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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初言本来觉得他既不会成为萧何,也不用学那张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学了,不仅要学,还要尽快,至少是在康宗召见他之前。纵然臣子无心,这坊间的流言蜚语到底是不可弃之不顾,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这样越是玩笑的话语越能毁掉一个人。

      次日一早,康宗刚刚下朝,李初言便急匆匆去寻了他,果然不出所料,殿内的小太监随便用了些推辞的话语,让李初言在大雪时候在殿外,风急雪重,不一会,他身上的衣裳就湿了透。

      李初言足足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大殿。康宗见他满身风雪,连忙责怪:“怎么让将军等了这么久?”

      底下的太监很好地打起了配合:“是老奴不是,老奴只顾及着陛下有几日未歇了不敢扰了陛下清梦,却忘了将军还候在外头。”

      李初言知道两人是在演戏给他看,面色岿然不动:“今日,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那太监虽说帮着康宗算是小惩了一下李初言,但他也知道李初言对大宋的忠心和贡献,因此也不希望他落了个凄惨收场,一听他这话,心里忍不住大喊坏了,陛下确实因为那些话有些生气,但你也不能真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了啊,那些话不管是谁说的,只要从你口中出来,那这大不敬的罪过就会落到你的身上。

      康宗脸色一遍,声音听不出喜怒:“哦?将军何罪之有?”

      “臣恐不能为陛下继续分忧了,”李初言叉手弯腰,“昨日南方来信,说是家父身体不大好,为人子,岂能不尽孝道?因此臣只能请求陛下让臣去南方,好照顾家父。”

      康宗故作为难:“这汴梁还需要你,不如我下旨将伯仁侯调回来如何?”

      “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想去南方,不仅为了家父,也为吾妻。”

      “哦?这是何意?”

      李初言拿出早就编好的说辞:“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臣就答应过臣妻,等以后此间事了,便陪她去江南隐居,臣耽误她多时,这些日子军务繁忙也冷落她不少,让她受尽委屈,如今眼看着四海升平,臣也也就有了这样的私心。”

      康宗心中十分满意,语调都提高几分:“这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朕记得这婚事还是父皇给你们定下的,那温姚希能为你不顾性命私用金羽令,你也能为她抛弃这京城的繁华富贵,这样的感情,连朕都要羡慕,怎么算是罪过呢?不过以你的才华,若是三十不到就隐居着实有些可惜,江南的兵也要有人带才是,这样吧,你的请求朕允了,不过你得帮朕在南方继续养兵,为这大宋多添一道依仗!”

      李初言还待说什么,康宗抬手制止:“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以你的功劳,这些都是应得的。”

      ******
      忆旧年,寒风萧瑟,才入京,见今年,千里皆白,始别离。温姚希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偌大的汴梁城,在经历千疮百孔之后又恢复到了生机勃勃的样子,等到明年梨花开满,风一过,也会如同如今这般雪落满城,只是到那时,这城中常举杯共饮的人不是各走一方,就是阴阳相隔。

      温仪章带着妻子和温禹一直将温姚希两人送到城门处,泪沾折柳帕,但抚离人心,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渐渐得,也只能看见那马蹄留下的尘雾。

      这一次南迁,虽说侯府还留在原处,但几人心里都明白,若非大事,这一生再也回不来这京城了。温姚希握着李初言的手:“你可会后悔?”

      李初言怕她会觉得自责,解释道:“帝王猜忌,岂是臣子能够左右,京中百姓将我捧得太高,高到连陛下都不得不猜忌,与其在这往后的矛盾中渐渐失了信任,倒不如我主动放弃还能保全君臣之情,更何况我依然是将军,而你也依然是青二,这对我们又何尝不好?”

      温姚希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可能再看见的汴梁:“我只是怕……”

      “怕什么?”

      “怕有一天金人卷土重来,怕汴梁再入火海而你远在千里之外,会后悔终生。”

      车厢内沉默半晌,李初言透过被风吹起来的车帘看了一眼广阔无垠的天空:“不会的,若真有那日,我也会率着南方勤王之师前来救驾。”

      金人攻城之后,将皇陵都洗劫一空,那些王侯将相的也不能避免,后来许是有人趁机作乱、为自己谋利,孟箬楚和颜其之的墓也被洗劫一空,甚至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温姚希只能从那原地分别取上一些土带到了江南。

      在杭州定居之后,温姚希第一件事便是将两个装着土的瓷瓶葬在了长江河畔。依稀记得那年十里荷花,羌管弄晴,孟箬楚曾和她说以后定要和颜其之在江南定居,醒时折花打马,醉后横卧江畔。只可惜这样的约定临了还是没有实现,如今在这河岸,也算是春来赏花,冬来看雪了,惟愿来生,再续前缘。

      温姚希回府的时候,贺茵早早就等在府上,见她从外面刚回来,忍不住抱怨:“好啊你,你这来杭州,第一个见的居然不是我?”

      温姚希轻笑一声:“哪能呢,去葬了两个故人,汴梁那一场故事里,他们尸骨无存,但愿这江南的暖风可以吹散北边的大雪,来世可以平安顺遂地度过。”

      贺茵知道她这几年来过的艰难,也不多说什么,一下抱住了她:“都过去了。”

      温姚希在她怀里点点头:“对了,红三呢?”

      说起红三,贺茵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红三不是一直想找个温婉如水的姑娘嘛!他早就听说这江南的女子都是这副样子,魅阁南迁就属他最兴奋了,来的第一天就对东南卖胭脂的吴家小女儿一见钟情,那女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结果红三好不容易将人追到手,才发现她啊脾气异常暴躁,红三现在可是头疼不已呢!”

      温姚希听后也跟着笑了:“不过即便如此,红三也该是喜欢她的,不然以他的本事和脾性,怎会去迁就一个姑娘?”

      贺茵愣了一下:“怪不得阁主总说你们虽然不对付,但确实阁里最懂彼此的,我们都觉得红三肯定对这姑娘讨厌死了,只有阁主说红三是喜欢上人家这姑娘了。”

      温姚希问道:“阁主这两日在吗?说来我也该去拜访一趟。”

      “你这是要回来了?”贺茵有些惊喜,“想好了吗?李初言他也同意吗?”

      “嗯,”温姚希整个人像是突然一下有了光彩,“这次汴梁危机,我也算是体验了一下行军打仗的滋味,觉得我还是更喜欢江湖些,如今既然重聚在这里,我也是时候回来了,总不能让阁主呕心沥血的栽培之恩全当喂了狗吧!”

      贺茵不由在心里感慨,阁主老人家还真是神机妙算啊!这阁里有人猜测温姚希以后定是就处在内院了,有人觉得以青二的性子怎么会乖乖待在家里?肯定会去战场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会回来,而红三去问阁主的时候他只回了句你觉得我会去做赔本的买卖吗?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不会直说出来,否则非得坏了阁主的好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旧友相逢,这话自然说得多,酒也就跟着喝多了些,等到李初言回来的时候,发现温姚希坐在高高的屋顶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梨花吹得满身都是,他冲着上面喊道:“你在干嘛呢!”

      温姚希冲着他用力招手:“快上来,这上面月亮可大了!”

      李初言听她这声音就知道是喝醉了,忙上去护住她:“以后没我在,可不许喝多了,就算喝多了,也该找个人陪着才是!”

      温姚希有点自豪:“陪着?谁陪我?1都是叫人抬出去的,我的酒量谁能比得过?”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我……”

      李初言还想说什么,身边的姑娘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肩膀上,顺势还调整了一下动作,他无奈地笑了笑,将人圈进怀里,把她抱起来,飞身而下,走向房里。

      ******

      五年后。

      我叫李卿卿,今年刚满三岁,我的爹爹是个大将军,前几日刚去平定了南边的动荡,我的母亲如今不在家里,贺茵姑姑说她是去劫富济贫了,可她每次这么说,常剑姑父就会说是打家劫舍才对。我问他们这两个词有什么差别,贺茵姑姑就会扔给我一本书,说等我读完了就会知道了,可我还不认识字呢!这两个人真是笨!

      我还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叫韩平,比我小一岁,他的娘亲可凶了,红三叔叔经常被她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说。韩平也是,到现在都不会说话,贺茵姑姑常说这是因为他家里话都被他娘亲一个人说完了,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我家里话也都是我一个在说的。

      娘亲每次回来都会考究我书读得怎么样了,说以后希望我能像我亲舅舅一样,做个状元,要是不愿意去京城呢,就像李太白一样,做个挥金如土的诗人。哦,对了,我的祖父是做生意的,听说金人来的时候,把家里钱都抢完了,祖父哭了好久,可等过去好几年了,大家才发现原来他早就把一部分钱买了江南好几个州府的田地,这时候大家才觉得原来舅舅的聪明也是有源头的。所以娘亲说我以后好吃懒做也没关系,反正家里有人撑着。

      不过我一直没有见过祖父他们,虽然每年都会来信,但爹娘从不带我去京城,娘亲说这是因为爹爹去京城的话,会有人因此害怕。可爹爹是个大英雄,为什么大家会怕他呢?难道说京城里都是坏人,那我的堂姐、堂哥们不是很危险,舅舅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娘亲说他也是个大英雄。

      最近我有一件特别难过的事情,那就是我把韩平的宝贝玉镯子弄坏了,红三叔叔说这可是要给他未来媳妇的,我把它弄坏了,以后韩平就得一人孤独终老了,可是什么叫孤独终老呢?不重要了,反正看红三叔叔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伤心,我安慰他我以后会一直陪在韩平身边的。红三叔叔听了以后可开心了,说是十五年后就能拿捏住娘亲了。大人真奇怪,喜怒无常的!

      “李卿卿!”

      温姚希和李初言一回府就看见李卿卿抬着头看着落叶纷飞的样子,半大点孩子也不知整天想些什么愁眉苦脸的。李初言蹲下身子伸出手:“过来,爹爹抱!”

      小小的姑娘一下子冲了上去,力道之族险些把他爹爹撞到在地,可下一刻她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她娘亲身上也散发出和爹爹身上一样的香味,她皱着眉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出去玩了!”

      “没有啊,”温姚希立刻否认,“爹爹和娘亲是出去忙了。”

      李卿卿皱着眉头:“不对,那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刚在府前遇上的,”李初言面不红心不跳,反应极快。

      李卿卿又道:“可是贺茵姑姑跟我说南方最近很太平,娘亲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

      眼看着就要穿帮,温姚希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仪章舅舅过几天就要来杭州了,到时候你的三个哥哥姐姐也会跟着一起来,他们会陪你住上一阵子,开不开心啊?”

      “开心!”李卿卿的嘴角都要裂到后脑了,至于之前还在纠结的问题已经忘在一边了,满脑子都开始盘算起要收别人做小弟的事。

      温姚希看着李卿卿那打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又在憋着坏,看来这往后得让魅阁那些人离她远点,否则这长大岂不得上天?

      阳光照在三人的身后,在地上拉起长长的影子,再过几天,汴梁聚起的一伙人终于能再相遇在江南,时间好像带走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世道艰难,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酸与艰难,但只要心朝光亮,有与之同行之人,终有一日,你会看见百花盛开,万物明媚的那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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