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今生不相识》o潇潇暮雨o

2、第一章 童年

　　我叫秦筝。
　　7岁之前，我是和爷爷奶奶住在农村的，那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外打拼。
　　在那段日子里，我是被忽视的，却也是被重视的。
　　爷爷是个封建的人，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爷爷对我的不甚喜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因为我不可以替秦家传递香火，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用老一辈的说法来形容，我就是一“赔钱货”。
　　那时，我唯一觉得高兴的时候，就是过年爸爸妈妈回家的时候。他们会不远千里地从城里给我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回来，那总会让我觉得我是爸爸妈妈掌心里的宝贝。可是，食物、玩具，又怎么能弥补父母长期不在身边陪伴的孤寂之感呢?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我也从未在他们面前抱怨过。毕竟，他们也是在为营造一个幸福的家而努力。
　　其实我不喜欢村里的人，因为他们总会在我背后议论我。听得最多的也无非就是“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妈生个儿子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害怕有个弟弟跟她争宠”之类的。
　　我们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如果有人对即将到来的生命心怀嫉妒不满，那他是不会降生到那个家庭的。
　　我真的觉得那实在是可笑之极，弄了半天，妈妈生不出儿子全成了我的错？！
　　虽然，我对这些迷信的话从来是不置可否，可封建迷信的爷爷不一样，对这些，他一向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身为害爷爷没孙子可抱的“罪魁祸首”的我，可以想见在家里的待遇不会好到哪里去。从很小的时候，爷爷对我的要求就很严苛：吃饭的时候不能上桌，只能蹲在饭桌旁吃，还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不小心掉了一粒米，便要做好挨一耳光的准备；家里的家务活全都要做，不仅如此，还要帮着做农活。
　　我仍记得那时小小的我，背着只比我矮一个头的背篓，装着满满的红薯艰难地走在田间小路上的样子。有时候回想一下，还真的有点佩服那时的自己。
　　即使生活得并不十分轻松，即使时常会觉得疲惫，但我仍积极地生活着。虽然爷爷不是很喜欢我，但我有心疼我的奶奶，有人疼总是一件幸福的事。而且爷爷对我也并不是全然的冷漠，心情好的时候，他仍会陪我逗笑，抱着我，教我唱《小蜜蜂》。虽然他唱歌的声音并不好听，粗噶的声音会刺得我耳朵生疼，我仍然会很高兴地享受爷爷难得的温柔慈祥。
　　虽然爷爷对我一直很严厉，可是我从来没对他有过任何不满。
　　可是，从6岁之后，我却开始恨他了。
　　----因为，他破坏了我的家庭，害我失去了妈妈。

　　我满6岁之后，妈妈仍没能替爸爸生一个儿子，于是，原本还在观望的爷爷再也稳不下去了，开始为传宗接代的问题焦急不已。最终的决定就是：让爸爸和妈妈离婚，再重新娶一个能生儿子的女人！
　　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爸爸理所当然地严词拒绝了。面对爸爸坚决反对的态度，爷爷也没再坚持什么。本以为，这事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没想到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那不久之后，爷爷借自己生日之机，支开了妈妈，灌醉了爸爸，把他送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酒后乱性，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如此烂俗的一件事情便如此自然的发生了。醉酒的爸爸真的乱了性，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虽然是被爷爷设计的，但爸爸仍不敢告诉妈妈实情。或许他以为这段一夜情可以就这样隐瞒过去，可偏偏那个女人怀上了孩子，这使得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一夜情也不再仅仅是一夜情了，因为那女人的肚子里还多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属于爸爸的孩子。
　　我从没想过，以往只能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场景会在我家上演。当那个女人顶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出现在我家时，妈妈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更糟的是，爷爷偏偏在这时候对爸爸旧事重提，原因就是，医院检查的结果----那个女人怀的是一个男孩子。就在爷爷让爸爸休妻另娶的第三天，妈妈带着行李从家里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纸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心高气傲的她忍受不了爸爸的背叛和欺骗----尽管那只是无意的。
　　妈妈潇洒地离开了这个家，抛下了我----这个她曾经的宝贝，抛下了爸爸----她曾经最爱的人，抛下了她曾经的生活，没有一丝留恋。

　　其实，我是看着妈妈离开的。
　　就在妈妈离开的那天晚上，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我正好看到妈妈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其实，我当时可以阻止她离开的，我相信如果我哀求她留下来，她一定不会忍心抛下这个家。可是我没有，我知道，妈妈之所以会一直忍受爷爷的不满留在这个家，完全是因为她爱爸爸。
　　因为爱着爸爸，所以才会一直隐忍着爷爷的不满和刁难。可是，现在爸爸背叛的证据一下子被摊开摆在她面前，她连努力的理由都失去了。对妈妈来说，或许离开这个家才是最好的选择。妈妈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哭了，因为她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走得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我难过----为什么她没有询问过我愿不愿意随她一起离开，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简单地就舍弃她的宝贝？
　　爸爸看到妈妈留下的离婚协议书之后，精神恍惚了好一阵子，疯了一样满世界地去找妈妈，却没有任何收获，每次都是垂头丧气地回来。
　　那个怀着爸爸孩子的女人出乎意料地没逼着爸爸娶她，也没有去医院打掉孩子。原本逼着爸爸娶另娶的爷爷在看到爸爸那失魂颓丧样子之后，也沉默了。
　　7个月后，那个女人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我多了一个弟弟，爸爸有了儿子。爷爷得偿所愿，有了一个可以继承香火的孙子，整天笑呵呵的，对我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每次看着襁褓中对我笑得开怀的“弟弟”，我不知自己该有怎样的心情，因为他，我失去了妈妈，也因为他，我不用再过以前那种不受重视的日子。我是该憎恨他，还是该感谢他？我不知道。
　　弟弟满月的时候，爸爸终于放弃了寻找妈妈，在那纸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和那个女人结了婚。
　　于是在我7岁这年，我正式多了一个后妈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爸爸和那个女人再婚后，便将我们全都接到了城里，开始了四口之家的生活。
　　都说后妈会虐待丈夫前妻的子女，一开始我还是很忐忑的，生怕自己遇到的就是那传说中恶毒的后妈。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却并未受到任何虐待。相反的，那个女人对我很好，甚至比我亲妈对我都还要好。这？算是她对破坏我家庭的一种补偿吗？我不得而知。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得，让人无法去仇视她。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当初会和爷爷一起算计爸爸，算计我们的家庭。同时，她也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在农村，一个女人未婚生子，该要背负多大的压力。而且，她竟然可以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等着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娶她的男人，我不知道该说她太傻还是太执着。
　　其实，从客观的角度上说，爸爸是一个性格怯弱的人，这和爷爷的强势不无关系，我不知道，那样不甚优秀的爸爸为什么会有女人会那样无悔地为他付出。这个问题，疑惑归疑惑，我却从未问过她。她于我，就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我有什么理由去过问一个陌生人的事呢？
　　虽然，她对我很好，可是，我始终无法和她亲近起来；对她，我永远没有对妈妈的那种感觉，所以，我对她始终带着淡淡的疏离，这种状况即使在爸爸努力的调剂之下，也没能有半点的改变。
　　时间，随着时钟，一点点地转过，我不甚快乐的童年，就在一次次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