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了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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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繁青此番举动，不仅老和尚愣住了，连颜萝悠也愣了愣。
看着坚定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颜萝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
“殿下！”老和尚身体晃了晃，结结实实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青石地砖上的声音听得颜萝悠眉心一跳，“老臣来迟了！”
“哼。”苏繁青清晰的听到了颜萝悠不屑地轻哼。
“小姐。”苏繁青侧过头低声轻叹了一声，桃花眼里带着恳求。
颜萝悠抿了抿唇，青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她掺和进去。
深深看了苏繁青一眼，颜萝悠最终妥协了。
流殇等人看着颜萝悠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连忙跟上。
苏繁青揉着眉心叮嘱道：“寺中人多眼杂，看好小姐。”
“殿下，您受苦了！”毕时意痛心疾首道。
苏繁青乃是圣朝文康太子之子，是圣朝唯一弥留至今的苏姓皇室血脉，龙血凤髓，金枝玉叶！一时流落民间，居然被颜明闲那个两面三刀的卑贱小人如此糟践！
堂堂圣朝皇族血脉，被颜明闲放在颜萝悠这么个无知女流的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颜明闲好大的胆子！
“了因大师。”眼瞧着颜萝悠走远，苏繁青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语调轻柔，唇角带笑，唯独一双桃花眼，淡漠冰冷，令人望之生畏，“小姐带我回府，予我容身之所，王爷授我诗书，王妃传我剑术，公子与我手足相称……自从到了王府，我便从未受过苦。”
“殿下！”毕时意捶胸顿足道，“您乃圣朝皇……”
“了因大师。”苏繁青提醒道，“圣朝已经亡了。”
“殿下！”毕时意一脸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仿佛从未料到苏繁青会这么说。
“何出此言啊！”毕时意大概觉得是颜明闲花言巧语蛊惑了苏繁青，他急切地向前膝行了几步，“您还在啊！”
“您是文康太子血脉，是圣朝唯一的希望！”
“沐贼窃国，残害圣朝皇室，杀害文武大臣，圣朝子民论为他国奴隶，他们都在等着殿下带领他们光复国土，重塑圣朝荣光！”
“还有圣朝旧臣，金陵长孙氏，钱塘杜氏，蜀中刘氏，邯郸黄氏，咸阳李氏，青州林氏……包括颜明闲，他当年入京都求学，是太子殿下的施舍他才能有今日，他如今是逍遥王，旧部遍三军，桃李满天下……他们皆可助您光复圣朝。”
“您是圣朝皇室正统，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民心所向！”
“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
毕时意字字泣血，声嘶力竭。
苏繁青就那么立在一旁听着，目光停留在那棵萧瑟的菩提树上。
毕时意是前朝文康太子，也就是他那个传闻中英明神武的父亲的太傅。
当年以白衣之身连中三元，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可惜年轻气盛，得罪了朝中权贵，仕途受挫，蹉跎了十几年，眼睁睁看着圣朝渐渐落入奸人之手。
帝皇昏庸，后宫干政，外戚侵权，阉党乱政……毕时意本欲以死上柬，最终却被苏祈铭给拦下了。
在那位年轻的太子身上，他看见了圣朝的希望。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太子殿下过于年轻，羽翼未丰，根本无法跟权倾朝野的祝后抗衡。
就算他们努力提出新政，广开言路，兴建学堂，欲挽大厦之将倾，却依旧挡不住妖后的阴谋诡计，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死在神兴年间，一同埋葬的，是无数有学之士的宏图抱负，是圣朝兴盛最后的希望。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让文康太子的血脉能够留存与世。
这对心灰意冷了这么多年的毕时意而言，这就是天意啊！上天不想绝了圣朝，他们就该兴复旧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可苏繁青不这么想。
他轻阖上那双象征着苏姓皇族血脉的桃花眼。
毕时意的这些话，他听过。
在上辈子，完完整整，一字不差。
甚至还有更多。
没有人可以拒绝天下至尊之位的诱惑，特别是一切本该都是他的。太子，皇位，只要他想，一切都唾手可得。
苏繁青嘴角泛起几分讽刺的笑意，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毕太傅，您当年追随……”苏繁青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对于他而言，过于陌生的称呼，“父亲。如今又来追随我，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殿下，老臣屈居此间，忍辱负重多年，毕生所求，便是圣朝光复，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了因大师。”苏繁青换了称呼，脸上没有半分动容，“你放眼看看吧。”
“沐云天率兵推翻祝党，收复国山，这十五年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轻徭薄税，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的天下，除了不姓苏，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模样吗？”
毕时意彻底愣住了：“殿下……”
……
“先生。”因为身份特殊，苏繁青对颜明闲的称呼，一直都是先生。
马上就要陪着小姐重回夏都，苏繁青终究没忍住，问出了前世今生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如果是您，会不顾一切地扶我上位吗？”
“若是在十几年前，我孑然一身便得知了你的存在，我会为你扫清一切，倾尽毕生所学扶你登上帝位。但是现在……”善刀而藏的逍遥王轻咳了几声，目光透过窗户，落在院中执棋对弈，剑拔弩张的一双儿女身上。
苏繁青是在大雄宝殿找到的颜萝悠。他到的时候，颜萝悠正吩咐了王府众人赶走了其余香客，她一脸不虞地仰头看着那尊高高在上，庄严慈悲的佛像，一副时刻准备拆佛像的模样。
颜萝悠是满脸的不高兴，苏繁青却突然间柔了眉目，笑意瞬间盈满桃花眼。
颜萝悠瞥见了，怒目而视：“怎么？我是该称呼你太子殿下，还是皇帝陛下？”
“都不用。”苏繁青笑道，多年相处，他看得出来，颜萝悠根本没有真正动怒，现在做出来的模样，不过是在使女儿家的小性子。
看着气势十足，内里却软得不可思议。
“小姐继续唤我青绪就好。”
颜萝悠闻言，肉眼可见的明媚笑颜扬了起来，她还试图往下压了压，故作正经：“那可是皇位，你舍得掉吗？”
苏繁青眨了眨眼，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唔……”苏繁青敛眉沉思，像是在权衡。
“青绪！”颜萝悠咬牙切齿地唤他。
苏繁青立刻就笑开了：“舍得。”
至尊之位，滔天权势，怎能敌过颜萝悠此刻的一声青绪。
苏繁青抬眸看着立在大雄宝殿的少女，当着菩萨佛祖的面，郑重承诺道：“青绪此生，不求功名利禄，只要小姐……一生无忧。”
颜萝悠红唇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眼。
或许是苏繁青此刻的承诺太过郑重，让向来不信甜言蜜语的颜萝悠也动摇了几分。
“不后悔？”颜萝悠听见自己问。
苏繁望着她，眼里有颜萝悠看不懂的深意。
遥想前世，他对国仇家恨看得到是没有那般重，执意想登上皇位，他心心念念的，除了那至尊之位的诱惑，也曾奢望着……若他能真的走到那个位置，是不是就能凭自己的能力护着小姐，是不是就能让小姐一生无忧，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站在小姐身边……
苏繁青长睫轻颤，轻声道：“不后悔。”
他看着庄严肃穆的佛像，再次重复：“不后悔。”
痴心妄想的后果，尝过一遍就够了。
上天垂怜，让他得以有这么一个机会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步上后尘。
“我当真了……”颜萝悠嘴唇动了动，低声呢喃。
苏繁青一时恍神，没有听清，“什么？”
颜萝悠深深看了他一眼，凤眸含笑，一摆衣袖，道：“回家！”
“是。”苏繁青落后一步，温声应着。
这行人杀气腾腾地闯进寺院，回程时却心平气和，别说香客啧啧称奇，就是逍遥王府自己人，也没看明白。
流殇悄摸用手肘捅了捅影问，压低声音问道：“他俩这算是和好了？”
影问把他不安分的手脚掰了回去，道：“自己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
流殇弱小且委屈：“我就是没看明白才问的你……”
影问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璃素拿着黑涯给她折的一枝海棠花，轻嗅间笑道：“可算是和好了，这几日小姐心情不好，折腾人的手段也是愈发刁钻了。”虽然那些手段都被使到某个人身上，且那个人丝毫不觉得这是刁难，但璃素天天看着，也颇有点心惊胆战的意味。
好在青绪如今终于把人哄好了。
“嗯。”向来寡言的黑涯看着前面一红一青，却格外和谐的身影，也简短地应了一句。
却不知前面两人远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和谐。
“除去毕时意？”颜萝悠皱紧了眉头，没忍住训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毕时意毕竟是圣朝太傅，学识才能不说，单凭他……文康太子旧臣这一条，你我要动他，爹爹不会同意的。”
苏繁青温顺地垂眸听训，却有自己的考量：“他知晓了我的身份，又一直对先生有偏见。今日我虽与他讲清了我的想法，但我怕他会觉得……”
颜萝悠轻哼了一声：“觉得什么？觉得是我爹爹蛊惑了你？哼！毕时意空有满腔抱负，满腹经文，这么多年空长年纪不长脑子……你的顾虑我知道，你是怕他将你的身份传到那些世家耳中。”
“但你放心，爹爹竟然选择让你来见他，必然会做好一切打算，只要你不想，他这里就传不出半点消息。”
最后，颜萝悠叮嘱道：“爹爹敬重他，这种心思以后莫要再起。”
“知道了。”苏繁青表面恭敬听命，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了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