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普通人拯救魔法学院吧！》古枪

3、争论

　　见面地点是利昂娜女士的家。
　　“稀客呢。”开门的是身着灰蓝色外套和毛绒拖鞋的利昂娜女士，整个人的气场和舞台休息室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同。
　　“好久不见，克里斯。”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朝吉尔伯特伸出了手。
　　吉尔伯特教授沉默地点点头，礼貌性地一握，旋即松开。一副心情复杂的模样。
　　珊则随着利昂娜女士的指向走向座椅。刚一走进，椅子就自动拉开，盛满点心的碟子和茶杯也漂浮过来，稳稳地停在桌面上。
　　珊道声谢，抿了一口茶，醇厚的口感很快铺满口腔，是她喜欢的味道，简直要陶醉了。不等她手伸向饼干，吉尔伯特教授就开口了：
　　“你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利昂娜女士似乎叹了口气：“你们学院的谈话传统就是开门见山吗？”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似乎将心中疑问吐出口而变得轻松的吉尔伯特教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魔法学院将不再存在，由于魔法世家的没落，血脉稀薄，魔力也随之减弱。学院每年的生源也日渐减少。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魔力衰弱，能使用高阶魔法的人寥寥无几。高阶魔法也渐渐消散在历史中。如今的魔法师和普通人，其实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事实就是这样。”
　　吉尔伯特教授瞥了珊一眼，眼里写满了不想让她听见的无奈。珊无视他继续默默吃瓜。
　　“校长那个老东西，嚷嚷着这些与我无关的理由，说什么我是目前仅存能使用高阶魔法的几人之一，务必一定要接受采访，甚至不惜拉上你一起来找我谈，让我答应接受教导初级魔法师一事。也就是说之后的魔法的传承将成为导师与个人弟子的教导方式，是吧？”
　　“什么？”
　　惊叫的是珊。
　　虽说对魔法谈不上热衷，但一想到这魔法学院消失后，她便只能和普普通通在这世间常见的学校里学习，如同曾经一般。心中不免会充满对未来的惴惴不安。
　　“也就是说我今后还有学习魔法的机会？”
　　“话虽如此。”利昂娜女士面无表情，“可一位老师亲力亲为的能力有限，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教导学生，最后能找到有能力的老师的学生，只有可能是权势家族的孩子。”
　　她说到此处忍不住啧了一声：“那些消息灵通的大人物很快就找上我了，半是贿赂半是威胁地要我收下他们自己的孩子作为学生。克里斯，你明白吧。”
　　珊扭头看向吉尔伯特教授，只见他避开目光，偏头望向窗外，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利昂娜女士直起身，神情严肃，却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拜托我接受采访也有你的功劳，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我有一个构想，需要你的帮助，吉尔伯特。”
　　“不要擅自……”吉尔伯特教授吃了一惊，刚一对上利昂娜女士的眼睛，又没了声。
　　“我希望今后普通人也能招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
　　普通人？魔法？等等，普通人可以学习魔法吗？到底怎么一回事？
　　“绝对不可能！”
　　吉尔伯特教授刷地站了起来，激动地仿佛有刀刃指在他的面前，他带着紧迫感大声地重复了一遍：“绝对不可以！你会引发大事件的！”
　　利昂娜女士眯了眯眼，“看来你是知道普通人可以学习魔法的，是吧，教导主任？”
　　吉尔伯特教授没有回答而是立刻转向了珊，魔法长袍下的手也动了起来。即便发现这点，没有实战经历的珊，身体石化般立在原地，脑海里的无数念头掀起一阵狂暴的龙卷风，喉咙却抓不住任何只言片语。
　　利昂娜女士出手了，精准地弹开了教授的法杖，细小的气流微微吹起了她的鬓发。
　　“你不可能比我更快。”
　　吉尔伯特教授颓丧地跌回椅子：“我永远都比不过你，利昂娜，凡人永远比不过天才的。”
　　“教授……”
　　“你不该让她听到这些的。”他传来一声叹息。
　　利昂娜女士收起法杖也坐了下来：“我需要她的助力。”
　　珊终于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因为你是被选中的？”
　　“被选中的……？”
　　珊迷惑不解地看向利昂娜女士，只见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似乎想尽快结束这话题的模样：“随机性而已，也可以说是碰巧，随你怎么想。觉得幸运也好，不幸也好都是你的事。我也只是随手一指罢了。好了，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普通人也可以学习魔法的事实，在高层确实毫不意外。但对于消息封锁的我们，想要发现确实要费不少精力呢。不过，我该恭喜你一声吗？克里斯，多年后你也属于‘可以知晓’的阶级的一份子了。”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做会破坏魔法师与普通人两者之间的平衡。一旦告知所有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你能担当起这个责任吗。”
　　“说出去了会怎样？”
　　吉尔伯特教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会造成混乱啊，利昂娜。被突然告知从未了解和知晓的未知世界，人们会怎么想，会怎样行动，你难道没想过吗？”
　　“想过。但是那又怎样。他们能分辨出哪些是魔法师哪些是普通人吗？更何况，魔力减弱的如今，魔法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社会动荡？震惊？那就让他们震惊去好了。但他们不也获得了一个机会吗，一个能学习魔法的机会，一个能进入我们世界的机会。”
　　“……即使踏入也是不一样的，我们眼中的景色永远不会一致。”吉尔伯特教授摇头，眼里带上了几分伤感。
　　“别在那伤春悲秋。不管怎样他们有知道的权利。”
　　“即便后果会不尽人意？正是因为魔法需要天赋，最终魔法才会演变成特定人群的能力。你是又想走一遍曾经的老路吗？”
　　“今非昔比，克里斯。”
　　也就是说，她想让魔法变成一项可选择的技能吗？就如同现今的手艺一般，传递给想要将其传承下去的学徒，无论天赋与否，机会都是平等的。
　　“我想赞同利昂娜女士。”珊决定发表自己微弱的观点，无论是选中也好，随机也好，既然已经听到了这里，继续做一位沉默的听众也无济于事，“我们没有剥夺其他人选择的权利。”
　　“普通人的起步天然就比我们要难，比起痛苦地接受自己无法达到的高度，反而不知比较好。”教授反驳道。
　　“万一他们其中本该有一位像利昂娜女士一样的魔法天才，只是缺少这一契机呢？”
　　“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退一万步，即便有，我们要用千万人的痛苦去成就那一个特别的人吗。”
　　“学习憧憬的魔法会痛苦吗？”
　　“没有天赋，努力追逐，却一直够不上梦想的门槛。将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又用现实赤裸裸地告诉他们：‘你们不够格’，这难道不够残忍吗？”吉尔伯特教授罕见地扯起嗓门，脖子上的青筋跳起，“这就是你们说的‘权利’吗？”
　　“别开玩笑了，你们不是正义的一方，我也不是。”
　　宛如燃尽一般，他低沉地说完这句，复而颓丧地坐回座位。
　　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教授，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利昂娜女士。教授所说的，他都经历过吗？仰望着天才的他一直都为此烦恼痛苦至今？可他和利昂娜女士不是好友吗？她说错什么了吗？
　　打破沉默的是利昂娜女士呼出的一口气，她向后靠在椅子上，问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吉尔伯特教授：“如果我拥有天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这样平庸的生活了……是的，我想过，并为此徘徊苦恼过多年，如今，我终于觉得自己放下了……哈，不过是错觉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一本正经，一根筋，什么也不肯和别人说。”
　　“随你怎么说，你是不会懂的。”
　　陷入僵局了。
　　珊悄悄挪近她的红茶杯，推了推眼镜，详细扫了遍吉尔伯特教授的个人简介。
　　[……以学习魔药学为契机和利昂娜相识，成为了朋友。从小就沉迷魔药学，暗自得意于自己这项超越“天才”的能力时，利昂娜以惊人的兴趣投入了魔药学，带着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校园比赛上大放光彩。可谓是一拳击中吉尔伯特的痛点，致命一击。面对欢欣鼓舞，向他展现“我得第一了！”的利昂娜，吉尔伯特唯有苦笑以对。尽管如此，一面厌恶着这样不甘的自我，一面悔恨着当初让她踏入他专长的领地的自己。“天才是令人羡慕的存在。”吉尔伯特甚至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但自大又努力，不在乎他人感受的天才是最令人可恨的。”
　　利昂娜陷入“抄袭”事件后，整个人沉静了起来。虽然为她打抱不平，但仍有一丝暗爽，又有对暗爽的自己而感到厌恶的心情。无时无刻都怀有矛盾心思，苦恼数年……]
　　好麻烦啊这个人。珊在心里吐槽，作为没有上进心的当代魔法师，想不出台词的她只能又默默喝了口茶。
　　利昂娜女士：“不论天才与凡人与否，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既然魔法逐渐式微，为何不最后做一次挣扎？不再做出改变的话，魔法最终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就像那些失传的技艺一样，只是被时代所淘汰，新技术所替代而已。你总想着逆流而上，不考虑后果。”
　　“魔法是可替代的吗？魔药学对你来说是可替代的吗？它们所给你带来的感动是可替代的吗？它是我们的回忆，也是这个世界赠与我们的宝物，你真的觉得魔法消失了也无所谓吗？”
　　吉尔伯特：“即使传承下来的只有浅显的皮毛？”
　　“你能断定不会有人从中获得人生的意义，投身于此，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我只是想播下希望的种子。总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