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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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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么说呢。谈一段恋爱,又分手,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在常谙看来,承认自己分手,且只在一起三个星期,父母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同性恋情走不了多远的。
所以,在不知道两个人分手的情况下,他们促成了常谙和“闹矛盾”的女朋友成了邻居。
“常征!看我干什么,快搬东西!”
在常征第三十八次投来探求的目光,常谙忍不住吼他。
“岑姐姐好漂亮啊,声音也好听。”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姐,她…”常征先退开两步,上下打量常谙,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上你什么了?”
艹,这副欠打的嘴脸,是亲弟了。
“关你什么事啊,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啊。”常谙踢了踢脚下的空瓶子,语气不爽,“带垃圾下去,这用不到你了,麻溜点滚。”
常谙站在窗口,冷风呼啸,额前的头发乱摆,时不时掠过眼睛,很涩。
顾左右而言他,是逃避的姿态。
除夕,外面街道行人寥寥,很冷清。要不是贴上了红色的春联,没人能想到这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还有出租车吗?
楼下滴滴两声,常谙看下去,李斌搬着箱子在前,岑因拖着行李箱,正抬头往上看。
“表姐住这也是缘分,常谙平时也打王者,有空咱们一起排啊。”
“她们一家很好相处的,现在兴城这情况,在这住比酒店好多了,楼上楼下有个照应。”
“常谙性格很好,人特逗,对朋友也仗义,嗯,是一个很…”
李斌一时没想到恰当的形容词。
“很真诚的人。”岑因接话。
自己的朋友得到肯定,李斌开心附和,“对!才见一面,你也这样觉得啊!”
“她是我学妹。”
?李斌回头,有些迷茫,“啊?学妹?”
“同一个院。”
“你不是学化学吗?”李斌记得她大学升学宴上,有说是化学专业。常谙是学数学的,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的学妹。
“今年刚转专业。”
一下接受到这么多信息,李斌大脑飞速运转,捕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蛛丝马迹。
很早那次五排,她准确叫出了常谙的名字。那那句…可以考虑?
没怎么犹豫就选择江南水榭,她是知道常谙住这?
还有昨天偶遇…
李斌内心复杂,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岑因。
当事人没去关注他的头脑风暴,淡定上楼。
常谙知道他们快到了,早早整理好情绪,露出一个职业微笑:“欢迎。我们家这层平时春节来接待客人的,有两个房间是储物间。靠阳台那个是主卧,自带卫生间。”
“厨房可以用,水电费都在租金里。”常谙接过岑因的行李箱,觑了一眼李斌。
六楼,让女生搬行李箱?
李斌内心:?瞪我干嘛。
“大致就这些了。”见岑因时不时点头,乖巧得像个小孩子,常谙不自觉嘴角扬了扬,打破了脸上生疏的微笑。
岑因跟着弯了弯眉,又点头,“我很满意。”
李斌将她们的互动尽收眼底,有种我不该在房里,我应该在房顶的感觉。
“你记得多存点吃用物品,兴城…叔叔阿姨他们还好吧?”
这是当着李斌的面,没避讳她们早就认识。
岑因愣了愣,脸上笑意愈深,“他们没回兴城,送爷爷奶奶回老家后知道这事,就留在了老家。”
“嗯,你自己忙,有事楼下叫我。”常谙不自在地眼神漂移,躲开她的视线。
就不该问那个问题。
在周女士的盛情邀请下,岑因的第一餐是和常谙一起吃的。
“因因也是数学院的吧?成绩一定很好。”
看看,这就叫上因因了。常谙有些酸,在一起时自己都没叫过呢。
岑因家里的习惯,在餐桌上只吃饭不说话,贯彻落实食不言这一条。但客随主便,她停下筷子,顿了顿,说:“对,和谙谙一样,也是数学院的。”
我的天,谙谙。常谙筷子还夹着菜,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菜掉到了桌上。
其他人看过来,常谙收回筷子,低头默默扒饭。
周女士叹一声,“学数学的女孩子不多,能学的都是厉害的,就我们家这个是例外。”
“妈!她都知道,干嘛还揭我短。”
常谙想,岑因应该是知道她专业课成绩不太好的,毕竟不止一次被老师点名。原话是:“常谙你每次坐前排,上课也挺认真,作业都交了,怎么考起试来就…唉。”
那是你没认真改我的作业,常谙腹诽。每次发下来就一个“阅”。那她写了是态度问题,写不出是能力问题。
天杀的数学专业课作业,网上都搜不到答案。
“挺好的。”她解释:“老师们挺喜欢她,经常夸她。”
这…也是实话。常谙的性格很好,在学生会打成一片,和老师相处得也很愉快。
常谙没想到岑因还知道这些,呵呵笑了笑,“吃饭,先吃饭吧。”
“姐。”
常谙:“啊?”
常征撇撇嘴,“没叫你。”
岑因抬头,笑看着常征,常谙的弟弟和她长得很像。
像到那种常谙挽着他的手出去逛街,也不会被认为是情侣的程度。
常征还记恨她在父母面前提成绩的仇,这么好的场合,怎么能放过。“姐,你看上我姐什么了?”
“噗…”常谙一口喷出水,瞪大眼睛看着常征:你tm在问什么?
他这话一出,岑因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不是秘密了。
有些意外,有些惊喜。更多的是黯然,她们已经分手了。
常征的腿被踢了一脚,不顾自家姐姐刀人的眼神,继续说:“干嘛?不是你让我来问的?”
周女士喜闻乐见,不说话,眼巴巴吃瓜的表情。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轮到常谙被众人目光盯着了,她泄了气,破罐子破摔,“岑因,吃完饭我再和你说。”
向其他两个解释,不存在的。
食不甘味,常谙切身体会到了这个词。
她低头小口进食,注意力全放到桌对面了。而岑因除了偶尔应对常妈的问题外,基本是乖巧吃饭。
这餐吃得很慢,下了饭桌,岑因乖乖跟在常谙后面,两个人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基调是浅蓝色,天空或大海,广袤而包容,就像房间的主人一样。
常谙走过去拉开窗帘,转身顺势倚靠在飘窗边,和门口的岑因隔开一段距离。
“我家里人只知道,嗯,你是我女朋友。我还没告诉他们分手的事。”
两个人目光相接,常谙直言:“今天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对不起。”
眼神坦荡,眼睛里盛放着蓝色,岑因觉得自己在那片蓝色里,显得那么渺小,像极了蓝色里的一粒杂质。
岑因第一次希望她别这么坦荡。
“我不希望这一段感情的失败,让他们对我下一段恋情的开始有不好的观感。”
这句话其实不必在这种场合说,她也从没想过短时间内再开启下一段感情。
但常谙依旧客观而理性地解释原因——潜台词是,不是因为岑因而隐瞒。
现在父母的接受是很自然,但当初的抗争也的确惨烈。失去自由,失去社交工具,被收缴小说漫画,一向标榜尊重隐私的父母拿走了她的日记,一遍遍试探她交坏了哪个朋友。
偏激到无差别攻击。
那段时间,失去亲情,失去友情,常谙几乎崩溃,她快要连自我也失去了。
“如果你介意我的做法,我会向他们坦白。”
说这话时,常谙试探地看岑因的表情。没错,她还喜欢岑因,可能这一次岑因的到来,会为她们的关系带来转机。
但现在,她不会为一段已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失去自我。
岑因眼神柔和,望着她。逆着光步步走上前,投映在常谙瞳孔的影子越来越大,不再像杂质。
蓝色是她的点缀。
“不介意。”
声音很轻,但足够在常谙的心湖荡起涟漪。
她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遇见,很平常的一天,很普通的剧情。
“同学,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不介意。”她说话间抬头那一刻,常谙感受到心跳的加快。
今天这一句不介意,和那次的又有些不同。尾音语调不那么平淡,礼貌之外多了一寸纵容。
“那你呢,介意吗?”岑因反问。
介意我的接近吗?介意我分手后的纠缠吗?介意我迟来的表达欲吗?
岑因没有将心里的追问说出口,只偏头温柔看着她的眼睛,弯起唇角,等她的回答。
直到常谙低头,轻轻摇了摇。
岑因松了口气,说:“常谙,我是被分手的那个。”
这句话里听不出怨怼和委屈,从岑因口中说出,冷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但现在,我对你给出的分手理由持怀疑态度。”
每说一句,她就往前一步。常谙依旧靠在窗边,垂着眼,搭在墙边缘的手指微蜷,身体没动。
两个人靠得很近,面对面,隔着半块地板的距离。常谙盯着呼出的气,看它们在空中交缠,降落,消失。
她的默许,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数学里,方程不一定有解。但我们之间会有,不是吗?”
是或不是。
岑因划去了那么多繁复的选择,给了她最简单的判断题。
内心有个声音在怂恿,为第一次的心动,再试一次吧。
万一呢,万一那个人就是岑因呢,万一这次的选择就是对的呢?
常谙双手撑起,背微微挺直,脖颈微动,扬了扬唇:“很少见岑学姐说这么多。”
岑因染回了黑发,可能是之前头发是雾蓝的原因,现在的黑不那么纯粹。
错身时,常谙抬手把岑因肩上散落的一缕发拨开,“我记得,学姐的租期是两个月。”
她轻轻将额头抵在岑因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闷:“对不起。”
“别问为什么。”她又说。
两个人出了房门,岑因被热情的周女士留了下来,和常谙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一次倒没有之前那么不自在,常谙顺手把自己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我也要!”
见常征伸手过来,常谙缩回手,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点点下巴,“啧,让你女朋友帮你呗。”
岑因看向被挤在一边的常征,又转头不解地看着常谙笑。
她弟弟应该还在读高中…在家就能这么开明地讨论早恋了吗?
“喏,电视里那个。”常谙被她茫然的表情可爱到,笑得花枝乱颤,一个没坐稳,倒在了岑因腿上。
常谙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岑因怕她重心不稳往后仰,在后面虚虚托着她的头。
浅咳了两句,常谙偷偷瞟一眼,见岑因表情没变,努努嘴端正坐好,生怕再乱动碰到她。
多不矜持啊。刚刚才说开了,现在迫不及待倒人家身上去。
岑因轻笑。此刻的常谙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像极了被长辈训斥后老实坐好的小学生。
“有对象了不起啊,再过两年我也有!”常征愤愤,没眼看她们两,干脆盯着电视。
常谙嫌弃看了眼他,“怎么,你还以为上大学包分配对象啊。”
说完起身靠过去,在常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立马反向往房间跑。
“常,谙!”
岑因看他们斗嘴,无奈笑了笑,起身想走,被叫住了。
“姐,我和你说。”常征神神秘秘,凑过去看了常谙房门关着,说:“我姐在高中有暗恋对象!”
岑因脸色僵了一秒,又平静下来,“然后?”
常征感受到一阵冷意,打了个颤。“我就八卦一下,现在肯定不喜欢啊,两个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房门把手转动,常谙抬头,见到是岑因,松了口气。
“你和他说了什么?”岑因问。
“开了个玩笑。”透过门缝,常谙感受到了来自客厅的怨念,赶紧说:“关门。”
“我就说’你到时候要是带回来个男朋友,肯定进不了家门’。笑死,一家四口把三种性向集齐了。”
“我还得多谢他,没他兜底我爸妈对我可没那么容易松口。”
所以如果常征真的…带回来男朋友,家里得炸,常谙估计连带着自己也得被拎出来反复处刑。
岑因站在床边,没说话。常谙盘腿坐床上,仰头问她:“想说什么?”
常谙的洞察力一向很好,刚在一起她就发现,很多时候岑因有话说又犹豫该不该说时,她会微低下头,眼睛轻眨,作倾听状。
“刚刚,你弟说起你高中暗恋对象。”
岑因咽了咽喉,紧接着又说:“我和家里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