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呵气如兰,果然是个精致的人儿!
      “自…自然是真的!本宫该回去跪灵了……!”
      心跳如擂鼓一般,萧裳柔几乎是转身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脸上一片滚烫,连脑袋都火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一个阉人撩的脸红心跳,他苏桓可是个宦官,或许连男人都算不上,她到底在害羞个什么鬼?
      “长公主殿下连单独与臣在一起都不愿意,又谈何要嫁给臣呢?”
      苏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她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果然,他还是提了此事!躲是躲不过的!如此想来,她忽然觉得陡然升起一股勇气。
      苏桓原本也不过是想逗一逗她,见她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自觉的扬唇浅笑,忽然,见她竟然转过身来,握紧了拳头就朝自己走来。
      “苏桓,我师傅说过,发过的誓,一定要做到!我既然答应了会嫁就绝不会反悔,只要你敢娶,我就敢嫁!怎么样,你要娶吗?”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的稚嫩与娇憨,小脸绯红连耳朵都成了胭脂粉,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叫人竟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
      苏桓愣了片刻,她靠的很近,身上淡淡的香气馥郁芬芳,不知为何,他甚至还觉得有些甜甜的味道,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女儿香吗?
      “臣一介宦官,即便娶了公主,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所以,公主不必担忧,臣绝不会强人所难,您也不必悄悄筹谋着逃走了!”
      他笑的太过好看,甚至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萧裳柔惊愣住了,所以,刚刚那些话他果然都听到了!一介宦官,他这么好看一个人却偏偏缺了这么一块儿,想必心里是很在意自卑的吧!所以,他说的这话,细细听来好像是有一丝自卑和难堪的。
      可她凭什么要觉得他可怜呢?她母后为让她远离朝堂让她自幼离宫,一朝回来,双亲尸骨未寒,便要求他一个宦官帮自己弟弟坐上皇位,明明是父皇的江山和朝堂,却由他苏桓说的算!
      绝不能可怜他,也不能被他给蛊惑蒙骗了!
      “是你自己不娶的,那你说话算话,咱们之前的约定就作废了!”她说着还是向他行了一个女子的礼,仰起脸看着他说道:“还请苏内臣好好辅佐我弟弟,为他挡去那些明枪暗箭!”
      苏桓愣了愣,可见她转身走的干脆,又觉得无奈,果然,她还是很怕,即便他在她面前已经收敛起了所有的痞戾和薄义,但终究还是让她觉得害怕,也不知是自己伪装不够,还是名声太臭!
      只是,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
      天酉三十七年,春,年仅十岁的阆王登基为帝,立辅政大臣两人,孙知文为宰辅执,苏桓为内相。
      自此,武朝开辟了宦官亦能上朝议政的历史。
      萧裳柔跪灵二十七日后,大行皇帝与孝慈皇后同葬,陵宫大门闭合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此生,父母在尚有来处,而今,她的后路已没有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来,她颤巍巍的站起来鬼使神差般地想去推开那石门。
      曹姑姑用力极大的力气半拉半抱着她,才让她不至于冲到陵宫里去,哀哭声震天动地,令人肝肠寸断。
      而后,她在床上躺了三日,浑浑噩噩直至第四日,萧珩崇亲自带着松茸鸡汤来到她的寝宫,她只能起身迎驾。
      玄色的龙袍,纯金打造的冠冕,让年仅十岁的皇帝看起来又稳重了几分。
      “参见陛下!”
      “皇姐先起来吧!听闻你多日不曾用膳,朕今日特地带了鸡汤来,无论如何还是要用膳的!”
      萧裳柔起身,抬眼看到皇帝身边的苏桓,他亲自打开紫檀木的食盒,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送到她面前。
      “长公主殿下,请用!”
      他的语气沉静低缓,眼神却是冷的吓人,死死的看着她端起那碗汤,就好像今日她不干了这碗汤,他就能原地掐着她脖子给她灌下去!
      萧裳柔心底一慌,立即低头喝汤,一口接一口真是片刻都不敢耽误。
      苏桓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自从帝陵回来便一直卧床不肯用膳,整整三日,让她本就看起来不过巴掌大的小脸,更显苍白柔弱,寝衣素白,发丝如墨,犹如浮在水中的一朵白色山茶花。
      坐在上头的萧珩崇见她喝了汤,立即又笑着道:“皇姐心情沉郁,不如去宫外走走?今日是桃花节,国丧时期不能隆重举办,但街上必然还是很热闹的!”
      萧裳柔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孩子终究是孩子,说起宫外热闹的街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憧憬,她不由心中一软。
      “陛下,是自己想去吧?”
      萧珩崇摆了摆手,眼神慌忙的扫过一旁神情清冷的苏桓,急忙辩解。
      “朕没有,朕就是觉得皇姐你可以去看看,以消心中郁结。”
      苏桓朝着他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恭敬的道:“陛下确实不能去,巳时,孙宰执会入宫为陛下讲解《帝王策》,未时,兵部、礼部、刑部、户部四位尚书会入宫觐见,陛下刚刚登基,朝中诸事繁多,近日要多加辛劳些的。”
      闻言,小皇帝立即点了点头道:“内相说的极是!”
      萧裳柔有些无语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唉,终究是小孩子,对苏桓这言听计从的模样,除了畏惧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臣服吧!她突然又有一丝哀愁,看自己弟弟如今这样,无非就是个傀儡皇帝,可自己又没什么能耐,既斗不过苏桓,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这头越想越哀愁,而她的小皇帝弟弟已经准备起驾回御书房去学习了,萧裳柔看着自家弟弟欢快的步伐,轻轻叹了一口气……。
      “陛下慢走!”
      曹荨玉上前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刚刚都没来得及盘发,辛亏是亲姐弟,否则这般披头散发的见驾,是大罪。
      “曹姑姑,随便盘个髻吧!不上脂粉了,再找件寻常的衣裙,咱们一会儿出宫去桃花节。”
      她说这哇哇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脸,闭上双眼继续闭目养神。
      曹荨玉无奈的笑了笑,拿起玉蓖为她轻轻梳发,在琅琊山上,浮屠阁门下弟子众多,因她公主所以有自己独立的院子,浮屠阁信奉:清净无为,寡欲无争,返璞归真。因此,山上的弟子多半都是自由散漫惯了的。
      “公主,您又忘了,如今您可是在帝都,身为长公主大到一言一行小到钗环首饰,那都是不能随意而为的,公主乃是集天下之养而养,说白了就跟庙里的菩萨,书里的神女似的,是楷模是榜样,所以,您每一次出现在人前,都得是完美精致的!”
      “曹姑姑,自从回了帝都你可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说教!唉,还是琅琊山好,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萧裳柔一声长叹,睁开眼皮瞧了瞧窗外一株开的正盛的海棠花,春光正好,满枝头的殷红花朵,灿烂而明媚。
      “来人,给本宫摘枝海棠花进来!”
      外头立即有内侍应了声,片刻之后,就看到一个小内待匆匆跑到了海棠花下,垫起脚尖去够一枝开的繁盛的花枝,他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纯澈。
      “啊呀!”曹荨玉忽然低低的惊呼一声,然后,她附身靠近萧裳柔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奴婢想起来一件事,为何会觉得苏桓眼熟。”
      萧裳柔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神色凝重,不像是与她玩笑的样子。
      “奴婢想公主七岁那年,就在夜幽庭那处救了一个刚入宫的小内待,当时,寒冬腊月那小内待被打的浑身是血,就跪在那雪地里,若不是赶巧那日您经过救了他,必然是死的!”
      听闻曹姑姑这样说,萧裳柔似乎也有了片刻的记忆,只是过了太久,七岁的话她年纪尚小恐怕是不太记得的。
      曹荨玉接着道:“那被您救了的小内待,当时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的十分俊美周正,那眉眼可不是与苏恒有几分相似吗?”
      萧裳柔拧着眉细细去想,可惜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想着苏桓那双俊逸的凤眼,清冷又疏离,于是舒了一口气。
      “那你想想法子,看看他之前是在哪个宫里做事。”
      曹荨玉点了点头,重新开始给她盘发髻,如今的苏桓乃是陛下钦封的内相,殿中省的人遍布天下,想要查他还不被发觉,可真是有些难办,她想着此事,秀丽的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此时刚刚摘花的小内待已经抱着一株花进来了,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奴,参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你叫什么呀?如今几岁了,什时候来凤鸾宫的?”
      曹荨玉上前把花接过来,递给她,萧裳柔看着那小内待并且不敢起身,还是搁地上恭恭敬敬地跪着,长的挺俊秀的,就是身子骨纤弱了些不够挺拔,不像他们的头头,苏桓苏大宦官,那跪着的时候都挺拔如松,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权侵天下的大奸臣!!!
      “奴,贱名苏同尘,十四岁,乃是长公主从琅琊山回来之时,入的凤鸾宫。”
      萧裳柔拧了拧眉,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嗯,细看之下就觉得很好看了,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平添几分特别的气韵,若出生在富贵人家,那也是个清颜俊貌的贵公子。
      “你也姓苏啊?该不会是苏桓的亲戚吧?”
      “奴这个名字是师傅赐的,取自和光同尘之意,和师傅不是亲戚,只是碰巧同姓,师傅便收了奴做徒弟。”
      苏同尘语气恭敬温和,看着年岁尚小,但却有一股老成持重的感觉。
      “苏桓是你师傅?”
      “是!”
      萧裳柔拧了拧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想到苏桓刚刚那逼着自己弟弟去干活的样子,忽然想着,他摆布她弟弟,那她为何不能奴役他徒弟!
      于是。她看了看苏同尘,笑眯眯的对着他道:“小苏子,以后你就到殿内伺候吧!本宫在何处你就得跟到何处,本宫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苏同尘抬起眸子满脸的震惊,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越成为公主近待,他漂亮的嘴唇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奴,谢长公主殿下,往后奴一定对殿下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他说着,还朝她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嗯,很好!小苏子你现在就去换衣服吧!跟本宫出宫去玩!”
      “是!”
      看着苏同尘乐呵呵的跑出去了,萧裳柔却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别的不说,喊“小苏子”的时候,莫名有一种爽感,就好像在喊苏桓似的,她自然不敢这样喊苏桓啊!如今人家已经是内相了!
      曹荨玉早已看出她的心思,不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公主………!”
      “哎呀曹姑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那个苏同尘确实长的挺顺眼的嘛!而且,喊他小苏子,真是有别样的快乐!”
      萧裳柔笑的得意洋洋,比捡了两百银钱还开心的模样。
      春日桃花艳若胭脂,帝都有东南西北四门,南北两大市集,横贯南北两门十二坊,昼夜不息,集九州商旅货物,热闹非凡。
      南市临着洛神河,两岸种着成排的桃树,一到春日里便繁花似锦延绵百里,整条街市与洛神河皆是落英缤纷,花海如霞,美轮美奂,故此,有了桃花节!
      往日里必然会有各大乐坊,在大街上设高台争奇斗艳,今年国丧不准乐宴,但也不妨碍满大街的人们,如过江之鲫,女子们盛装打扮用团扇半掩娇面,男子着锦衣华服结伴同游,一时间,才子佳人,桃花流水,美如画卷。
      萧裳柔挑了处名唤“枕浮生”的酒肆,临窗坐着,这酒肆建在河岸,临河阅水,既可见河里烟波画船,又可见街市繁华,实在是个绝佳的好位置!
      她瞧了一眼街市上熙熙攘攘人群,回头看了看站在身旁,一身雨过天青色锦鲤寻云袍的苏同尘,这衣服倒是一般只是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格外华贵。
      “小苏子,本宫坐的乏了,不如你去那处的甜点铺子,买盅甜汤过来。”
      萧裳柔纤纤玉指一伸,指着远处一个朱红招牌的铺子,笑意盈盈的。
      那铺子正在街市中心地段,街上人群涌动,要挤过去必然不容易,何况那铺子门口还排着长队,想来要得一盅甜汤,必得千辛万苦。
      苏同尘神色沉静,他朝着她微一颔首称了声:“是!”,便转身脚步匆匆的走了。
      萧裳柔笑起来,捏着手中的羊脂玉净瓶杯来回翻转着玩,她自己不想吃什么甜汤,只是想看“小苏子”受折腾罢了。
      “主子,这酒可真不能再饮了,饮多了会头疼的!”
      曹荨玉说着,便将桌上的那壶醉春白给收走了。虽然带着几十名暗卫,但这街上人多繁杂,可要警醒些。
      “哎呦曹姑姑,是阿崇让我出来散心的,你酒都不让我喝,我可怎么能开心嘛…………!”
      萧裳柔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见她不买账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愤愤的哼了一声。
      “这位姑姑家教也太严了些,这桃花节怎能不饮酒呢?”
      女子的声音温婉,萧裳柔回过头就见老板娘端着叠精致的小菜走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年纪,生的有几分姿色,笑容很是温柔热络。
      曹荨玉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中的小菜,一旁丫鬟打扮的宫女浣雪立即用银针试过,并无异样她才将小菜放到檀木桌子上。
      “老板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贪杯酒量却不好,饮多了犯头疼,家里老爷要怪罪的!”
      老板娘讪笑了笑,看了看坐在窗前神情肆意的萧裳柔,见她通身的衣服首饰精美,华贵非常,她开酒肆南来北往的客商众多,她也算阅人无数,但这小姑娘的容貌,那可真算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她自入店坐下,不知吸引了多少公子哥儿驻足观望。
      “这位小千金,这般姿容品貌一看便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必然是哪个大人府上的掌上明珠呢!”
      萧裳柔闻言回眸看了一眼她,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朝浣雪示意了一下,这老板娘必然是见她包了一个雅间,门外挤了一堆儿公子哥,想来套点话,不过她不想闹出动静来,便懒得理会。
      “菜上了便出去吧!”浣雪语气冰冷,对着老板娘做出请的姿势。
      老板娘见她要赶人了,便立即慌了神,也不打哈哈了,讪笑道: “其实,窈娘也是受人之托,这门外有个姓何的公子,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他托我来问,小姐姓名,说是遥遥一见倾心,想与小姐认识认识。”
      “登徒子……!”
      萧裳柔非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遥遥一见就倾心了,这是个什么见色起意的混账人?
      “老板娘开店做生意,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应该明白,出去吧!”
      曹荨玉冷着脸瞧着她,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冷厉。
      却在此时,雅间的门被猛的推了,几个家仆打扮的人冲了进来,而门外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一眼瞧见坐着的萧裳柔,那狭小的眼眸里闪着猥琐的光。
      “小娘子,你爹是谁啊,家住何处,好让本少爷去下聘………啊啊啊啊!”
      他话尚未说完,就被一旁的暗卫摁到了地上,那几个家仆也被按住。那人大叫起来道:“哎哎哎…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看着那胖子疼的哇哇大叫,萧裳柔不禁笑出了声,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瞧着他。
      “你谁啊?你爹谁啊?”
      “我爹是户部尚书何遇,与殿中省提督苏桓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告诉你,你赶紧把本少爷放开,否则,我保管你死的很难看!”
      萧裳柔听到苏桓的名字时,心里掠过一丝别样的感觉,感叹着,如今这朝臣们竟然趋炎附势到这般地步,堂堂户部尚书跟一个宦官拜把子,这官家子弟还以此为荣,狐假虎威,为虎作伥!
      “何遇的儿子是吧!行,我记住了!我保证你爹抽你的时候,你肯定哭的很难看!把他给我丢出去!”
      暗卫立即领名,连托带拽的就把那何公子给弄出去了。
      萧裳柔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悦的翻了一下白眼,又往窗外瞧了瞧,看见苏同尘已久抱着一包什么东西,在人群里艰难的挤过来了。
      刚刚还郁闷的心情,忽然有了一丝欢愉,于是她小手一挥,打道回宫。
      苏同尘抱着一盅甜汤,千辛万苦的挤到浮生一醉的门口时,就看见暗卫押着几个人出来,他拧了拧眉。
      “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
      “回禀小苏大人,这些人刚刚闯进雅间,奉主子的命,扔出去!”
      苏同尘瞧了一眼正躺在地上哀嚎的胖子,鄙夷的撇了撇嘴,走到暗卫身旁压低了声音。
      “打扰了主子的雅兴,该死!拖到没人的巷子里,打一顿!”
      “是!”暗卫领命,立即又将人拖了起来,几个人无力反抗各个呜呼哀哉。
      萧裳柔刚好看到这一幕,只是见到她,苏同尘又恢复了沉静的神情,走到她面前,恭敬的呈上甜汤。
      “主子,新出炉的甜汤!”
      萧裳柔拧着眉细细的想了一下,刚刚那些暗卫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很恭敬了,殿中省掌三司大权,可这暗卫出自羽林卫,乃是专职保护皇室成员的卫队,对一个小内待这个态度,是不是太过诡异了?
      于是她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苏同尘,喊道:“小苏大人?”
      苏同尘脸色微微一顿,不过瞬间恢复平常,朝她颔首施礼。
      “主子,那些暗卫只是给师傅面子,才这般称呼,等会子就让他们改口!”
      萧裳柔接过他手里的甜汤,竹筒的容器还有温热,一股甜蜜的香气已经透了出来,令她食指大动。
      “罢了罢了,称谓而已!还有人打着你师傅的名号来狐假虎威呢!”
      萧裳柔一边忙着揭盖子,一边随口漫不经心的说着,街上的人群熙攘,马车停在了另一头的入口,她只好抱着一盏甜汤被曹姑姑和浣雪半抱半护的走着。
      忽然,原本拥挤的人群里弥漫起浓浓的白烟,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就看不清周围的人和事物了,人群之中忽然一阵骚乱,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萧裳柔被白烟呛的连连咳嗽,眼睛也睁不开,她刚想开口喊人,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着就感觉捂住她口鼻的帕子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未来得及细想,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滴滴答答的水声令人烦躁,萧裳柔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住了,嘴也被什么布团给塞住了,手脚皆被什么给束缚着,她大概是被绑的太久,手腕和脚裸都火辣辣的疼着。
      看不到也没法说话,只有耳边滴滴答答的水声,看来自己是被绑架了,她心下慌乱,但也努力的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人绑她做什么?她一个权无势的废柴公主!
      该不会是,今天穿的太贵气,被匪徒盯上了要绑她赚赎金?可那阵浓烟也不像是临时起意,可对方什么目的?
      萧裳柔有些绝望的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被关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闻着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这里温度偏凉,还有水声估计是个山洞。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被带出帝都没有,最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人在找她!
      茫茫无尽的夜色之中,一队铁骑在树林里穿行,月色清亮,他们皆戴着乌纱坠珠帽,赤色炎火袍,此乃殿中省三司中的天御司服制,天御司为监听机构,负责网罗天下之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难逃其眼耳!
      行至一处光秃秃的平地,忽见万千羽箭簌簌而来,众人连忙拔刀挥舞着挡去扑面而来的箭。
      树林里忽然涌出几十个蒙面人,将天御司那群人团团包围,他们中有弩箭,还有拿着刀的,刀锋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冷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阉狗!今夜你们休想过这上杉林!”
      蒙面人中的首领怒喝一声,瞬间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天御司的那群人立即严阵以待,就在此时,为首的那身着赤金麒麟袍的人,神情冷厉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山林。
      “都杀了,不必留活口!”
      “是!”
      月色清亮,原本寂静的树林里爆发出一阵厮杀的声音。
      苏同尘一人一马持剑杀出了一条血路,几乎马不停蹄的狂奔而去,他今日丢了长公主,若不能将人找回来,恐怕师傅会要了他的命!
      他一路靠着闻香寻人来到此处,这群暴徒也不知会不会对公主做什么,原本的计划里,引出这些人之后就带着公主安全回宫,不想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这群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把公主给掳走了,他此刻是心急如焚!
      待他一路杀上一座悬崖绝壁前,抬眸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孔洞,几乎觉得头皮发麻,而就在此时,无数的羽箭也从各个孔洞里朝他射来,他一个躲闪不及,右肩便中了一箭,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飓风似的弩箭声。
      苏同尘回过头,只见身后火光冲天,而铺天盖地的尘屑之下,一队人马正呼啸而来,他看见为首那身着赤金麒麟袍异常耀眼的苏桓,有些意外,但顿时也觉得安全了。
      “师父,没想到您亲自来了!”苏同尘恭恭敬敬的朝他颔首施礼,然后接着道:长公主殿下估计是被关在这上面的哪个洞里,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已经很近了!”
      苏桓冷眼撇了一眼他肩头的箭,朝着身后的弩箭队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示意速战速决,全部杀死不必留活口。
      “本督若不来,你今日还能将长公主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吗?”
      他的语气冰冷,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铺天盖地的怒意。
      苏同尘立即下马,扑通一声跪到他马下,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
      “徒弟知错,未能按计划保护好公主,未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请师父责罚!”
      苏桓看了一眼对面掉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几乎堆成了小山,皱了皱眉,神色冷若冰霜。
      “起来,此刻是领罚的时候吗?将你送到她身边护她周全,如今这样你自己想想,往后如何让她还让你近身跟着!”
      就在此时,山崖上忽然亮起一道火光,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被推了出来。
      苏恒心口一窒,立即抬手示意弩箭手停止射箭,他眼神冰冷如霜,死死的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少女,她的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塞住了,也不知是什么肮脏不堪的破布竟然敢往她嘴里塞!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他心头涌起,他得即刻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苏桓!你这个欺君罔上,丧尽天良的阉狗!你不是让你身边那只小狗崽子跟着这个小妞吗?怎么,这妞是你相好的!哦不对,你一个阉人连男人都不算,哪里来的相好的哈哈哈哈哈!”
      嘲讽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令崖下的众人皆纷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敢这般对殿中省总督说话的人,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挫骨扬灰!
      苏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蔑又不屑的笑,他的眼中只有被绑着推到悬崖边上的萧裳柔,对那个嘲讽自己的人,连一眼都懒得瞧。
      “放了她,给你们留全尸,不杀你们全家。本督这话,只说一遍!”
      他的语气低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就如他此刻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纵然俊美清隽,却阴鸷冷戾。
      “呦,看来这个小妞确实对你很重要!那好,阉狗你听着,叫你的人把手里的弩箭都扔了,你下马给我们跪下磕头!否则,我们就把她推下去!”
      身后的男人疯狂的叫嚣着,萧裳柔被蒙着眼睛又被堵着嘴巴,听闻他如此说,便能猜到八九分了,自己估计是被他们绑来当作威胁苏桓的筹码,此刻耳边嗡嗡的风声,也让她感知到自己或许是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萧裳柔绝望了,这群人是什么蠢笨如猪的傻子,用她来威胁苏桓?他苏桓是什么人?他可是殿中省三司之首,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哪里还有什么情意?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就凭她,要苏桓放下屠刀下跪,呵呵呵呵……干脆直接把她推下去,来的比较简单粗暴,她萧裳柔不过是一个被送出宫养大的公主,一朝回宫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弟弟倒是当上了皇帝但并无实权,她无权无势,究竟哪一点能够让苏恒忌惮或非救不可的理由?
      可就在她万般绝望之余,就听到苏桓低沉冰冷的声音。
      “丢掉弩箭!”接着又听他道:“放了她,她乃是承宁长公主殿下,你们不是自称要杀尽本督这样把持朝政的宦党,光复皇权吗?眼下,就要杀公主吗?”
      萧裳柔听到身后诸人窃窃私语,然后有个人走过来,拔掉她口中的布团,萧裳柔立即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
      “杀苏桓就杀苏桓,为何要抓本宫,你们这群蠢货,以为这世上有什么人是能威胁到他的吗?”
      可下一秒,她眼睛上的黑纱被摘下来时,就看到自己身下的悬崖,只要身后那人刀一挥断了绳子,她估计就跟下面伏尸一样了,而在不远处的平地上,戴着乌纱坠珠帽,身着赤金麒麟袍的苏桓,竟然单膝跪地,朝着她的方向。
      萧裳柔愣在原地,她甚至忘了尖叫,一双眸子满是惊愕的看着他,隔着太远的距离,她看不清苏桓的面容,但他跪着啊!为了她,跪了一群蠢贼。
      “阉狗就是阉狗,没有根的东西就该这般跪着!”
      嗤笑声响彻夜空,每一声都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师父!”
      苏同尘痛苦的低低唤他。
      “督主!”
      萧裳柔只觉得耳边轰鸣,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境,就在刚刚,她甚至以为苏桓听到威胁他的话,会直接一箭将那人射死,那她的结局也不过是个死,而此刻,听着那些嘲讽的话语满怀恶意的笑声,她觉得心口有一丝隐隐作痛的感觉,甚至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她觉得有些愤怒!
      “苏桓!本宫命你,杀了他们!”
      她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因为被塞了太久的布团,她的声音沙哑,但却逐字逐句说的清清楚楚!
      苏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看着那悬崖边上命悬一线,却因为他被侮辱嘲弄,而怒不可遏的少女,忽的起身朝着她狂奔数十步,然后一脚踩在成堆的尸体上猛的飞身跃起,从手里飞出数十枚小小的匕首。
      只听一阵惨叫声,每一枚不过一指长的匕首,都精准的刺进那些人的喉咙,顿时皆是血流如注倒地抽搐。
      而苏桓已经飞身上了悬崖,几个飞身踏马后,落在了她面前。
      “臣,谨遵长公主殿下之令!”
      萧裳柔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却见他俊逸的眉眼浩若星月,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然后伸手轻轻松松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心口一阵兵荒马乱天翻地覆,她几乎下意识的就垂下了双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山洞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眼看要推苏桓下去同归于尽,萧裳柔几乎下意识的用力把苏桓往洞里一推,那人扑空瞬间坠落,而萧裳柔也因为用力过度而转瞬往悬崖下倒下去。
      “啊………………!”
      “长公主!”
      萧裳柔闭着双眼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失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真的蠢爆了,为什么要救苏恒?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的粉身碎骨时,腰上忽然一股力道将她牢牢锁住,她睁开双眼,就看见苏桓甩出一根蟒鞭紧紧系在她腰上,而他一手紧紧抓着蟒鞭,一手抓住崖壁上突出的岩石,悬崖上狂风呼啸,将他衣袍吹的冽冽作响。
      “苏桓………!”
      她下意识的带着哭腔的唤了他一声,鼻尖一酸,滚烫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别怕!臣在!”
      苏桓拧着眉,用力一拉蟒鞭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终于将她拉了上来,他这才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提上来。
      萧裳柔几乎哇一声的扑进他怀里,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哭的稀里哗啦。
      “我以为我要死了……太可怕了…差一点我就死了……我都还没嫁人呢!死了可太惨了!”
      苏桓被她飞扑过来的冲劲撞的往后退了半步,听着她哭着絮絮叨叨,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一双手也不知该抱住她,还是去摸摸她的头。
      悬崖之下,一个个趴在地上,准备当人肉垫背的殿中省番子们,等了半日却没有等来坠落的人,于是都纷纷站起来抬头去看那悬崖上的两人。
      月光似锦,映照着悬崖上相拥的一双人,美的如一幅画!
      然后,众人就看到平日里连衣角都不让碰的督主,抱着长公主从悬崖上飞身而下,一直将人抱到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将人圈在怀里。
      全程督主脸上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冷淡和疏远,甚至长公主哭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埋进他怀里,全部擦到他的衣袍上,都没被督主大人一脚踢飞,这要是平日里,早被杀了千百回了吧!
      难道就因为是公主?不对啊!当年四公主只扯了扯督主衣袖,那件袍子就被督主直接扔掉了啊!
      苏同尘策马跟在后面,他看了看同样一脸懵的策风和策雨,三人面面相觑三脸茫然,又看了看前头,骑着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却晃晃悠悠慢慢走马观花式的督主大人,更茫然了。
      萧裳柔经历刚刚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简直吓得只剩哭了,她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待反应过来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苏桓,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就顿时不想哭了!
      此刻,她坐在马上,身后是苏桓挺拔的身躯,他的手环住她牵着马缰,明明知道他是一个阉人,也知道他已经很刻意的拉大了距离,可她的心还是难以抑制的疯狂跳起来!
      “苏…苏桓…我、本宫会骑马!”
      言下之意就是,你能不能下去,让我自己骑马,两人共骑一匹马算是怎么回事?叫人看着该有多暧昧!
      “没有多余的马了,长公主殿下就将就片刻吧!出了这片林子,马车就在大路上候着。”
      他的声音轻轻的,一如平日里的模样,可萧裳柔就是觉得心跳如擂鼓,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苏桓挺直腰背,手臂亦不敢收紧,更不敢策马飞奔,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胸膛不要贴上她的脊背,保持着距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能感受到她因惶恐而微微颤抖着。她的发髻凌乱,白净的小脸也沾上了黑灰,一个的小小的落难公主,可爱又可怜!
      他想起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毅然的选择将他推进洞里,自己却险些坠下悬崖,她想救他!她竟然愿意救他,明明对他又怕又厌,却在最后关头选择救他,他心底就溢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多谢长公主殿下刚刚的救命之恩!”
      萧裳柔轻轻摇了摇头,两根手指无意识的绞来绞去。
      “没什么的,你不是也救了我。”
      “臣救公主,是职责所在。”
      苏桓说的漫不经心,一副公事公办,道貌岸然的模样。
      萧裳柔愣了愣,心底深处也发出问号,是哦 !她干嘛要冒着风险救他啊?若他刚刚死了,那阿崇不就可以不必受制于人,她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
      可她心底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苏桓若是死了,世上就少了一个好看的人了,毕竟像他这样,长的俊美无双却又不撩妹骗感情的人不多!
      萧裳柔这样想着,似乎也能缓缓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树林里有大片的血迹却看不到尸体,可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让她恶心欲呕,她下意识的用袖子去掩自己的口鼻,可发现袖子也是脏的,顿时有些崩溃。
      可就在此时,一张带着淡淡清香的手帕轻轻按在了她口鼻上,她有些茫然的回眸看着身后的苏桓,只见他神情依旧清冷,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替她掩着口鼻。
      “长公主殿下放心,手帕是干净的。”
      苏桓的话说的漫不经心,可却在萧裳柔心里激起波澜,她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了,不是说他冷血无情,毫无人性吗?那为何,他不但愿意救一个对自己没什么利益的人,还挺体贴的?
      “多谢,本宫自己来吧……!”
      萧裳柔闻着手帕上淡淡的清香,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想了想,这是苏桓的手帕那自然是他身上的香气啊!
      她那脸上刚刚才退却的绯红,瞬间,又蔓延到了耳根子上。
      萧裳柔简直想捶死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啊!苏桓他是一个阉人!不是一个男人,至少不是真男人!她到底在害羞在波澜个什么劲儿啊!
      所以,当看到大马路上果真停着一辆马车,她几乎恨不得即刻冲到马车里去,离身后这个人有多远就多远。
      苏桓如何知道她内心的这些小秘密,看着她一下马疯狂朝马车里逃窜,愣了片刻,然后无奈的勾起嘴角,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就是一只胆小的兔子,偏偏还敢装作聪明的狐狸,来与他谈交易谈合作,稍微离他近一些,就原形毕露了。
      萧裳柔坐在马车里,才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忽然发现自己忘记把手帕还给他,她细细的看了一眼,上好的蝉丝手帕,洁白无瑕的帕面上绣着一枝翠绿的竹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苏桓那修长挺拔的身影。
      “完了完了完了………”
      她低低的呢喃了几声,自己这个喜欢长相好看的人的劣根性,真是没救了!
      可若现在将手帕还给他,萧裳柔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帕子,还是洗了之后在还给他吧!
      “照我们这样的速度,天亮之前都进不了城吧!”
      苏同尘压低了声音,对着旁边的策风道,他肩上的箭已经被拔出来了,简单的处理过伤口,今日不仅任务失败,还受了伤,他恨不得立即回去负荆请罪。
      策风看了一眼前头,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背,表示不要质疑这个速度,毕竟,是督主大人吩咐不可疾行。
      “长公主受了惊吓,若咱们速度太快,恐怕会不好受。”
      策雨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他从小黄门一路坐上天御司奉御郎之位,靠的就是这体察人心的本事。
      “师父为何要对长公主殿下如此恭敬,她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价值?”
      苏同尘满脸的疑惑,毕竟师父都舍得将他派去给长公主当差了,当时先帝向师父要他,师父都是不肯的!
      “同尘,你又忘了督主的话吗?只管完成任务,切勿多问缘由!入督主门下多年,你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策风义正严辞,配上他那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简直是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苏同尘立即垂下头,一副丧家小奶狗的模样,他只是觉得奇怪,师傅他从来没有这般对待一个人的。
      “好啦!阿尘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凶巴巴的是会吓到他的!”
      策雨无奈的撇了策风一眼,伸手轻轻安抚了一下他,温声细语的道:“阿尘,肩膀还疼吗?”
      苏同尘摇了摇头,觉得果然还是策雨好,长的好看说话还轻声细语,还知道心疼人,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温柔的了!
      “这屠苏党是督主最大的忌讳,你今日虽不算圆满完成任务,但因为你闻香寻人的本事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如今一锅给端了,也算功过相抵了!”
      策雨这安慰是说到了他心坎里,苏同尘这才勉强有了一丝笑意。
      夜风徐徐,将车帘吹的来回浮动,里面坐着的人也是若隐若现,萧裳柔经历一天的煎熬,如今觉得安全了便放松了下来,开始只是有些困意,可山路区长,马车晃晃悠悠,听着车轱辘和马蹄声竟让她睡过去了。
      苏桓原本打算在天亮前入城,可瞧见她歪着头在马车里睡的正酣,便不得不让一行人都慢下来。
      他自然听到了身后那些人的议论,可他无需解释也无需辩驳,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的,无论对错与否,所有人,都只能服从。他费尽心机坐上这个位子,也是因为,有很多很多不想解释的事情。
      天色微亮,马车入了宫门,苏桓立在车辕边撩开车帘,只见萧裳柔在马车里睡的正酣,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沾着灰,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像只小兔子。
      原本想将人叫醒,可想想今日她确实又累又惊,于是,便登上了车辕半个人进到车里,伸手将人抱了出来,她睡的迷迷瞪瞪的倒也乖巧,他抱着,她便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直往他怀里钻。
      苏桓僵了僵,不动声色的吐了口气,抱着人下了马车,便往凤鸾宫走。
      一群跟在身后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压低了脚步声小心翼翼的跟着,殿中省总督苏恒亲自抱着一个人,这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儿!
      自苏桓十四岁入了司礼监成了前提督的干儿子起,便再也没让人近过他的身了,连伺候的内官都没有。
      “姑姑,我饿了。”
      怀里睡的迷迷糊糊的人,忽然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句,苏桓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她,却见她还是睡着的,果然是梦呓,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笑。
      苏桓抱着人入凤鸾宫之时,气势冷冽,导致一直等门口的曹荨玉和浣雪吓得几乎双膝着地,她们看着苏桓手中抱着的人,真是自己失踪了一天的主子,几乎瞬间就要扑上去,却被一记冷若冰霜的眼神给吓退了回去。
      “铺床,掌灯。”
      苏桓的声音轻轻的,但语气冰冷,抱着人就入了凤鸾宫的寝殿。
      明媚的春光照在大地上,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繁花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的欢快,倒扰了别人的春梦。
      萧裳柔睡醒后便泡了个澡,足足用了三大篮子的花瓣,整整六块香皂,好歹把身上那股不知名的臭泥土味给洗干净了,看着镜子里重新恢复明艳照人的自己,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姑,昨天苏桓又当着本宫的面杀人了,而且杀了好多人,那个血……唉!还是不说了,说出来怕吓着你!”
      她一边用手撑着自己的脸,任由曹荨玉为自己梳理妆发,漫不经心的道。
      曹荨玉提心吊胆的了一日,见着她全须全尾的回来时,简直要哭出来,只是被苏桓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给吓住了。
      “恐怕,那些血流的还不够呢!”浣雪端着熏香炉走进来,然后跪下来凑到她们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刚刚从司礼监回来,瞧见两个番子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往外走,奴婢使了银子问小黄门,原来,那宫人是苏桓近身服侍的内官,说是犯了大罪。”
      萧裳柔皱了皱眉头,她警惕的看了一眼浣雪,忽然担心她会不会被灭口!
      “公主,您昨日里出宫原不是陛下的主意,那个新来的苏同尘,他是苏桓身边最得意的下属,从不指派给人用的,苏桓让她跟着您,就是做给宫外那些要杀苏桓的屠苏党看的!”
      浣雪说的绘声绘色的,那神情变化堪比说书的。
      “苏桓,为何要这么做?”
      萧裳柔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道。
      “哎呀,这您还想不出来吗?苏桓轻易是能杀的吗?那他身边之人总比较容易杀吧!苏同尘跟着您出宫引出潜藏在帝都的屠苏党啊!”
      浣雪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而忘了此时环境,声音都高了好几分。
      “你的意思,本宫被他拿来当棋子给用了?”
      萧裳柔看了看浣雪,又看了看曹荨玉,忽然想到昨夜那个暴徒说的话:苏桓,你竟然把身边的狗崽子派来保护这个小妞,怎么,这个小妞是你相好的?
      也就是说,昨夜那群人是屠苏党的,苏桓为了引出他们,特意让皇帝来叫她出宫去玩,再把苏同尘派到她面前,利用她对好看的人天生没有抵抗力的缺点,顺理成章的把苏同尘带着一块儿出宫了,好嘛!一个苏同尘不够,再来个身分不明但看起来跟苏桓有非同一般的关系的姑娘,那些屠苏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桓是怀疑自己身边有内奸,所以,才绕了这么一大圈,设了个局,好将那些屠苏党一网打尽!”
      曹荨玉看着镜中的她,语气有些低沉的分析道。
      “他竟敢,竟敢把本宫当靶子!本宫昨夜差点死在那群人手里,好你个苏桓,亏本宫昨夜还觉得有些感激,哼!”
      萧裳柔愤愤的将手里的玉钗拍到妆台上,玉钗断成了两截,她气鼓鼓的几乎就想冲到司礼监找他打一架。
      曹荨玉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从她手里拿过那支断钗。
      “他怎么会不敢,堂堂七珠亲王说杀便杀了,至今大理寺都还只当煜王是失踪,谁又敢置喙呢?”
      虽然是事实,但萧裳柔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昨夜那种情况,苏桓完全可以不救她,直接把那些人都干掉就好了,可他却答应给他们下跪,还是她让他杀人他才杀的,似乎,是真的害怕她死了。
      难道,救她也只是因为利用她而感到愧疚吗。绝不可能,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宦官,哪里会有愧疚感。
      “阿雪,你说的这些都是那个小黄门告诉你的吗?”
      曹荨玉看着她,语气凝重的问她。
      “嗯嗯!”浣雪点了点头道:“奴婢花了五两银子呢!那小黄门是司礼监观南殿的,你们知道的吧!观南殿是苏桓住的地方,他知道很多事情呢!”
      这下,连萧裳柔都察觉到问题了,她看着浣雪,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殿中省三司乃是苏桓的命脉,司礼监专司宫中事宜,里头的人哪个不是三缄其口各个都是狙了嘴的葫芦,只要关于苏桓的事,谁敢说一个字?何况,那小黄门是观南殿的人,岂会被你五两银子就给收买了,跟你说这么多?”
      曹荨玉神色凝重,语气也不自觉的严厉了起来。
      浣雪被这样的曹姑姑给吓得半死,立即红了眼眶,又朝萧裳柔磕头。
      “公主,奴婢没有说谎,这些真的都是那个小黄门告诉我的!”
      萧裳柔伸手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阿雪,姑姑的意思不是说你说谎,而是觉得,这样密不透风的司礼监,突然这么容易打听到消息,必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你啊,被人给骗了钱。”
      “啊?”浣雪一脸震惊的表情,然后她忽然有些失落的低下头道:“奴婢还以为,他不会骗人。”
      曹姑姑见她这般难过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的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吃一堑长一智,没事的,反正只要咱们公主安全回来便很好了!”
      萧裳柔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陪伴了自己年,甚至事事都只为她着想的两人,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十年前让你们跟着本宫离开,如今回来,你们与本宫是一样的,都是没有根基人脉的,苏桓这人,往后咱们躲的远远的,本宫找机会咱们回琅琊去!”
      司礼监的暗牢内,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刑具,一个男人被绑在十字架上,一半的身体上皮被剥了下来鲜血流了满地,他痛苦扭曲的哀嚎。
      而正对面隔着十米的地方,一个身着赤色金麒麟祥云袍的少年,依坐在椅子上,他俊美清隽的脸上,却是如恶鬼搬阴鸷冷厉的神情,此人,正是苏桓。
      “沈为洲,本督记得你一年前,曾向先帝上奏折,说殿中省僭越皇权,弹劾本督戕害忠良,党同伐异……,可如今,你自己也成了阶下囚,感觉如何?”
      苏桓的声音低缓而淡漠,像是在询问,可那不怒自威的语气却是拷问。
      “ 呸!阉狗,纵我们今日杀不了你,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志士,总有一日,能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被绑着的沈为洲,血肉模糊连容颜都被鲜血覆盖,却抵死叫嚣着。
      苏桓嗤笑一声,神情里充满了不屑,一边翻阅着手上的卷宗,然后抬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也是一块硬骨头,可本督最最擅长敲断骨头了!”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苏同尘,便上千握住了沈知洲的手臂,微一用力,整根臂骨尽碎!
      惨叫声再次响彻全场!
      “沈知洲,本督再问你一次,朝中可还有你的同党,说一个名字,就换你一个家人,否则,本督让你们一家去地下团聚……!”
      苏桓的语气冰冷,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
      “阉狗!阉狗!你不得好死,没根的东西,这辈子就算权侵天下,也只是个死阉人!不男不女的死阉人!”
      “听到他所说的了吗?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顺便,让他的家人也一起下去陪他。”
      叫骂声回荡在整个暗牢里,苏桓合起手中的卷宗,终于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苏同尘跟在他身后,来回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师傅,您为何要让小安子把昨日之事,如实告知长公主殿下啊?”
      苏恒回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完全不理他。
      一旁的策雨见一脸懵逼的苏同尘,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苏桓,不由觉得好笑,他凑近苏同尘,压低声音。
      “傻阿尘,天下皆知我殿中省坚固如铁桶,无人敢出卖督主,但一个在观南殿的小黄门,怎么会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就拿自己头上的脑袋比?”
      闻言,苏同尘挠了挠头,眼神更加迷惑了!
      “唉!你这武功天赋异禀的但脑子怎么就不转啊!这样坚如铁桶的司礼监,却这么轻易得到的消息,你觉得长公主殿下会相信吗?”
      策雨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又无奈又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背。
      “长公主自己不会愿意相信这条消息,那便他日再也翻起这件事,这招叫欲擒故纵懂不懂!”
      苏同尘细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可他又不明了,长公主殿下就算知道了自己被利用了,又如何?她一个公主而已,难不成还能找师父算账?师父还能怕长公主?
      策雨见他神情困惑,刚想与他好好解释一下,却见走在前头的督主忽然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着他。
      “策雨,让天御司的人好好调查沈知洲所有的书信往来的人,这次务必将隐藏在朝廷里的屠苏党全部挖出来!”
      苏恒看着一脸疑惑的苏同尘,想到自己安排他去到长公主身边,不知究竟是对是错,这孩子武功奇高且有异于常人的五感,偏偏脑子轴了些。
      “督主放心,天御司那边已经着手开始查了!绝对宁可错杀也不错放。”
      策雨语气温柔恭敬,眼神却是冰冷如霜。
      苏桓点了点头,随即走了。
      观南殿中的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梨花树,每逢春日洁白无瑕的梨花灿烂繁盛。苏桓走进院子时,脚步便顿住了,春风拂过花枝摇曳漫天花雨,若冬日白雪纷飞,树下站着一个人。
      传闻,天盛王朝的承宁长公主是神女转世,容貌倾国乃是九州第一美人!
      她今日穿着妃色的齐胸襦裙,挽着飞云髻,叮叮当当的南珠步摇从她发髻两边垂下,整个人娇嫩的好比一朵桃花。
      萧裳柔也瞧见他进来,神情立即不自觉地就紧张了起来。
      “苏桓,本宫有事要和你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朝她颔首施了个礼。
      “长公主有何吩咐,让臣到凤鸾宫即可,倒也不必亲自来殿中省跑一趟!”
      萧裳柔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没事没事,这是在皇宫大内,他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直接对她怎样吧!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官方又好看的弧度,看着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梨花树下是一套石桌椅,也不知是什么石头打磨而成的,看着像是粉色的碧玺,总之看的让萧裳柔有点想带走!
      “不…不坐了!本宫有几句话,说说完就走!”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桓,红木做的盒子,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一看便是女子喜欢的。
      “长公主殿下这是?”
      苏桓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盒子,不知道这小丫头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还你的手帕,你…你昨夜借给我那块…,被浣洗局弄丢了,本宫找了块差不多的还给你!”
      萧裳柔见他眼神清冷疏离,满是疑惑的神情,不由又紧张了三分,然后她直接将盒子往他怀里一塞。
      “反正就只有这个你、你爱要不要!”
      苏恒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再看看她一副惊恐小兔子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收起盒子连忙道谢。
      “臣谢过长公主!”他说着端过一旁内官送来的茶,双手呈给她然后道:“殿下,不过是一块手帕而已,丢也好扔也好,只是,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而殿中省乃是宦官待的地方,殿下何必亲自贵脚临贱地。”
      苏桓不动声色的站在那,语气沉缓又自带威严。
      萧裳柔心中在打鼓,可见他站在梨花树下,梨花雪白而他一身赤衣,眉目清隽俊逸,身长玉立通身气质高雅自带清冷疏离的气质。真是从哪里都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宦官!
      “浣雪来打探你的事情,其实,是本宫让她打探你的,所以,你能不能别伤害她,而且她买的还是假消息。”
      苏桓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仰头看着他,一双眸子莹莹若水,明明连眼神都是恐惧和不安,却偏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真是可爱至极。
      “长公主殿下,往后对臣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来问臣,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让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探。”
      这语气,这表情百分之百是戏谑她的意思,可萧萧裳柔却半分都不敢反驳,只是暗暗翻了一下白眼。亲自来问你?明晃晃告诉你本宫在调查你,那本宫在宫中的日子还能好的了嘛?
      可如今这般,也就是差不多明晃晃的告诉他了!
      “反…反正本宫手帕也还了,也跟你坦白了,你别伤害本宫身边的人,有…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萧裳柔说着,便逃也似的跑出了观南殿的院子,一路狂奔,本就是背着曹姑姑和阿雪跑出来的,若她们知道她来找了苏桓,估计能给吓死。
      苏桓看着她跑远的身影,不由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他打开手中的锦盒,里头是一方雨过天青色的手帕,中间绣着一枝盛放的桃花,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手帕他一个男人怎么合适?
      可细细一想,或许在她心里,也是觉得他只是个阉人,算不得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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