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15、第 15 章

　　他们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依旧没有等到陈志远和李浩的消息。

　　夜色深沉，暴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大家都疲惫不堪，最终决定分头休息，匆匆睡了过去。

　　云辞和周琳睡在同一顶帐篷里，但两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云辞醒来时，发现周琳已经不在帐篷里。她连忙穿好装备，掀开帐篷门，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雪依然在下，只是风稍微小了些。

　　云辞四处张望，最终在一顶空帐篷里找到了周琳。

　　她手里握着对讲机，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

　　“还没有队长的消息吗？”云辞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周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我已经呼叫一早上了，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睡得怎么样？”周琳转过头，看向云辞。

　　“糟糕透了。”云辞摇了摇头，“你呢？”

　　“我也是。”周琳苦笑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

　　“叫增援了吗？”云辞又问。

　　“雪太大了，信号完全断了，根本联系不上。”周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

　　“难不成真是因为暴风雪才联系不上他们的？”云辞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怀疑。

　　“那他们也该回来了啊。”周琳站起身，从帐篷里走出来，鞋底不安地在地上敲打着，“这情况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我明白。”云辞轻声安慰道，“如果是信号问题，说不定他们昨晚在其他地方扎营躲避风雪了。”

　　“也只能希望是这样了。”周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

　　云辞转身离开，准备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她刚走回帐篷附近，远远就听到王磊的叫喊声。

　　“有人吗？过来！”

　　他的声音急切而紧张，云辞心里一紧，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纪野然和周琳也听到了喊声，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们远远地看到王磊，他的肩膀上似乎扶着一个人。

　　云辞从体型上推测，那人应该是李浩。她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却发现陈志远并不在他们身边。

　　纪野然迅速上前，帮着王磊把李浩扶了起来。

　　李浩浑身是雪，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虚弱得几乎站不稳。

　　“队长呢？”周琳在周围看了一圈，疑惑地问。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涣散，声音沙哑：“我和他分散了。”

　　“队长没跟你在一起？发生什么了？”

　　周琳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王磊扶着李浩，显得有些吃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没看到人都这样了？等会再问！”

　　说完，他和纪野然一起把李浩搀扶进了最近的一顶帐篷。

　　云辞给李浩烧了些热水，又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物。李浩喝了几口热水，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身体也暖和了起来。幸好他体质不错，看起来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周琳见李浩状态好转，立刻凑过去，急切地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走散？”

　　李浩缓了缓神，慢慢解释道：“我和队长从冰窟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的脚印，于是就跟了过去。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后来脚印越来越浅，而且分成了两个方向。”

　　周琳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张远不是一个人吗？”

　　李浩摇了摇头：“队长也是这么猜的，所以我们决定分头去找。”

　　“你找到什么了吗？”云辞问。

　　李浩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我跟着一串脚印走了一段路，发现路是往上走的，脚印到了一条小路就完全消失了。我用对讲机联系队长汇报情况，但他一直没有回复。”

　　“那个时候队长就失联了？”王磊插嘴问道。

　　“对。”李浩点了点头，“当时太阳还没下山，我以为队长可能是忘记开对讲机了，就想着原路返回，走队长那条路去找他。”

　　“然后呢？”周琳追问。

　　“我什么都没找到。”李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我沿着那条路走了一会儿，最后走到一片空地，那里有扎营的痕迹，但什么都没留下，脚印也追踪不了了。”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们？”云辞问。

　　“我想联系的，但那时候开始下雪了，信号完全断了。”李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本来想在空地上扎营，但我的帐篷坏了。没办法，我只能连夜出发，想着无论如何要先找到你们。”

　　“辛苦你了。”云辞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暴雪严重吗？你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没有？”

　　李浩笑了笑，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云辞，你不用担心我，我厉害着呢。”

　　王磊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看你还能这样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

　　“但是我们现在得赶紧找到队长。”李浩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虽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周琳听完李浩的解释，脸色更加沉重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增援。”

　　王磊皱了皱眉：“没信号，怎么找？”

　　“下山。”周琳毫不犹豫地说，“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下山找人上来，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下山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要是队长真出了什么事，根本等不起。”王磊反驳道。

　　“下山比上山快。”周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

　　“那你找到增援，不还是要冒着暴雪走上来吗？”王磊的声音也提高了些。

　　“你就有信心能找到队长？还是这暴雪，我们的补给根本不够用。”周琳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就说了，昨晚就该叫增援。”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云辞连忙插话：“要不然这样，我们分成两队，一队下山叫增援，另一队去找队长？”

　　“我去找队长。”王磊立刻说道，语气坚定。

　　周琳点了点头：“那我下山。”

　　李浩也弱弱地开口：“队长是在我的保护下失联的，我有责任。我也去找队长吧。”

　　纪野然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你身体可以吗？”

　　李浩摆了摆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放心吧，那点风雪拦不住我。纪野然，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纪野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云辞：“我和云辞一起。”

　　周琳的目光也落在云辞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你呢？和我一起下山？”

　　云辞有些犹豫。她想起那份地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还没有证据表明那份地图和队长的下落有关，也不能贸然让王磊他们去调查。如果现在下山，她可能就失去了调查的机会。

　　可是，周琳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责怪，似乎对她昨晚提议等待的决定有些不满。如果她现在不支持周琳，周琳就要一个人下山，她实在放心不下。

　　而且，还有纪野然。

　　这样恶劣的天气，她并不想让纪野然和自己一起冒险。为了那一点还不确定的线索，选择留下似乎并不理智。毕竟，之后也许还有机会再回来调查。

　　“我也下山。”

　　思索了好一会儿，云辞终于开口说道。

　　周琳显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开了帐篷，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云辞也离开了帐篷去收拾背包，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纪野然也收拾完了，正坐在雪地上发呆。

　　雪一直没有停歇过，风吹得有些冷。云辞背着包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出声问：“你想下山吗？”

　　纪野然转头看她，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我想和你一起。”

　　“我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会停。”

　　云辞沉默了一会，忽然自顾自解释起来。

　　“不用和我解释的。”纪野然温和的说，“找到增援，我们还会上来的，不是吗？”

　　“如果你想的话。”云辞支支吾吾的，“我的意思是，事情已经变得很复杂了。你真的想参与进来吗？”

　　“我当然想。我想帮上忙，而且我感觉这样，很像探险。”纪野然说。

　　“探险？”云辞对他的形容感到惊讶，“你是说，像游戏，电影里那样？”

　　“是比那要更好的。”纪野然说，“虽然很危险，还有很多未知，但是，让我感觉，活着。”

　　活着。

　　云辞愣了一下。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她一直感觉很沉重，不仅仅是对陈志远失踪的担忧，还有无尽的怀疑，怀疑张远是否藏着什么阴谋，怀疑母亲的失踪是否和这些事有联系，甚至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感觉靠近了想要的答案，可这答案也是沉重的，难以承担的。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她正面临的暴雪。

　　她看到了风险，看到了机会，甚至看到了阴谋，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结果，想走到终点。

　　可是她没有看到，也是最单纯的，经历。

　　这样的经历人的一辈子会经历几次呢？对纪野然来说，或许一次都不会有。所以他说这是探险，因为他切实的参与其中，切实地感受到了这座雪山带给他的生命力。

　　来寻死的他，说这探险让他活着。说她是他的同伴。

　　“那个，纪野然。”云辞说。

　　“嗯？”

　　“谢谢你。”云辞轻轻开口。

　　“又谢什么？”纪野然有些疑惑。

　　“谢谢你，活着？”云辞迟疑道。

　　“什么啊。”纪野然笑了笑。

　　云辞也跟着笑起来。雪粒拍打在她的护目镜上，她趁着聊天的空隙转头偷看纪野然的脸，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云辞看到在他护目镜反光下自己的脸，随后才看到他发亮的瞳孔。这是她第一次在纪野然脸上看到那样富有活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