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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伽蓝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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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双小孩心性,十分好奇,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穿雪青色外衫的人骑一匹白马急驰而过,在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宋无双弄了个灰头土脸,于是摔了帘子,回过头来恨恨的说道:“这人可真是,官道上灰这么大,也不知慢一点骑!”
沈善柔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也许人家家里有急事呢?”
宋无双道:“能有什么急事!”
沈善柔诡异的一笑:“比如,娘亲大人病危?”
宋无双啧啧道:“阿姐呀,我突然发现你这人不仅一脑袋坏主意,心肠却也不太好,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就咒人家娘亲?”
沈善柔故作无辜的耸耸肩道:“哪里在咒人家。他在官道上驰马,弄得堂堂无双派的掌门大人灰头土脸,若不是出了娘亲病危这等大事,他何必如此呢?”
宋无双想了想,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唇相讥,只得道:“阿姐,做人还是不要太刻薄的好。”
沈善柔心中有点茫然。也许自己是太刻薄了吧。当下默然不语。
宋无双见沈善柔不说话了,以为自己惹恼了她,心里也有点歉疚,却不知该说点什么,于是把杏子话梅拿出来,往沈善柔前面一推。
沈善柔突然一阵感动,心想这孩子总是照顾自己。她拿起一枚杏子放入口中。杏子酸酸的,沈善柔就怔怔的流下泪来。
宋无双不知沈善柔为什么突然流泪,有点慌张,忙问怎么了。沈善柔也不说话。被问急了,只是摇摇头道:“栖霞之会,阿姐有些担心。”
宋无双知道沈善柔总是这个样子,突然硬声说道:“阿姐,咱们应当感到恐惧之时,是在不幸还能避免之时。当不幸无法避免,唯有以勇气去面对。”
沈善柔愣愣的听着,宋无双又继续道:“现在阿姐会担心会流泪,是因为不幸还可以避免。既然可以避免,就不要担心不要流泪。阿姐要相信无双,相信自己才是。”
沈善柔不知宋无双为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这也的确让她安心不少。但是她还是有点顾虑,于是道:“可是…”
宋无双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可是’。阿姐,不能妄自菲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阿姐不是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么?”
沈善柔还是不说话。
宋无双又道:“栖霞之会,是武林之中年轻后辈的比试。大家都是半斤八两。无双不相信,还会有人比无双更有天赋且勤奋习武,还有人比阿姐更加刁钻狡猾!”
这一下可让沈善柔哭笑不得了,道:“无双天资聪颖勤奋习武这是一定的,不过,难道在无双心中,阿姐就仅仅是刁钻狡猾吗?”
宋无双嘿嘿一笑,道:“阿姐还很多优点的…”这时马车忽然放慢速度,宋无双问车夫是怎么了,车夫说前面就是建邺城了。
宋无双对沈善柔道:“阿姐的优点有很多,待小妹以后一一道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客栈定下,要桶水好好洗洗。看这一脸的灰…”
沈善柔丢给她一条面纱道:“把脸遮住。”
宋无双叫冤:“我还没有如此见不得人罢!”
沈善柔也不看她,道:“你好好洗洗,一会儿咱们换张脸。现在遮着点,别让店家瞧出什么不同来。”说罢自己也抽出一条面纱蒙上。
宋无双把脸遮的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静了一会儿,只听她慢慢的说道:“阿姐,要不咱们改骑马吧。”
沈善柔笑了笑,并不回答。
马车辘辘,进了建邺城。
宋无双叫车夫找家最大的客栈,那车夫将马车停在悦来客栈门前。客栈的小二十分伶俐,赶紧叫人把沈宋的行李搬下马车。宋无双进店,包了一个小院子住下。客栈老板见她们二人衣着贵重出手阔绰,陪着笑脸,又叫人把沈宋的行李送到院中。宋无双让沈善柔先去收拾行李,又让小二送热水进去,自己则找个凳子坐下,和老板闲聊起来。
宋无双问老板,为什么凡是客栈都叫“悦来”,难不成是一个个分店?老板说那倒不是,只是凡想打尖住店的客人,见着“悦来”两个字,就知道不是黑店,可以放心住,因此才取了这么个大俗名。宋无双又问说,那要是有人想开黑店,怕没人来,也取了“悦来”的名字挂上怎么办?老板说不用担心,根本不会有这事发生。宋无双道这是为何。老板说姑娘你可真逗,黑店也有黑店的招牌,好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声来,巴不得起个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响亮名字呢,谁来凑这热闹。
俩人正说着呢,只见堂后院中有个打杂的牵着一匹白马走过。宋无双认得那马正是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之人所骑,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那掌柜的道:“那白马挺漂亮的呀,是店中客人的?”
老板说道:“可不是吗。那马不止漂亮,每天还要喝酒呐!那骑马之人也是风神俊秀。”
宋无双嗤笑一声:“只怕是个绣花枕头吧。外面光鲜亮丽的,里面稻草一包!”
那老板嘿嘿一笑说道:“这个嘛…小的可不敢说什么了,都是衣食父母呀!谁也不罪不起。”
宋无双点头道:“做生意么,也就是迎来送往,好吃好喝招待了,也就万事大吉,谁也不想惹什么事不是么?”
老板把算盘打得哗哗作响:“可不是这个理吗?这位姑娘,看你把马车都打发走了,明天怎么赶路呀?小店马厩有几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神驹,但也是快马了,姑娘若是不嫌弃,挑两匹试试?”
宋无双暗赞他玲珑心肝,于是顺水推舟说:“也好。老板呀,要是我明天去挑,会不会好马都没有了呀?”
那老板已是油得不行了,当下说道:“姑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姑娘从这后堂出去,往垂花门哪里走,就能到马厩了。想要哪匹,跟管事的说声就行了。”
宋无双微微一笑,往柜台上放了三片金叶子,就按着老板的指点寻那马厩去了。
等宋无双记下那匹白马的准确位置,就哼着小曲进了沈善柔的房间,见她正坐在桌前翻书,手边还摆了一堆布条,时不时的把一根布条夹进书里。
沈善柔知道宋无双进来了,头也不抬,说道:“店家把水抬到你房里了,快去洗洗。”
宋无双见沈善柔依旧埋首书本,于是悄悄地走过去道:“阿姐,可有什么药物,能让人在服下之后,便如同醉酒一般,歪歪斜斜走不了路么?”
沈善柔从书中抬起头来,盯着宋无双的眼睛道:“无双想干什么?”
宋无双神秘兮兮道:“我刚才看见那匹弄得我一头土的马啦!”
沈善柔笑道:“那无双是想给马吃药,还是想给骑马的人吃药?”
宋无双道:“自然是给马吃药啦。我又不知那人是谁。”
沈善柔道:“既然是给马吃,那么就用一般的药即可。”说罢起身,打开一个包袱,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宋无双,道:“这是一个药饼,你把它掰碎了,掺在马的草料里,过个两个时辰,它就会醉得瘫倒在地啦。”
宋无双欢欢喜喜的接过。临出门时,她问沈善柔:“你就不怕我拿它给人吃吗?”
沈善柔道:“无双是个好孩子,不会这么干的。”
宋无双想了想,自己还真没胆子干什么害人的事,于是掩上房门,回自己屋里去了。
话说沈善柔见宋无双走了,自己也没有心思再翻书了。她想起她刚才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走到假山处,听见假山后面有人道:“颜兄身上的毒还未解么?”
沈善柔料想这其中定有古怪,于是停步屏气,只听另一个人道:“多谢连兄关心。虽然这毒一日重似一日,但只要到了栖霞之会,定有高人能为我解毒。”
沈善柔听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于是继续听。
那个姓连的道:“不过在下凿穿了那个嚣张丫头的船,也算是为颜兄出了口气!”
沈善柔听睁大了眼睛,那姓颜也是大吃一惊:“连兄,你这是…唉,这让人家姑娘如何是好!”
姓连的道:“在下只是想教训那个丫头一番,并无害人之意。我怕她们真有个三长两短,还特意看着她们好好的上岸,这才策马离开。”
沈善柔想:原来你就是那个弄得无双一脸灰的人,无双整整你的马,却也理所当然。
姓颜的沉吟一下道:“连兄下次不可如此。”
那姓连的嘻嘻一笑道:“都说长安城的颜道长是不近女色之人,想不到也如此怜香惜玉。不过我看那两个丫头的长相倒也平常。萑泽,你我二人兄弟一场,你就明说吧,看上哪个啦!”
沈善柔这才知道原来那日的书生叫颜萑泽,竟然还是个道士。听得他仍为自己的毒所困,不禁有点得意,但又听那个姓连的出言不逊,不由得想要不要告诉无双,让她好好的治治他。
颜萑泽道:“连兄休要说笑。栖霞之会在即,我二人当以此为重,不应旁生枝节。”
姓连的却是满不在乎:“只是玩玩嘛,颜兄何必当真。”
颜萑泽道:“连兄指得是哪件事?”
姓连的轻笑道:“颜兄难道不知?”
颜萑泽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道:“连兄说笑了。”说罢拂袖而去。
沈善柔探头,只见那个姓连的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修道修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一副丑脾气,开不得玩笑。”说罢也走了。
当晚,那个叫颜萑泽的道士收到了一张钉在柱子上的字条,上书:“萑泽道长,月上三更,伽蓝寺中,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